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月氏人的原始故鄉

20世紀90年代以來，新疆考古的新發現極大地推動了西域三十六國考古的深入。這些新發現包括：第一，1993—1996年吐魯番交河古城溝北和溝西漢代墓地；第二，2003年吐魯番鄯善縣洋海墓地；第三，2002年以來，伊犁河流域一系列古代墓地；第四，2006年哈密巴里坤東黑溝古墓和遺址。第一個發現已出版正式考古報告，墓主人被認定為西域三十六國的車師人。[130]第二至第四個發現目前只有考古簡報，其中第二個發現被認定為車師人古墓；[131]第三個被認為是塞人和烏孫古墓；[132]第四個則被歸類為西漢前期的匈奴文化遺存。[133]

另一方面，大月氏人語言、宗教和考古研究也取得重要進展：第一，公元2世紀末，數以千計的貴霜大月氏人從犍陀羅（今巴基斯坦北部和阿富汗南部）涌入塔里木盆地和絲綢之路沿線城鎮，最后抵達洛陽的大月氏僑民有數百人之多。佛教傳入中國就與他們直接相關。[134]第二，希臘人將大月氏人稱作“吐火羅人”。從考古發現看，吐火羅人起源于里海、黑海北岸顏那亞文化，公元前2300年遷入阿爾泰山南麓形成切木爾切克文化。我們發現，吐火羅語“神”字的代名詞為古印歐語的“雙馬神”，而新疆康家石門子和內蒙古陰山巖畫刻有吐火羅人雙馬神的藝術形象。[135]第三，漢代祁連山指新疆天山東麓，先秦稱“昆侖山”，唐代稱“析羅漫山”，皆為吐火羅語“天山”一詞的各種音譯。[136]析羅漫山是大月氏人的宗教、文化和政治中心，而大月氏王庭就在所謂“天山”腳下的巴里坤草原。[137]

據我們研究，新疆考古的新發現至少包含三種不同類型的考古文化。第一，洋海墓地為代表的蘇貝希文化，就是學界一直尋找的大月氏考古文化。第二，吐魯番交河溝西墓地存在兩種不同文化的古墓，時代前后銜接：[138]第一種古墓與交河古城溝北墓地相同，屬于蘇貝希文化；第二種古墓與羅布泊西岸平臺墓地漢代墓葬相同，隨葬連弧紋陶器（圖3-2：4）。[139]正如陳曉露博士指出的，這種隨葬連弧紋陶器的古墓屬于姑師文化。[140]第三，巴里坤東黑溝遺址至少存在兩種考古文化，時代前后銜接：早期為大月氏文化，晚期則為匈奴文化或受匈奴文化強烈影響的小月氏文化。我們認為，吐魯番交河溝北墓地、洋海墓地與巴里坤東黑溝早期遺存的文化內涵一脈相承，皆屬于蘇貝希文化。該文化創造者并非時下認為的車師人，而是大月氏人以及大月氏西遷后留在故鄉的小月氏遺民。這些考古新發現關系到大月氏人的原始故鄉、西域三十六國形成等關鍵性問題，必須正本清源，予以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