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嗷！嗷嗷……”

一陣殺豬般的慘叫聲從山林的鳥語蟲鳴聲中跳了出來，站在樹冠上的鳥兒一躍而起，分散在不同樹上的猴子卻一哄而上。

在猛然震動中清醒過來的游三元，他發現自己真的砸在一頭豬身上。唉，天底下總有這么巧的事，從高空墜落到山林里，居然還能砸中一頭豬。現在才徹底明白，豬是怎么死的了！

游三元暗自發笑著翻身從倒霉豬身上溜下來，坐在雜草叢中分析這頭豬怎么被他砸中的。一根細樹樁插進了豬脖子，流出來的血順著樹樁快速淌進被豬拱過的草地，狼籍的草地上露出幾顆紅著。游三元又往邊上挪了挪，自言自語道：“都是貪嘴惹的禍。”

他又看了看這頭倒霉豬，體形不算大，但起碼也有兩百多斤。白色的肚子黑色的背，豬耳耷拉著，眼睛里充滿紅血絲，嘴巴半張著上氣不攔下氣的呻吟。看樣子，倒霉豬堅持不了幾下就可以成為別人美味。

抬頭看看四周，高大的松樹和翠綠的竹林隨著山風輕輕搖晃，幾只猴子在樹上或坐或吊地觀看著他。不遠處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夾雜著豬鼻子哄哄聲。不好，可能是聽到這頭倒霉豬的慘叫，野豬群跑過來了。他聽說過野豬的攻擊性，赤手空拳很難對付，跑！

真是慌不擇路，狂奔的游三元被趕到了一處懸崖下面，無路可走了。野豬群迅速圍了上來，哄哄的露出獠牙，樣子十分可怕。剛才在那邊圍觀的猴子也一路跟了過來，紛紛吊在游三元身后的懸崖上，或抓著石頭縫，或吊在巖樹上，唧唧喳喳的。

情急之下，他發現有兩級大石頭可以爬上去，就迅速轉身往大石頭上攀爬，沖在前面的一頭大黑豬卻咬住了他的右褲腳和長衫下擺，正用力把他往下拖。褲子怎么就不破呢，撕掉褲腳那黑豬不就白咬了？唉，布料太好了也麻煩。

為了盡快擺脫豬口，他雙手緊緊摳住石頭縫，抬起雙腿一陣亂踢。大黑豬一邊哄叫著一邊把他往下扯，他加大力度猛踢豬眼，豬松了一下口，他撩出了長衫下擺。右褲腳還是被豬咬著了，怎么辦？棄褲保腿！

于是，他一只手抓住石頭邊緣，另一只手解開褲帶子，褲子被脫掉的同時他也爬上了石頭。黑豬咬著他的褲子在地上一陣亂轉，似乎在尋找可以上來的立足點，試著跳了幾下沒能跳上石頭，便在游三元面前站住了，呼呼地喘著氣，兩眼發出兇光。

游三元往身后看了看，沒找到可以用來打豬的樹枝竹桿之類的，小石頭都插在泥土中，真是沒有可用的武器了。還是用五行筆吧！

正當游三元抬起右手準備取下五行筆的時候，一只紅臉猴突然跳落在他身邊，擺了擺手說：“兄弟，有我們在，不怕。”

“我們認識？”

“認識，認識，在樹精那里。”

“哦，是你呀！對呀，那時怎么沒看出你身手還不錯呢。”

“待會兒咱們再說，看我怎么把死豬耍走。我幫你把笨豬搞定，你等會兒做烤豬肉吃啊？”

紅臉豬說完得意地笑起來，等著他的答復。游三元心想，反正有肉有火的，他也好久沒吃熟食了，便點頭答應了。

見游三元答應了，紅臉猴高興地轉過臉，對黑豬說：“死胖子，你也來找死呀？”

“猴精，上次偷我孩子吃還沒找你算帳呢，你又來管閑事。”

“死胖子，你不知道吧？這是我本家，現在是天理會的秘書長，我勸你還是乖乖地去把豬肉端上來。給我和我本家吃了，回頭也給你推薦個差事。”

“哼，我才懶得要什么差事，這樣吃了睡睡了吃，多好。”

“那你就不怕我們再去抓豬崽子吃？”

“有本事你再去試試，看我不咬死你！”

“猴兒們，砸死這些肥佬，三元兄弟待會兒給我們做烤肉吃。”紅臉猴說著用手一揮。

游三元身后一丈多高的山崖上，散落的猴群立即發出歡呼聲。緊接著，石頭和木頭就像雨點般落在野豬群中。豬群被砸得尖聲不斷，一邊后退一邊露出獠牙來對抗。

肉厚皮硬的大黑豬站在石頭雨中，氣急敗壞地朝紅臉猴吼叫：“就這本事啊，比我們還要笨。有本事下來呀。”

“我才不下去呢，哪像你那樣蠢。”紅臉猴說著，用手一指，說，“你看那是什么？”

石頭雨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豬崽的嗷嗷叫聲。野豬群立即躁動起來，擺出攻擊的架勢，一個個紅著眼，像是要飛到懸崖上和猴群血拼。黑豬氣得發瘋一樣在地上又蹦又跳的，大吼：“壞蛋，偷了幾頭？”

紅臉猴笑著說：“這能告訴你嗎？不知道自己回去看呀。”

大黑豬還不算笨，聽到紅臉猴這么說，就立即指令邊一頭野豬回去保護豬崽，順便數數。然后轉過身無可奈何地對紅臉猴說：“不要再丟石頭了，煩死了，把三元交出來給我孩子報仇。”

“交出來可以，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你說吧，趕緊的。”

紅臉猴一邊拍著游三元的肩膀一邊對黑豬說：“那你聽好了，只要你回答了我這個問題，我立即把他推下去。”

“好吧，趕緊說。”

“一頭豬被砸死了還有幾顆牙？”

“沒牙了，死都死了哪有什么牙。”

大黑豬說著很得意地看看身后的豬群，紅臉猴捂著嘴笑得不成樣子，身后的猴群更是歡呼喝彩，像是在慶祝一場大戰的勝利。游三元坐在邊上擺擺頭笑個不停，感慨這豬腦子就是豬腦子，豬死了牙又沒掉。

紅臉猴大笑著說：“哈哈哈，死胖子，你輸了。“

“我沒輸，沒輸，你把他交出來。”

“輸沒輸咱們一起去看看，如果你贏了就當場把他帶走，我絕不攔。”

“好吧。”黑豬答應著，就準備轉身去豬死地點，豬群也跟著轉身。

“等等！”

“又咋了？”

“把他褲子留下來，你要褲子有什么用呢。”

“好吧，搞快點啊。”黑豬說著，示意花豬把褲子留下。

紅臉猴又笑了起來，說：“你等著，我們一會兒就到。”

游三元見狀立即站起來跳了下去，揀起褲子就慌慌張張地穿起來。本想看看四周地形，找一條回天磨峰的路。紅臉猴卻跳到他跟前說：“接下來就看你的了。兄弟們都等著烤肉呢！”

“好！好好好！”他一邊回答找樹葉來擦拭長衫下擺和褲腳上的豬口水。

擦了一陣之后，游三元摸了摸猴頭，笑瞇瞇地和紅臉猴一起死豬地點走去，猴群也開始從樹上蹦過去，兩邊的樹葉不斷落下來。

沿著矮草小徑和灌林縫，游三元一邊走，一邊和紅臉猴聊起來：“猴哥，在這里多久了？”

“好久好久了，按你們的算法至少也有一兩千年吧。”

“這么久啊，一直在這里么？”

“那當然，這里多好啊。你怎么會上天呢？”

“你怎么知道的？我也是糊里糊涂的不知怎么搞上去的。”

“哈哈哈，誰不知道啊，三界九族全知道。聽說這次回來要搞工程？”

“這個你也知道啊？”

“哈哈哈，早就傳遍了。什么時候動工？給我們弄點事兒，天天這里吃了睡睡了吃也太不好玩了。”

游三元覺得這紅臉猴真是太精了，幾句話就把事兒給套出來了。便輕描淡寫地說：“回去就動工。”

紅臉猴突然話鋒一轉：“還聽得懂家鄉話嗎？”

“當然，鄉音難改呀。”

游三元嘴里回答得很利落，心里卻蒸騰起思家的煙霧。好久沒有感受家的溫馨，好久沒有體驗新媳婦兒的熱被窩，好久沒有吃一口熱飯，好久沒有洗個熱水澡。說起鄉音，老爹那從小到大的呵斥，媳婦那枕邊的絮語，鄉親們版本不一的神話故事……

經歷死去活來的重生，經歷太虛實境的無邊漫游，經歷九尾狐虛設的回家體驗……唉，現在是一萬年前，但愿天碑理工程做完了，老天讓他回到一萬年后，他還是喜歡做他的放牛秀才。

和紅臉猴一路閑扯，一路思緒飄飛，不知不覺間就到了他砸死花豬的地點。豬群圍著那頭已經死去的花豬轉來轉去。像是在集體研究一個怪物。

大黑豬看見紅臉猴帶著游三元走過來了，遠遠地大叫著：“搞快點呀！磨磨蹭蹭的。”

“來了來了。”紅臉猴回應著黑豬，又對游三元說，“三元兄弟看你的了。”

游三元點點頭，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其實，他早就想到了紅臉猴的后手。

走近之后，他看了看被他砸死的花豬，慢條斯理說：“這豬死了嘴打不開，沒法數，還需要割下來才行。”

大黑豬急紅著雙眼問：“什么？你還要割我孩子的頭？”

紅臉猴玩起了激將法，詭笑著說：“哈哈，不砍怎么看呢？要不你就干脆認輸吧。”

大黑豬轉過身說：“那怎么能認輸，唉，割吧，割吧。”

游三元立即拔下五行筆，呵了呵筆頭，五行筆馬上變成一把短柄刀。根據過年殺豬時的記憶，三下兩下就把豬頭砍下來了，豬血嘩嘩地流了一地。紅臉猴一把抓起豬頭丟向豬群，豬群立即哄搶起來。一頭白豬咬住了死豬頭，往林子里面跑，其它的豬在后面緊跟不舍。

紅臉猴對著猴群手臂一揮，大聲說：“猴兒們，把豬肉抬走，去山頂石頭上烤肉吃！”

猴群立即一哄而上，把無頭豬抬往山頂。游三元和紅臉猴走在后面，邊走邊說著家鄉話。

到達山頂之后，眾猴七手八腳地把豬內臟挖空了。然后，幾只猴子把豬肉抬起來用木棍穿好，游三元讓他們又找來了一些枯木棍之類的，架好之后就用筆尾來點火。烤了一陣子之后，香噴噴的烤肉味把猴子饞得歡蹦亂跳地。待烤好切塊之后，紅臉猴就開始向猴群拋肉，眾猴來回瘋搶。

這時，一群土狗沖了出來，咬走了多數猴子手上的烤肉。紅臉猴立即讓猴群去追，邊跑邊跳邊用石頭砸。混亂之中，游三元吃完一大塊烤肉趁勢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