- 內(nèi)論懷古:內(nèi)經(jīng)逐句
- 李國棟
- 9263字
- 2019-11-07 18:33:01
今古有別
乃問于天師曰:余聞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歲,而動作不衰;今時之人,年半百而動作皆衰者,時世異耶?人將失之耶?
乃問于天師曰
這個天師指的就是岐伯,岐伯在當時是一個非常高明的醫(yī)生,應(yīng)該叫上醫(yī),又叫天師。中國文化幾千年傳承下來以后,有很多東西一直在被摻雜、被攪和,比如說“天師”這個詞,最開始出現(xiàn)的時候肯定是一個非常正面、褒義的詞,但是到了現(xiàn)代,如果有人說你叫某某天師,你肯定會覺得有些別扭,是不是?因為隨著社會發(fā)展,很多的好詞慢慢地被不停地摻雜進很多東西就變得不好了,那我們在學習《黃帝內(nèi)經(jīng)》的時候,最好把自己置身于三千多年以前,再來看《黃帝內(nèi)經(jīng)》的文字。當時的天師,是一個有很高的位置、能夠通天的人。因為古時候有一部分醫(yī)生就是通過祝由,也就是巫祝的方式,用巫術(shù)來進行治病的。
余聞上古之人
黃帝說,我聽說上古時代的人,(對黃帝來講是上古時代的人,那對我們而言,就是更早更早以前的人了。)我們?nèi)祟悾诤茉绾茉缫郧暗囊欢螝v史,它的記錄是非常缺乏的,且不說《黃帝內(nèi)經(jīng)》里面所講的上古之人,拿三皇五帝的歷史來說,記錄得就非常少。在《尚書》以及孔子后來整理的文獻里面才能找到;不僅僅我們中國是這個樣的,比如說古希臘,它的文化發(fā)源也是很早,也有很長一段時間的歷史說不清楚,通過《荷馬史詩》,以詩的方式來記錄歷史,并且是把歷史放到了次要的位置上,更關(guān)注的是詩的情懷;再比如,像古埃及文明,有很多確鑿的東西,比如木乃伊,都是放在那里,可是關(guān)于它的制作技術(shù)的文獻記載非常少。這里提到的上古之人,很可能比這些人還要早,是更早的一段歷史,我們就可以約略地把它理解成為是非常非常久遠的人。
春秋皆度百歲,而動作不衰
這些人,他們基本上都能活過百歲,而且更厲害的是什么呢?動作不衰。也就是說,他們不僅活得壽命長,而且生命質(zhì)量非常好,這一點很重要。我們現(xiàn)在有的時候說,壽命長好像就等于健康似的,其實不是這樣的,如果壽命長,但一直在受罪,這種生命即便擁有,也不能講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這里說到的春秋皆度百歲,過了一百多歲動作不衰的人,其實現(xiàn)在也能見到,這種人很多是習武之人,習太極拳之人。雖然這樣的人已經(jīng)是鳳毛麟角,但是最起碼說明這樣的人是存在的,他們不僅外練筋骨皮,而且還會內(nèi)練一口氣,同時很注意飲食起居。雖然現(xiàn)在百歲老人,不管在哪都很少見到,可是從黃帝的這一問來看,在他所說的上古時代,應(yīng)該是一個普遍的情況。
今時之人,年半百而動作皆衰者,時世異耶?人將失之耶?
今時,是指黃帝所處的年代,也就是兩三千年以前。那時候的人就已經(jīng)是年半百而動作皆衰者,五十歲而動作皆衰,行動就不那么方便了。實際上我們?nèi)绻麉⒖礆v史,會發(fā)現(xiàn)民國之前整個中國人的平均壽命都不是特別長,有戰(zhàn)亂的原因,有饑荒的原因,也有疾病的原因。戰(zhàn)亂、饑荒、疾病、社會動蕩,這些都是相關(guān)的,黃帝在這里所說的“年半百而動作皆衰者,時世異耶?人將失之耶?”說的在那個時候,戰(zhàn)亂、饑荒、疾病、社會動蕩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人到了五十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開始行動不利索了。現(xiàn)在有些人四十來歲,甚至三十來歲就開始,行動不便利了,因為現(xiàn)代人很多都是運動特別少,活動特別少,即便有活動呢,也不像古代人那樣去做田間的勞作或打獵,這些都是很辛苦的事情,即使這樣,黃帝所在的年代都已經(jīng)有“年半百而動作皆衰者”情況了。
〖名家注解〗
乃問于天師曰:余聞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歲,而動作不衰;今時之人,年半百而動作皆衰者。時世異也,人將失之耶?
王冰曰:天師,岐伯也。
馬蒔曰:“天”,乃至尊無對之稱,而稱之為師,又曰天師,帝之尊岐伯者如此。“度”,越也。《尚書·洪范篇》以百二十歲為壽,則越百歲矣。
張志聰曰:天師,尊稱岐伯也。天者,謂能修其天真。師乃先知先覺者也。言道者,上帝之所貴,師所以傳道而設(shè)教,故稱伯曰天師。度,越也。度百歲者,百二十歲也。
高士宗曰:岐伯為帝師,故史臣稱為天師。帝欲天下之人,壽同上古。故問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歲。度,越也。年越百歲,而動作且不衰。今時之人,年僅半百,而動作皆衰者,豈古今時世之異耶?抑不得其道而人將失之耶?
岐伯對曰: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陰陽,和于術(shù)數(shù),食飲有節(jié),起居有常,不妄作勞,故能形與神俱,而盡終其天年,度百歲乃去。今時之人不然也,以酒為漿,以妄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不知持滿,不時御神,務(wù)快其心,逆于生樂,起居無節(jié),故半百而衰也。
這里又提到了“神”。我們大部分人,看完這段,基本上能記住的是上古之人怎么怎么樣:度百歲乃去,今時之人則不然也,故半百而衰也,和上面的一樣。中間這一段文字有很多的意思,有的人讀快了,就會忽略過去了,有的人會深究,但深究后也搞不明白,陰陽是什么?術(shù)數(shù)是什么?神是什么?形是什么?幾個是什么問完之后直接就放棄了。如果這樣的話,這段話的精華又沒法得到,所以我們現(xiàn)在慢慢地把它逐句分解地來讀一下:
岐伯對曰:上古之人,其知道者
問題馬上就出來了——其知道者,知道者是什么人?古時候的文字,就是在金元之前、外族文化還沒有大量進入中國之前的很多文字,一個字就是一個意思,所以“其知道者”,不是我們現(xiàn)在說的“知道”是一個詞,“者”是一個詞,不是這樣的,知是知,道是道,者是者。知道“道”的人,“者”就是什么樣的人,在這里,其知道者就是上古之人,那些懂得道的、知道道的人。這就把一個老生常談的話題揪出來了,什么是道?這個問題就像我們前面講的什么是神一樣,很難講。回到剛才講過的那句話,它(道)約略就是能夠把生、弱、幼、長、成串在一起的東西,約略就是與“神”相同的東西,約略就是登天才能夠把握的東西,約略就是那個成所在的東西。成什么?成道,成仙。所以這個道我們可以從它的上文來稍微輔助理解一下,當然它包含的范圍不止這些。我們再往下看,就可以知道在這里所講的道是什么。
法于陰陽,和于術(shù)數(shù)
道在陰陽中;道在術(shù)數(shù)中;食飲有節(jié),道在飲食中(茶道屬于飲);起居有常,道也在起居當中,每天幾點起床,幾點睡覺,甚至怎么喘氣兒,其實也是道,道也在這個呼吸中。有的時候我們跟人說:“你生病了,要踏踏實實地養(yǎng)病。”那人聽了肯定覺得這是很平常的安慰的話。很平常安慰的話其實就有它的道理在,有它的道在。有時候換一種說法說:“你一定要靜下來,一定要心靜,心靜如水,你要靜坐。”把這些東西加上來的話,人家可能立刻就覺得“哎喲,好有道理啊,確實應(yīng)該靜下來。”其實說的這個靜下心來,說的這個靜坐,說的這個安安靜靜的,其實就是那個通俗的說法——踏踏實實地好好養(yǎng)病,是一個意思。對吧!
“法于陰陽”,陰陽是什么?有非常多的回答,陰陽其實就是道,就是規(guī)律。為什么非用陰陽來講這個規(guī)律,來講這個道呢?因為我們認識一件事情的時候,一定要有一個相對的東西,我們才能夠了解,也就是人類認識事物的方式,一定要從相對的這個地方開始,如果你不讓它相對,那它肯定就是絕對的,我們沒辦法去認識絕對的東西。我們在認識世界的時候必須要給它概念,給它定義,必須要讓它賦予思想和言語的這個性狀。這也是為什么在講到“弱而能言”時要強調(diào)“能言”這一部分,因為如果不借助言語,外在的世界就無法被認知、交流。一塊石頭就是一塊石頭,如果我們沒法去把它變成言語,變成思想中的概念的話,它放在那,一塊石頭和一根木頭沒什么區(qū)別,可是當我們認識到這是一塊石頭的時候,大腦立刻就產(chǎn)生了一個概念:那不是木頭。也就是有石頭概念存在的時候,就一定有非石概念的存在;有木頭概念存在的時候就一定有非木概念存在。如果定義陰的時候,就要有一個陽的概念。比如說把在上面的天定為陽,那么在下的地就是陰,很多的事物就通過這樣相對的方式,逐漸形成了人類的整個的認識系統(tǒng)。
“法于陰陽”,其實說白了,就是在法人類的智慧系統(tǒng)。因為這是最根本的東西,一定要從最根本的這個“是”與“非是”地方開始,逐步積累起來才能夠形成我們整個認識體系。太極生兩儀(兩儀其實就是指的陰陽),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再分成六十四卦,這些卦象再進行復(fù)雜的變化,這個復(fù)雜的變化其實與我們的客觀規(guī)律是吻合的。這些變化之后就形成了“術(shù)數(shù)”。中國的術(shù)數(shù)和西方的術(shù)數(shù),其實與數(shù)目的聯(lián)系并不大。比如,我們講的十天干中的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這些符號就是數(shù)學符號。岐伯在這個地方所講的陰陽、術(shù)數(shù),所指的就是人類智慧所產(chǎn)生的對我們生活的、生命的指導(dǎo)。什么東西你能吃,什么東西你不能吃;什么東西你能喝,什么東西你不能喝。
食飲有節(jié)
這個地方又出現(xiàn)一個很關(guān)鍵的概念:節(jié)。我們看過竹子,是一節(jié)一節(jié)的;芝麻開花節(jié)節(jié)高,我們可以稍微更廣泛地聯(lián)系一下,在物理學有光、磁、電,發(fā)光的物質(zhì)用電子去轟擊它時,如果能量累積到足夠大的時候,電子會躍遷,躍遷到下一個能級時,就會產(chǎn)生光子。也就是光產(chǎn)生電的時候,會有一個能級的躍遷。能級就像“節(jié)”一樣,如果能量不夠呢,怎么去轟擊它,這個東西都不會發(fā)光;反之,當這個能量達到能級標準之后,它就開始發(fā)出光子。所以從物理學最根本的光磁電這三者的關(guān)系上就已經(jīng)有節(jié)了。簡單來講,如果是無節(jié)的話,那個電子,只要加能量它就放光子,但實際上不是這樣的,因為它是分段的。在這一個段上放出,然后再加到一個能級上,它又開始放光。這個圖如果畫出來就很像是一根竹子,中間一段是空的,到某一個節(jié)點就可以發(fā)光。所以這個地方呢,我找到自己認為的一個佐證:從物理學來講,其實就已經(jīng)遵守了這個節(jié)的關(guān)系。自然界中,有節(jié)氣變化,人吃飯呢,也要分段,一天之中,早上一頓,中午一頓,晚上一頓。我們做很多事情都是這樣的,比如我們常講,“一張一弛,文武之道”。看書呢,不能總看,是不是?運動也不能總運動,要有張有弛,是不是?白天活動完了,晚上都要睡覺,你不能連著一天一夜,兩天兩夜不停地這樣去熬夜,搞到第三天的時候基本上就快掛了,所以說處處有節(jié)。
起居有常
什么時候起?什么時候居?也要有一個規(guī)律,這個“常”就是規(guī)律。我們現(xiàn)在也知道,如果誰敢輕易地、經(jīng)常性地去改變自己的生物鐘的話,基本上等于找死。既是那個“找死”,也是那個“早死”。所以起居有常,這個生物鐘的規(guī)律,自己一定要重視。這不是開玩笑的。
不妄作勞
什么是“妄”?打個比方說:我今天比較餓,吃兩碗能吃飽,這個不算“妄”;但吃了第三碗、第四碗,還覺得很香,已經(jīng)覺得不餓了,但因為它香,所以還吃,那這個時候就叫作“妄”。“作勞”我們可以翻過來理解,勞作,什么叫作勞作呢?人活著肯定要出力勞動,出力的時候,如果超過限度,身體往往會收到信號(身體其實經(jīng)常給我們這種提醒),但是由于有了妄念,覺得自己不累,覺得自己還能干多少;我太喜歡那個東西了,我一定要更加努力地去做。在這個時候呢,就叫作人給“妄”控制了,這個時候就會傷害健康。
故能形與神俱,而盡終其天年,度百歲乃去
最后一句是這一段里面最重要的話。如果你能“法于陰陽,和于術(shù)數(shù),食飲有節(jié),起居有常,不妄作勞”,這時才能“形與神俱”,“而盡終其天年,度百歲乃去”。這幾句話都非常容易理解,難理解的是這個“故能形與神俱”。想理解這句話,就先要理解剛才說的“陰陽”,要理解什么是“形”,什么是“神”。如果把人的認識分為陰陽的話,神就是陽,神就是天;形就是陰,形就是地。或者像剛才打過的那個比方,神就像磁一樣,形就像電一樣。我們知道電磁可以互相感應(yīng),磁和光沒法感應(yīng)。《道德經(jīng)》里面有一句話叫作“人法地,地法天”,如果換到這個里面,光法電,電法磁,光和電之間有一個光電作用,電和磁之間有一個電磁作用,電磁波就是通過這個電磁作用,比如我們經(jīng)常看到的LED就是光電反應(yīng),但是磁和光之間沒有。《道德經(jīng)》講了人法地,地法天,如果你把它應(yīng)用到微觀粒子世界上,也一樣的。“形與神俱”,這個“形”就是指我們的形體,形體很好理解;“神”是什么?你姑且可以把它當作是自己的精神,但是還不全面,怎么個不全面法呢?因為前面加了個“你的”精神,我這樣講是想給大家留下一個口兒,因為你如果不斷地去學習的話,你一定會突破這一點,你會明白這個精神不僅僅是你的精神。你的精神從哪來?“幼而徇齊”,是從你的祖先,是從整個人類那里繼承來的。如果大家現(xiàn)在還沒有明白這一點,認為我的精神就是我的精神,和我的祖先有什么關(guān)系?慢慢來,不著急,花一些時間,這個不是那么容易一下子就明白的。“神”字,左邊的那個偏旁,是“礻”旁,大多數(shù)人都希望自己是一個有福報的人,希望自己是一個有福之人,也希望自己是一個有禮之人,我們看這個“神”“福”“禮”,都是示字旁(“礻”)。就是指示的“示”,明示暗示的“示”,這個“示”其實就是祭祀的意思,從造字本義來說,示字就是下邊是一個架子,上邊放了貢品。再比如,“祈禱”兩字也是用示字旁。一個人除非你不想做一個有福的人,你也不認為世界上有禍,對福禍不認同,可以認為沒有神,但只要你用中國字,用福禍這種字,就說明你對神存在是認可的。你去到任何一個國家,都會看到他們努力想跟神發(fā)生聯(lián)系,中國人在國外會被人覺得很奇怪,被認為沒有宗教,沒有信仰,他們覺得不可思議,但是我們自己不會覺得沒有宗教信仰,而有宗教信仰就是跟神相關(guān)。
〖名家注解〗
岐伯對曰: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陰陽,和于術(shù)數(shù),食飲有節(jié),起居有常,不妄作勞,故能形與神俱,而盡終其天年,度百歲乃去。
王冰曰:上古,謂玄古也。知道,謂知修養(yǎng)之道也。夫陰陽者,天地之常道。術(shù)數(shù)者,保生之大倫。故修養(yǎng)者必謹先之。《老子》曰: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四氣調(diào)神大論》曰:陰陽四時者,萬物之終始,死生之本。逆之,則災(zāi)害生;從之,則苛疾不起。是謂得道,此之謂也。食飲者,充虛之滋味;起居者,動止之綱紀。故修養(yǎng)者謹而行之。《痹論》曰:飲食自倍,腸胃乃傷。《生氣通天論》曰:起居如驚,神氣乃浮。是惡妄動也。廣成子曰:必靜必清,無勞汝形,無搖汝精,乃可以長生。故圣人先之也。○新校正云:按:全元起注本云:飲食有常節(jié),起居有常度,不妄不作。《太素》同。形與神俱、同臻壽分,謹于修養(yǎng),以奉天真,故盡得終其天年。去,謂去離于形骸也。《靈樞經(jīng)》曰:人百歲,五藏皆虛,神氣皆去,形骸獨居而終矣。以其知道,故年長壽延。度百歲,謂至一百二十歲也。《尚書·洪錯》曰:一曰壽。百二十歲也。
馬蒔曰:此言上古之人,所以春秋皆度百歲,而動作不衰者,非但以其時世之異,實由于人事之得也。
“道”,大道也,天地萬物之所同具也。以此道而修之于身,則謂之修養(yǎng)之道。修道而有得于心,則又謂之德(德之義見第五節(jié)。)“術(shù)數(shù)”者,修養(yǎng)之法則也。上古之人,為圣人而在上者,能知此大道而修之。法天地之陰陽,調(diào)人事之術(shù)數(shù)(術(shù)數(shù),所該甚廣,如呼吸按蹺,及《四氣調(diào)神論》養(yǎng)生、養(yǎng)長、養(yǎng)收、養(yǎng)藏之道,《生氣通天論》陰平陽秘,《陰陽應(yīng)象大論》七損八益,《靈樞·本神篇》長生久視,本篇下文飲食起居之類。)飲食則有節(jié),起居則有常,而不妄作勞。故有此形,則有此神,而盡終其天年,越百年乃去也。(《靈樞·天年篇》云:“血氣已和,營衛(wèi)已通,五臟已成,神氣舍心,魂魄畢具,乃成為人。”即形與神俱之義也。)
張志聰曰:“上古”,太古也。“知道”,謂知修養(yǎng)之道也。“法”,取法也。“陰陽”,天地四時五行六氣也。“和”,調(diào)也。“術(shù)數(shù)”者,調(diào)養(yǎng)精氣之法也。蓋陰陽者,萬物之終始,死生之本,逆之則災(zāi)害生,從之則苛疾不起,故能取法以和調(diào),是謂得道。《靈樞·決氣篇》曰:“上焦開發(fā),宣五谷味,熏膚、充身、澤毛,若霧露之溉,是謂氣。”“飲食有節(jié)”,養(yǎng)其氣也。《生氣通天論》曰:“起居如驚,神氣乃浮。”“起居有常”,養(yǎng)其神也。“煩勞則張,精絕”。“不妄作勞”,養(yǎng)其精也。夫神氣去,形獨居,人乃死。能調(diào)養(yǎng)其神氣,故能與形俱存,而盡終其天年。
高士宗曰:言非時世之異,乃人自失其道也。上古之人,其知養(yǎng)生之道者,能取法于天地之陰陽,調(diào)和于五行之術(shù)數(shù),知陰陽術(shù)數(shù)之道,則食飲有節(jié),起居有常,以養(yǎng)其形,不妄作勞,以安其神,故能形與神俱,而盡終其天年,此所以春秋皆度百歲乃去也。
今時之人不然也,以酒為漿,以妄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不知持滿,不時御神,務(wù)快其心,逆于生樂,起居無節(jié),故半百而衰也。
今時之人不然也,以酒為漿
現(xiàn)在的人是這個樣子的:以酒為漿,喝酒就像喝水一樣,這現(xiàn)象在北方是非常常見的,酒,容易亂性,性是《三字經(jīng)》中“人之初,性本善”中這個性,這個性是指人的本性。
以妄為常
妄和常之間是有尺度的,這個尺度很難把握,只有誠懇的人才能把握住妄和常的尺度。什么叫誠呢?就是不欺騙自己,聽了這句話,你可能就會想難道我經(jīng)常欺騙自己嗎?很不幸,人確實經(jīng)常欺騙自己,包括我自己在內(nèi)。一個人如果能做到“誠”,做到不欺騙自己,其實很難,比如,今天降溫了,天氣冷了,如果你能誠實地對待自己的感受,那么你穿的衣服的厚薄就會是合適的,但是我們往往會說,雖然天氣冷了,但已經(jīng)出來了,懶得回去加衣服,找個理由就把自己騙了;或者現(xiàn)在餓了,但是還想玩一會兒,找個理由就把肚子給騙過去了;或者明知道這件事情做得不對,可是那么多人都是這么做的,我這樣做應(yīng)該也沒有太大的錯,一轉(zhuǎn)念把自己的心騙了……這些情況非常多,無處不在,甚至有時候在夢里也會騙自己,所以這是妄常之間特別難界定的地方。如果你能夠分清楚妄就是妄,常就是常,能把這兩個東西分開,形和神就俱了。比方說天氣冷熱的問題,天冷了我就加衣服,你對天氣有一個真實的判斷,然后實際采取的行動,這個形上的東西,就和剛才你精神上、思想上的認識是一致的,這就是形與神俱的意思。否則本來你冷了,但是你不去穿衣服,本來你餓了卻不去吃飯,形與神就分開了。
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不知持滿
《論語》當中有一句話:“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當我們讀到這些句子的時候,就不得不佩服孔子的智慧,講了這么大一篇,“法于陰陽,和于術(shù)數(shù),食飲有節(jié),起居有常,不妄作勞,故能形與神俱”,一直到最后的“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不知持滿,”就是這么一句話,“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喝醉了以后行夫妻之事,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這個真是指人的真氣,真陽。人活的是一口氣,這個氣是什么呢?就是真氣和真陽,人的健康、快樂都依賴于這個真氣和真陽上,甚至成而登天的“成”、“登天”,也都依賴這個真氣和真陽,一旦耗散了之后,你肯定沒辦法“登天”,沒法成功了。或者說只能等下一次機會了。
不時御神,務(wù)快其心,逆于生樂,起居無節(jié),故半百而衰也
“不知持滿,不時御神”,講的是人的氣、脈、精、神這四樣東西。一個人,如果血虛的話,他血氣就不足,氣和血之間有個統(tǒng)領(lǐng)的關(guān)系,一個健康的人的精是不能枯竭的,氣是不能耗散的,血要持滿。“御”是駕馭的意思,這個御神,就像是御龍一樣,你要能駕馭它,你如果不能駕馭這個神的話,就經(jīng)常會被這個妄所牽制。我們用牽制這個詞和駕馭這個詞很相似,就是用繩子控制方向。“開口神氣散,意動火工寒”,一個人如果意念多了,說話多了,就會耗散真氣。滿和圓是在一起的,做人要做得圓滿,像我們前面所講的“生弱幼長成”一樣,要把它形成一個圓圈。你不能說走到一半這個人生就結(jié)束了,這怎么圓滿?這里有一個要點:在御神的這個部分,雖然岐伯是在批評人們不知持滿,不時御神,其實他這個時候就是在告訴人們:不能竭其精,不能耗散其真,要持滿,要御神。
“務(wù)快其心,逆于生樂”,追求的就是讓自己開心、快活,這里指的是過度的開心,過度的快樂,到了什么程度?到了“妄”的程度。人這一生如果用一詞來形容,叫什么呢?叫淡淡的歡喜。如果一個人的一生充滿了狂喜、大喜,務(wù)快其心,這其實是不正常的。要開心,但不能凡事都務(wù)快其心,如果凡事都務(wù)快其心的話,一定會“逆于生樂,起居無節(jié)”。我們現(xiàn)在非常多的人,到了晚上很晚了還在看電視、上網(wǎng),起居無節(jié)嘛;為什么起居無節(jié)呢?逆于生樂嘛;為什么逆于生樂?就是務(wù)快其心嘛:想怎么樣就怎么樣,想怎么干就怎么干,這個時候當然就起居無節(jié)了,“故半百而衰也”。所以講到這里,前面的三段的意思我們就看清楚了:怎樣能夠讓自己去“盡終其天年”,最重要的就是“形與神俱”,也告訴方法了:“起居有常,不妄作勞,食飲有節(jié),和于術(shù)數(shù),法于陰陽”,那首先數(shù)術(shù)與陰陽是要學的呀,不學怎么能知道?所以,《論語》的開篇就講到了:“學而時習之”。《論語》第一個字就是“學”,你不學怎么知道陰陽?怎么知道數(shù)術(shù)?怎么知道人類的智慧?
〖名家注解〗
今時之人不然也,以酒為漿,以妄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不知持滿,不時御神,務(wù)快其心,逆于生樂,起居無節(jié),故半百而衰也。
王冰曰:動之死地,離于道也,溺于飲也,寡于信也,過于色也。樂色曰欲,輕用曰耗。樂色不節(jié),則精竭;輕用不止,則真散。是以圣人愛精重施,髓滿骨堅。《老子》曰:弱其志,強其骨。河上公曰:有欲者亡身。《曲禮》曰:欲不可縱。○新校正云:按:《甲乙經(jīng)》耗作好,言輕用而縱欲也。《老子》曰:持而盈之,不如其已。言愛精保神,如持盈滿之器,不慎而動,則傾竭天真。《真誥》曰:常不能慎事,自致百疴,豈可怨咎于神明乎!此之謂也。○新校正云:按:別本時作解,快于心欲之用,則逆養(yǎng)生之樂矣。《老子》曰:甚愛必大費。此之類歟!夫甚愛而不能救,議道而以為未然者,伐生之大患也。亦耗散而致是也。失道者,不可斯須離于道,則壽不能終盡于天年矣。《老子》曰:物壯則老,謂之不道,不道早亡。此之謂離道也。
馬蒔曰:此言今時之人,年半百而動作皆衰者,非但以其時世之異,實由于人事之失也。凡物之有漿者,味甘而美(如今蔗梨等物,皆各有漿)彼則以酒為漿,異于上古之人飲食有節(jié)者矣;“以妄為常”,異于上古之人不妄作勞者矣;“醉以入房”,以情欲而竭其精,以竭精而耗散其真,當精滿之時,不知持之;(《五臟別論》岐伯曰:“五臟者,藏精氣而不泄也,故滿而不能實;六腑者,傳化物而不藏,故實而不能滿。”觀此則腎臟主藏精,滿而不實,可以持守。)吾形有神,不時時御之(義見上節(jié)。)務(wù)快其心,而悖夫養(yǎng)生之樂;其起居則無節(jié),又異于上古之人起居有常者矣。所以年半百而衰,不能如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歲,而動作不衰也。
張志聰曰:酒能傷脾,脾氣傷則不能宣五谷味而生氣傷矣。“以妄為常”,傷其神矣。“醉以入房”,減其精矣。言今時之人,不知道者,縱嗜欲而傷其精氣神也。樂色曰欲,輕散曰耗。“真”者,元真之氣也。“不知持滿”,不慎謹也。“不時御神”,不能四時調(diào)御其神也。言不知道者,不能慎謹調(diào)養(yǎng),而喪其精氣神也。心藏神,務(wù)快其心,喪其神守矣。樂則氣緩,而更逆之,傷其氣矣。“起居無節(jié)”,耗其精矣。言今時之人,惟務(wù)快樂,不能積精全神,是以半百而衰也。
高士宗曰:今時之人,不知養(yǎng)生之道,而且戕賊其生。酒能亂性,若以酒為漿,則心不由理,而以妄為常矣。以酒為漿,則身不由心,而醉以入房矣。醉以入房,是以欲竭其精也。以妄為常,是以耗散其真也。竭精耗真,則不知持滿之道以養(yǎng)身,不知隨時御神之法以養(yǎng)心,但務(wù)快其心,而其身則逆于生樂,致起居無節(jié),不能形與神俱,故年半百而動作皆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