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東邊的日色一點點地取代了這滿海的璀璨星光,海水的顏色復又變得深沉了起來的時候,他們才停了下來。
雖說一夜未睡,可九曲是一點兒都不困。
倒是一早回到了房間的時候,就遇著了睡眼惺忪卻眼神曖昧地看著他們的茗葉:“嘖嘖嘖,你們兩個居然徹夜不歸啊!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們兩個也就看上去正經一些!”
茗葉如此說胡話,讓九曲的臉都紅了紅。
倒是泉落,仍舊是面不改色地握緊了九曲的手,而后挑眉看著茗葉:“屆時我們的婚禮,你可是最重要的人,我們做什么,自然不會瞞著你。”
瞠目結舌!
不管是九曲還是茗葉,都怎會想到,一向待人不遠不近,高傲如斯的泉落,竟也會有這樣的一面?!
那幾日,大約是九曲人生當中最歡愉的時光了。
泉落日日都帶著她在東海四處轉悠,雖說泉落從前的身份敏感,如今也只是半神之身,但看得出,他從前在東海還是有些威望的。
便是過了真么多年再回到了東海之中,也仍舊有人對他畢恭畢敬。所以浙西誒日子在東海,其實九曲感覺到最開心的事情就是,或許泉落曾在這里潛心修煉的那段日子,并不像是她想的那般痛苦。
至少,有人曾真心過。
時間說快,過的也不過是彈指一瞬。
眼瞧著月亮到東海的距離似乎都近了一些,從那前頭的一條彎彎的月鉤,變成了一點點圓潤起來之后,九曲的心里,卻忽而就有些不安了起來。
其實啟動赤月珊瑚很簡單,就如同那一日九曲在那人間皇宮所做的一樣,只要她凝神靜氣地在赤月珊瑚的旁邊去想著要開啟這件事,自然而然地就能做到她想做的,和珊瑚心意互通。
可赤月珊瑚被東海諸族奉為他們的祥瑞和神物,所以他們需要一個非常的儀式,將所有的虔誠都獻給赤月珊瑚,才心甘情愿地開啟赤月珊瑚。
在開啟日的前兩天,東海整個似乎都忙碌了起來。
連一直都略有陰沉的天兒,似乎也感覺到了東海諸人的心意,在開啟日的這一天,都稍稍放晴了不少。
只是月亮要到了晚上才會升起來,所以這白日里,便似乎成了東海的大狂歡!
即便是東海都不需要通知,各路覬覦赤月珊瑚的人馬也都得到了消息,紛紛匯聚到了東海之畔,想盡了方法想要參加一次這樣的盛會。
九曲以為,傲馨不會讓隨隨便便的人進入東海,共同享受赤月珊瑚的利郎。
可顯然,作為龍族之首,傲馨是大方的。赤月珊瑚的再度重啟,仿佛代表著東海的力量再一次在這紛亂的世間,成為了不可被撼動的不可背忽視的存在。
看著不管什么地方的人都陸陸續(xù)續(xù)地進入了東海,九曲的心里就有了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泉落始終陪在九曲的身旁,無論何時何地,都牽著九曲的手:“放心吧,便是來再多的人,我都會護著你的。傲馨是太自大了,她以為她可以掌控一切,卻不曾想到這樣一來,你就成了他們所有人的目標。”
可九曲不怪傲馨,不管是人還是龍,不都會為了這些事情而如此嗎?
這一場盛大的事情,已然全民皆知,只是九曲怎么也不會想到,她還能在這里見到清宵道長。
不,準確的來說,她已經不是清宵道長了。她如今儼然成為了霸天的新寵,清妃娘娘!
當時他們在宮中的時候,并不吃呢個見到清宵道長,更不曾知道,她竟然會從了霸天!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站在高樓上,九曲遠遠地就瞧見了他們二人。
霸天仍舊是那一副五大三粗的模樣,即便是當了人間的皇帝,一身尊貴,卻也掩蓋不住他身上由內而外散發(fā)出的那種未曾見過世面的感覺。
游廈自然是陪同在他的身邊的,一路提點著他,他才稍稍收斂了起來他那仿佛看到什么都驚奇的模樣。可不管如何瘦臉,他始終都和他身旁的那些來往之人不同,讓人一眼就敲出來了,他是個沒見過世面的。
清宵道長站在霸天的身邊,就不一樣了。
清宵道長的模樣本就出挑,如今不穿那一身正規(guī)的道袍,反而換上了淺粉色的紗裙,頭上戴著一整套粉水晶的頭面,即便是作為一個凡人,在這諸多嬌嬌之女之中,也顯得格外出挑。
她沒有看到九曲,只是巧笑焉兮地跟在霸天的身邊,身后還跟著安綏。看來這些日子他們二人倒是相依為命,只是如何就從了這霸天,九曲是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
看到了清宵道長,泉落拉著九曲的手,也是不由自主地緊了緊:“她怎么會在這里?”
九曲搖頭:“不知具體情況,想著大約是她一個人帶著安綏,在如此紛亂的世道之間也活不下去了吧。本就是一介女子而已,能依傍一棵大樹,也是她的命。”
九曲對這樣的事情很是看得開,何況當初清宵道長和那流緣道長之間的事情,也讓九曲覺得清宵道長此人不簡單。
可泉落看著清宵那巧笑焉兮的模樣,似是有些感慨,又似是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那樣清白的一個女子,定然是路過京城的時候被強行留了下來。這霸天啊,果真不適合做人間的皇帝!”
他的語氣如此,讓九曲的心里有一種不是滋味的感覺:“泉落……這是清宵自己的選擇。你看她臉上的笑容,倒也像是有幾分真心的。所以……就別為她擔心了吧?”
泉落做九曲的導師或許是習慣,也或許是這么多年以來的某一種默契。
所以他也是微微皺眉,到底放開了九曲的手:“九曲,不管我們是以什么樣的眼光看著這些卑微如同螻蟻的人,可他們也是認真地在活著的。我相信清宵并非有意,她是潔身自好的人,我們也曾相處過那么一段時日的,不是嗎?”
九曲的心里,越發(fā)難受了起來。
可她不愿因為清宵的事情而和泉落有什么爭執(zhí),她主動地拉住了泉落的手,雖說心里難受,卻也不覺得有什么委屈:“我知道了,泉落。我有些餓了,你陪我進去吃些東西吧!”
雖說九曲是不想和清宵有什么正面的見面的,可終究既然都已經同聚一堂,見面也是在所難免。
當看到了九曲和泉落執(zhí)手同出現(xiàn)的時候,清宵本還笑著的模樣,就僵在了當場。
游廈和他們相熟,卻因為他是幽冥中人而被攔在了東海之外。霸天雖說覺得泉落和九曲眼熟,卻貴人多忘事,總是想不起來他們二人是誰。
清宵見到他們之后,就低了頭,似是不愿和他們相認。
倒是那沒有什么眼力見兒的茗葉,笑著上前一步,仿佛感覺不到氣氛之中的尷尬:“哎?這不是清宵道長嗎?你怎么會在這里啊?瞧瞧這身衣服,看來如今的身份是不一樣了,那一日一別,瞧著你們過得不錯,我們也就能放下心來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清宵卻始終都不曾抬起頭來。
九曲瞧瞧拉了拉茗葉的衣袖,示意他別說了。
倒是旁邊的霸天,當著這多人的面兒,也絲毫不顧及清宵的面子,就在清宵那柔若細柳的腰肢上捏了一把:“美人兒,怎么你認識這些人嗎?”
清宵臉上的笑容就在這動作之中蕩然無存,甚至還皺了皺眉,稍稍遠離了一些霸天,這才解釋道:“他們是我從前的朋友,照拂過我?guī)兹眨凰阆嗍臁!?
這關系若還不算是相熟,九曲就真不知道什么才算是熟悉了。
不過清宵看上去不愿和他們有什么關系,九曲倒是也不為難任何人。
只是正當她轉頭要走的時候,本還一直站在清宵身后的安綏,卻突然上前一步:“我能跟你們走嗎?”
九曲愣了愣,清宵也愣了愣:“安綏,你怎么了?”
安綏回頭,對著清宵雙手合十,說話倒是規(guī)規(guī)矩矩:“阿彌陀佛,從前我與清宵師叔您同是這天涯淪落人,佛道不分家,便是一同行路。只是如今您是皇妃,我只是區(qū)區(qū)一個小和尚,還跟在您的身后,就有諸多不便了。承蒙您的關照,如今既然我們已遇到了故人,我便想隨同他們一行,還請師叔見諒。”
九曲記得,安綏和清宵的關系很好。
如今瞧著,倒像是安綏不愿拖累了清宵。
他的態(tài)度誠懇,卻惹的清宵倏然之間就紅了眼眶:“安綏……連你也要離開我了嗎?”
好一個梨花帶雨的模樣,讓九曲的跟都跟著清宵的哭泣而揪了起來,遑論一旁的男人們?
已然有許多人看向了他們這里,仿佛想知道是什么人,惹的如此美人楚楚而泣。
一直站在清宵身旁的霸天,也是皺了眉頭,突然就對九曲和泉落發(fā)了難:“你們到底是什么人?竟惹的朕的美人兒這般傷心,簡直放肆!朕既然你非要料理了你們不可,好給美人兒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