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涉忘川
- 雪中燼
- 此去人間歸晚
- 1376字
- 2025-03-11 19:16:58
紙船碾過星砂的細響驚起幾只寒鴉,阿蠻尾尖卷著的麥芽糖在船頭磕出碎屑。凌霜俯身拾起糖渣時,霜花攀上指尖凝成冰棱鏡——鏡中映出的不是當下河道,而是二十年前母親蹲在蜜餞鋪門檻前,往她嘴里塞糖漬青梅的光景。青梅核卡在鏡面裂縫里,滲出絲胭脂色的糖漿。
“這船吃水不對勁。”白無咎屈指叩擊船舷,醉眼倒映的卻不是水面,而是河底密密麻麻的青銅秤砣。每個秤砣都墜著本泛黃賬簿,墨跡暈染的“丙辰”二字正在被星砂啃噬。他晃了晃酒葫蘆,殘酒潑向水面時凝成冰網,撈起塊秤砣的剎那,船身突然傾斜。
塵心腕間佛珠嵌入船板裂縫,小和尚指尖金血順著木紋淌成星軌:“是往生河的秤,稱因果的。”血珠觸及賬簿時,某頁突然活過來,墨字化作青蟲啃食船帆——蟲腹透出的磷光里,竟映出陸十一抓周時攥著糖簽刺向星隕閣主的畫面。
阿蠻的九尾突然炸成傘蓋,尾尖靈焰灼燒蟲群發出焦糖爆米花的脆響:“陸呆子!你小時候就愛扎糖人!”她卷起某條肥蟲塞進嘴里,蟲腹磷光突然在舌尖炸開,映出段塵封記憶——蜜餞鋪地窖深處,凌霜母親正用狐尾蘸糖漿書寫《裁夢書》。
紙船突然撞上暗礁,船頭麥芽糖裂成兩半。夢璃的銀鈴纏住糖塊,鈴舌咬破的缺口里突然涌出星砂,凝成霍十七燃燒的殘影:“參軍...往生河秤砣要湊足三千...”老兵殘魂指向河道拐彎處,那里沉浮著半截青銅秤桿,桿身刻滿塵燼軍士卒的生卒年。
凌霜劍氣掃過河面,霜花凝成冰刃斬向秤桿。刃口觸及青銅的剎那,整條河道突然倒懸,眾人墜入沸騰的糖漿漩渦——漿中沉浮的不是秤砣,而是三百顆正在融化的琥珀,每顆琥珀都封著截星隕閣弟子的記憶。
“丙辰年三更的賬本...”白無咎并指劃開某顆琥珀,粘稠的糖絲里裹著半頁染血的婚書。當他將婚書碎片拼上冰棱鏡時,鏡面突然映出千愿樹底層的暗室——那里跪著個正在刻碑的身影,碑文朱砂混著狐血,每一筆都引動星砂震顫。
阿蠻的尾巴突然纏住塊琥珀,靈焰灼穿的孔洞里飄出縷沉香。她鼻翼翕動,尾尖白毫猛地刺入漩渦中心:“是凌姨的安魂香!在坎位!”九尾攪動的浪濤中,浮出半截青瓷香爐,爐灰里插著三根未燃盡的糖簽。
塵心突然跌坐船尾,僧袍被星砂蝕成漁網。小和尚撕開胸口皮肉,肋骨上的《往生咒》滲出金血,在虛空勾畫出星隕閣的命盤:“白施主,該填星了。”
白無咎醉眼倒映命盤缺口,酒葫蘆里突然飛出只冰雕的喜鵲。當喜鵲銜著婚書碎片填滿“天璇”星位時,河道盡頭突然升起胭脂色的霧——霧中傳來糖人擔子的吆喝聲,草靶上插著的不是生肖糖偶,而是三百具微縮的青銅棺槨。
“是第七營的葬棺...”霍十七殘魂突然凝實,燃燒的指尖撫過某具棺槨。青銅棺蓋應聲而開,里面蜷縮的不是尸骸,而是顆沾著糖霜的骷髏頭——顱骨天靈蓋處刻著《裁夢書》殘句,齒縫間卡著半粒青梅核。
紙船突然被無形之力托起,船底星砂凝成凌霜母親的剪影。當她虛幻的指尖觸及青梅核時,整條往生河突然寂靜——三千青銅秤砣同時浮出水面,秤盤里盛著的不是因果,而是眾人前半生最珍視的記憶碎片。
阿蠻的尾巴卷住某塊碎片塞進嘴里,靈焰灼燒的劇痛讓她瞳孔驟縮——那竟是陸十一襁褓時的啼哭記憶,哭聲里夾雜著九尾狐的哀嚎,而叼走嬰孩的狐妖尾尖,赫然生著與她胎記同源的月牙白斑。
船頭麥芽糖突然融成鑰匙,插入青銅棺槨的鎖眼時,三百具棺槨突然拼成浮橋。橋盡頭站著個兜售糖人的老者,草帽下露出的半張臉,與星隕閣主書房懸掛的祖師畫像分毫不差——他手中捏著的不是糖勺,而是半截沾著糖渣的狐尾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