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教室，我就很努力地將這一切都忘記，一門心思學習，按照自己的計劃來。

那次的成績在我的意料之中，并不滿意，但比上一次的失誤要少一點，所以也算是有了進步。

鑒于我長時間的成績一直處于瓶頸期，段老師每周都會同我聊天，問問我每周的近況。

每次同段老師談談話，總能感到內心很踏實。有人會鼓勵我，無條件信任我。不論我目前境遇如何，不論我目前狀態如何，都會有一個人告訴我——

“我相信你。”

“你很棒。”

“你的未來一定特別美好。”

“你要繼續加油，不要放棄。”

“有任何問題就來找老師，每一位老師都樂于幫助你。”

“我們就是你的后盾。”

……

能夠遇到對我這么用心的老師，真的是一種榮幸之至。

“謝謝老師。”

我只有這簡短的一句話，想要再表達感謝，也不知道說些什么了。

有時候，處在當下并不覺得，但是宏觀地看看就會發現，自己是何其幸運，何其幸福。

周一的下午時分，就在他答應我的那個時間，我在圖藝樓見到了趙灣。

他的黑眼圈明顯重了。

坐下之前，我還是輕輕同他打招呼，“你好呀。”

他照例被我嚇了一跳，抬眼看我，不好意思地小聲回應我，“姐姐好。”

他又回到那樣羞澀的狀態了，不過，他一直都是這樣呀。

我們沒有再講話，各做各的事情。

奇怪的是，有趙灣坐在我對面，我感到踏實了許多。

明明一句話也沒有，一個眼神的交匯都很少，可我就是覺得很安心。

很奇怪對吧，明明是兩個都很焦慮，很脆弱，很無助的人，可是聚在一起就會感到心安，感到舒適，感到力量。

晚自習結束后，我們還在這里碰面。

一段時間以來，我們一直如此。不是都說“二十一天養成一個習慣”嗎？我們已經在一起學習了幾個月，陪伴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他不在的那段時間，我一個人做平日里兩個人做的事情，都會覺得心慌，覺得少了些什么。

只有在我感到快要失去他的時候，我才格外珍惜他。

此刻，僅僅看著他坐在我對面，心里就生出了無盡的溫暖和喜悅。

我這才意識到，我原來這么依賴他。

“姐姐，回嗎？”趙灣突然開口問，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抬眼看他，心里存留著“依賴”這兩個字。有些沒回過勁來。

趙灣卻開始小聲解釋，“現在已經不早了，而且我感覺到姐姐你也累了，宿舍也快要熄燈鎖樓門了，我們應該回去了。”

趙灣同我在一起的時候，話總是多一些，這讓我覺得自己在他心里更加與眾不同。

我笑了一下，“走吧。”

“好，姐姐。”他也收拾東西。

我卻覺得這聲“姐姐”特別刺耳，就像夢中的“姑姑”一樣令人心碎。

我的臉色突然不好起來，也沒再講話。

趙灣能感到我不開心，可他也不知道要同我講些什么。

我知道這樣做不好，但是我控制不住地感到心口發疼，不想搭理他。

趙灣半天才憋出一句話，“謝謝姐姐。我那天晚上睡著了。”

“嗯。”我有些敷衍，但還是挺為他感到開心的，更令我開心的是——我具有撫慰他內心的能力。

這說明在他心里我還是很重要的。

“我說了你可不要生氣……”趙灣的聲音更加微弱。

我點了點頭，“嗯。”

“那天……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錄音了。”趙灣越說越羞澀，不肯再講，可我卻感到云里霧里的。

“錄音”？

“錄音”？

“啊？”我疑惑地看著他，甚至有種被侵犯的感覺，我同你聊天是想要你開心，而不是你發給別人去聽的。這種“錄音”讓我覺得自己的隱私好像突然被暴露在陽光之下，夜晚睡前的那些慵懶、倦意和希望太陽升起時一切都好的心情都隨著這層黑色幕布的拉開而顯得害羞，甚至愚蠢。

他幾乎是囁嚅著說：“你之前說，睡不著的時候，可以尋找一些撫慰人心的聲音。”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給你打電話是要對你說什么，你就錄了？”我問他。

他抿了抿嘴，“我睡不著的這些時候，總想聽聽你的聲音，可是也沒有給你打電話的理由。”

“你想聽我的聲音就是理由啊。”我打斷了他下一句話。

他罕見地沒有接我的話茬，繼續自顧自的說，“不管你說什么，我都覺得安心。我是懷著這樣的心情，錄下這樣的聲音的。”

他越說，我心里越柔軟，那些無名的火氣慢慢消散了，我才意識到他的言外之意——

他其實也在依賴我，對嗎？

我們是共生一般的存在。

“那你之前怎么不接我電話。”我想起了之前的事情，話說出口，才發現，這是女朋友的口氣嗎？帶著一些埋怨？

原來我心里也對這件事耿耿于懷啊。

他急忙擺著手跟我解釋，“不是的，不是的。姐姐。是我媽媽，媽媽那時候狀態不好。”

“是因為你媽媽才失眠的嗎？”我問他。

他說：“不完全是吧。總之，我覺得原生家庭有些虧欠我，我突然感到有些不公平。”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

是因為我嗎？因為我出現在他的生活里，因為他發現原來有人的家庭是可以吵吵鬧鬧，可是依舊溫馨的。

“對不起。”我同他講。

他停住了，“不能這么說。”

他的表情格外嚴肅，“誰都可以道歉，講虧欠，可是你沒有。”

“好。”我拉著他繼續往前走，“不想回宿舍啦？”

趙灣這才繼續走，“有時候，我覺得也沒什么不公平。”

“姐姐，我能睡著了。”

我不知道他在講些什么，可是我能感覺到，他經歷了一些事情，很痛苦的事情，他不愿說，我也不愿意問。

總之，他現在開始不用再在深夜里清醒著等待清晨了。

恭喜你呀，趙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