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人擔(dān)子的竹梆聲在河面蕩起漣漪，老者枯瘦的指節(jié)叩擊草靶，青銅棺槨隨著敲擊聲微微震顫。阿蠻的尾巴尖剛卷住一支糖鳳凰，蜜蠟色的鳳尾突然裂開，露出半截星隕閣的青銅令箭：“老瘸子！這糖稀熬得發(fā)苦！”

凌霜的霜花悄無聲息地攀上草靶，冰晶觸及糖人眼眶時(shí)驟然凝成棱鏡——鏡中映出的不是糖漿，而是三百年前九尾狐族祭祀的場(chǎng)景。白無咎的酒葫蘆突然傾斜，殘酒潑在老者布鞋上，浸濕的鞋面竟?jié)B出星砂凝成的族徽紋樣。

“三錢甜換一斤苦，童叟無欺。”老者沙啞的喉嚨里滾出句偈語，枯掌拂過草靶時(shí)，青銅棺槨突然活過來。糖稀拉絲的棺蓋緩緩開啟，爬出的不是尸骸，而是捏著糖勺的星隕閣初代閣主幻影——那勺柄末端系著的紅繩結(jié)，與凌霜母親發(fā)間的同心結(jié)如出一轍。

塵心腕間佛珠突然嵌入草靶裂縫，小和尚掌心金血順著竹紋蜿蜒成河圖：“施主這秤砣，稱的是九尾狐族的骨頭？”話音未落，老者腳下的船板突然裂開，三千青銅秤砣從往生河底升起，秤盤里盛著的竟是歷代塵燼軍燃燒的壽元灰燼。

阿蠻的九尾炸成焰輪，尾尖卷起塊秤砣砸向老者：“還我族三千根尾骨！”靈焰灼燒的青銅突然軟化，流淌的銅汁里浮出本《糖經(jīng)》殘卷——扉頁批注的字跡，竟與陸十一幼時(shí)描紅的筆觸完全重合。

白無咎的本命劍突然熔成糖鏟，鏟尖挑開老者的斗笠。斑駁頭皮上赫然刻著星隕閣的入門誓詞，每個(gè)字都用狐血浸染：“丙辰年收的看門犬，倒是忠心。”他醉眼掃過誓詞末尾的指印，那紋路與蜜餞鋪賬本上的血掌印嚴(yán)絲合縫。

河道突然傳來裂帛聲，眾人腳下的紙船開始融化。夢(mèng)璃的銀鈴纏住即將沉沒的船桅，鈴舌咬破的缺口噴出星砂，凝成霍十七燃燒的殘軀：“參軍...這老東西的秤桿...是第七營(yíng)的旗桿...”

老者突然撕開粗布衣襟，干癟的胸膛上釘著三百顆糖釘。當(dāng)?shù)谝活w糖釘崩裂時(shí)，往生河突然倒流，眾人墜入沸騰的糖漿漩渦——無數(shù)青銅秤砣在漿液中重組，拼成星隕閣禁地的鎮(zhèn)魂碑，碑文朱砂里游動(dòng)著九尾狐族的殘魂。

凌霜的劍氣掠過碑文，霜花凝成冰刃刺向“丙辰“二字。刃口觸及朱砂的剎那，鎮(zhèn)魂碑突然坍縮成胭脂匣，匣底暗格里飄出半截?zé)沟暮病补情g纏著的褪色紅繩上，系著把青銅鑰匙，鎖眼形狀與陸十一頸間長(zhǎng)命鎖的裂痕完全契合。

阿蠻的靈焰突然轉(zhuǎn)青，九尾卷住鑰匙插入自己尾尖的月牙白斑。當(dāng)鎖舌彈開的脆響傳來時(shí)，整條往生河突然寂靜——三千青銅秤砣同時(shí)沉入河底，河床裂開處升起座糖霜凝成的牌坊，匾額上“因果“二字正被星砂啃噬成“無我“。

老者佝僂的身影在牌坊下漸淡，最后的竹梆聲混著嘆息消散：“下一秤...該稱諸位的癡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