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千重愿
- 雪中燼
- 此去人間歸晚
- 1287字
- 2025-03-11 19:14:27
蜜餞鋪子的桐油燈芯突然爆了個燈花,阿蠻尾巴尖卷著的糖霜撲簌簌落在賬本上。凌霜指尖剛觸到名冊扉頁的朱批,紙頁間突然飄出幾瓣干枯的桂花,沾著胭脂的香氣與二十年前母親妝奩里的味道如出一轍。
“這山楂核腌得不夠入味。”白無咎拎著裂口的酒葫蘆,醉眼掃過柜臺角落的陶罐。葫蘆口垂下的冰絲不經意纏住某串糖葫蘆,糖衣裂開的剎那,柜臺后的博古架突然傳出機括轉動的悶響——三百個盛滿蜜餞的青瓷罐同時移開半寸,露出背后蝕刻著星紋的暗門。
塵心的僧鞋踩碎地上半塊桃脯,甜膩的汁液滲入地縫時,青磚突然浮起層細密的金粉。小和尚蹲下身用指甲刮了刮磚面,掌紋觸及金粉的剎那,鋪子梁柱上的雕花突然活了——那些纏繞的葡萄藤紋路里,緩緩滲出暗紅色的糖漿。
“陸呆子快看!”阿蠻的尾巴突然纏住橫梁垂落的麻繩,靈焰順著繩索燒向閣樓。焦糊味里混著奇異的沉香,幾片燒焦的紙灰飄落,凌霜抬手接住時,霜花突然在掌心凝成半枚殘缺的銅鎖——鎖孔形狀竟與白無咎酒葫蘆的裂痕完全契合。
閣樓暗室的門軸發出老舊的吱呀聲。塵心腕間佛珠突然嵌入門檻凹槽,小和尚指尖的金血順著門縫淌成卍字印:“此地封著千愿樹。”話音剛落,三百盞貼著囍字的燈籠突然自燃,火光中浮現棵青銅鑄造的巨樹,枝椏間垂掛的卻不是紅綢,而是密密麻麻的銅鎖。
阿蠻的尾巴掃過最底層的銅鎖,鎖身突然映出凌霜母親的臉:“這鎖芯里凍著往生河水!”她尾尖白毫刺入鎖孔,青銅樹突然震顫,枝頭銅鎖相互碰撞出安魂調的旋律。凌霜的霜字鈴自行飛向樹冠,鈴舌吐出的冰晶在最高處凝成把鑰匙,柄端刻著的卻不是鎖眼,而是半句佛偈。
白無咎突然將酒葫蘆拋向樹梢,葫蘆口噴出的胭脂膏在空中凝成血色“丙辰”二字。當字跡觸及鑰匙的剎那,整棵青銅樹突然傾斜,樹根處裂開的地縫里涌出渾濁的糖漿——漿中沉浮的竟是三百具裹著嫁衣的星隕閣弟子尸身,每具尸體的眉心都釘著根糖葫蘆簽子。
“第七營的弟兄們...”霍十七殘魂從某具尸身的嫁衣袖中鉆出,燃燒的指尖捏著半塊辣醬餅,“參軍,這餅里摻了孟婆淚。”老兵將餅掰碎撒入糖漿,渾濁的液體突然沸騰,凝成條通往地底的石階——階面每一級都刻著不同的死忌,最底層泛著血光的,赫然是陸十一的生辰八字。
夢璃的銀鈴纏住陸十一手腕,鈴舌咬破的傷口滴落的不是血,而是星砂凝成的墨汁。當墨跡觸及石階時,臺階突然翻轉成豎立的命格盤,三百根指針同時指向樹根裂口——那里卡著半截燒焦的狐尾,尾骨間纏著褪色的紅繩,繩結系法正是凌霜幼時編劍穗的手法。
塵心突然跌坐在命格盤中央,僧袍無風自鼓。小和尚撕開衣襟,肋骨上的《往生咒》滲出血珠,在虛空勾畫出星隕閣的輪盤大陣:“白施主,該落子了。”
白無咎醉眼倒映著輪盤上的星軌,指尖胭脂膏突然凝成冰棋子。當棋子落在“貪狼”位時,整座蜜餞鋪子突然坍縮成胭脂匣,匣底暗格里飄出張泛黃的宣紙——紙面淚痕暈染的字跡,正是凌霜母親未寫完的《裁夢書》:
“...三更裁夢刃,需以千愿樹的癡念淬火,蜜鎖封魂時,切記不可沾染...”
最后半行字被糖漿浸透,紙緣齒痕與阿蠻偷吃蜜餞時的牙印重疊。凌霜的霜花掠過紙面時,那些模糊的字跡突然在虛空重組,凝成艘貼著囍字的紙船,船頭擺著的不是紅燭,而是半塊沾著牙印的麥芽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