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隔墻有耳

原文

甘茂相秦惠王。[1]惠王愛公孫衍，[2]與之間有所言，[3]曰：“寡人將相子。”甘茂之吏道穴聞之，[4]以告甘茂。甘茂入見王，曰：“王得賢相，臣敢再拜賀。”[5]王曰：“寡人托國于子，安更得賢相？”[6]對曰：“將相犀首。”王曰：“子安聞之？”對曰：“犀首告臣。”王怒犀首之泄，乃逐之。（《韓非子·外儲說右上》）

注釋

[1]甘茂：戰國時楚國下蔡（今安徽省鳳臺縣）人，事秦惠文王和武王。武王時曾擔任左相。[2]公孫衍：又稱犀首，戰國時魏國人，是縱橫家中合縱派的代表人物之一。曾在魏國任相，后到秦國，得到秦王賞識。[3]間（jiàn）：秘密地。[4]道：經由。[5]再拜賀：行再拜之禮以示慶賀。再拜即連續行兩次拜禮，是比較鄭重的禮節。古人的拜是先跪下，兩手拱合與心平，后低頭至手。[6]安：怎么，哪里。更（gèng）：另外。

譯文

甘茂做秦惠王的相。惠王很喜愛公孫衍，有一天悄悄地跟公孫衍說：“我打算任用你做相。”甘茂的手下從墻上的孔洞聽到這話，趕緊報告了甘茂。甘茂便進宮謁見惠王，說：“大王找到一位賢明的相，我謹向您行禮祝賀。”惠王說：“我已把秦國托付給你，怎能另外得到什么賢明的相呢？”甘茂就說：“您打算任用犀首擔任相。”惠王問：“你從哪里聽到這樣的事情？”甘茂回答說：“是犀首告訴我的。”惠王對犀首泄露機密的舉動非常惱怒，于是把他驅逐出境。

解說

臣下的權力來自君主，因此臣下之間的爭權奪利，通常圍繞君主展開。花樣翻新的政治手腕層出不窮，直教人嘆為觀止。這則故事中甘茂阻擊公孫衍的斗爭就很有代表性。韓非在這個故事的后面收錄了這個政壇傳聞的另外一種版本，其中講到公孫衍剛一入秦，秦國大將樗里疾就擔心他會取代自己的位置，因而積極布置防備措施，專門在秦王經常與人密談的宮室墻上鑿了個洞，派人隨時監視偷聽。在得到秦王想讓公孫衍為將攻打韓國的確切消息后，樗里疾知道秦王視此事為機密，于是將這件事散布出去，很快便全國皆知，把公孫衍推到泄密者的角色上去，從而成功地斷絕了公孫衍在秦國的政治前途。

韓非認為，君主是一國全部政治利益的核心和樞紐，所有的臣子的聰明智慧都集中指向君主。所以，如果君主的個人好惡表現出來，就給臣下玩弄手段提供了憑借。在眾多臣子的手段面前，君主很難有防范的能力。這則故事中首先是惠王流露對公孫衍有所喜愛，從而引發了臣子之間的權力戰爭；然后當甘茂以祝賀名義當面指出惠王要任公孫衍為相時，惠王居然被迫用說謊來應對；當他聽說是公孫衍泄露了消息，頓時將自己的尷尬轉化為一腔怒火。可見君主的好惡情感被臣下所知悉，君主在某種程度上就可能被臣下玩弄于股掌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