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到了客棧里,但是清宵還是不讓九曲和茗葉化做原型,只小聲道:“這客棧處在幾條道路的交界之處,不管是外面還是里面的布置都甚有章法。里里外外不能明眼瞧出,但都是有八卦方位相互襯托著的,你們二人若是化了形,一進入客棧當中,必然現出原形。”
說著的時候,旁邊的小二經過,讓清宵的眉頭皺的更深了幾分:“連這樣不起眼的店小二,也是道門中人。若不是我修為還算不淺,怕是都看不出,這一個小小的客棧,竟都如此!鎮子雖然小,但真的讓人捉摸不透,這里就像是一個密不透風的鐵桶,讓妖物無處遁形。”
“這位道友說的極是啊!”
雖然清宵的聲音已經很小很小了,但是遠在柜臺的掌柜的,卻笑著朝著剛進門的清宵、泉落還有安綏走了來:“幾位道友遠道而來,請上座。我讓人給你們上一壺茶,歇歇腳!”
他倒是顯得伶俐,親自將幾人往客棧中帶了去,還繼續對他們道:“能看得出我這客棧風水的人,你們還是頭一個呢!這客棧里里外外,都是流緣道長親自指點布置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咱們這鎮子里保持干凈。這大概是人間的最后一片凈土了吧!”
小二拿來了茶壺和茶杯,這掌柜的便親自給他們上了茶:“連年征戰,百姓們苦不堪言。百年來各種妖物魔物也橫生了出來,咱們這鎮子雖然不大,但是只要還有人在,就總能蒸蒸日上。鎮子里需要幾位道友一般的能人異士,不知幾位是路過,還是愿意留在鎮子里?”
這個鎮子倒是奇怪!
九曲窩在泉落的懷中,卻忽而就想到了一種可能性:這個鎮子一定有什么特別的地方,才會讓人愿意耗費這么大的力量駐守于此!
可清宵和泉落似乎對鎮子的秘密都沒有興趣,他們岔開了話題,和掌柜的寒暄兩句之后,就要了三間上方,那掌柜的便也不曾再多說什么了。
雖說這客棧已經是鎮子里最大,最豪華的住處了。
可九曲瞧著,比起曾名滿月城的奢香樓,還差得遠!
這里的格局和奢香樓差不多,一二樓是酒樓,吃飯娛樂的地方。
三樓往上和后院兒,才是住人的地方,分為天地人三號房,越往上的房子,價格就越高,自然也是越舒適的。
當初有人在月城,甘愿花百兩銀子,只為了住在奢香樓的天字一號一晚。
這個頂多算得上是“雅致”二字的地方,比起當初星臨的奢香樓,自是差得遠了!
要了三間房,自然清宵是要獨自一間的。原本泉落和安綏可以住在一起,可安綏雖然年紀小,防人之心卻甚強。他們幾人之中,除了清宵,安綏任何一人都不信,自是不愿和泉落同住的。
只是這天字房的房錢自然不可能由一窮二白的安綏和清宵自己出了,于是乎最心疼的人,莫過于九曲。
這三間天字房住上三晚上,可抵得上她三壇子十年的女兒紅了,當真奢侈!
隨著泉落進了房之后,九曲和茗葉也仍舊不敢大意。
茗葉需要呼吸自然之中的光和雨露,白日里窩在泉落的身上就已經夠憋屈的了,晚上便變作了一株小苗,悄無聲息地攀在了窗欞之外,在月光下沉沉睡了去,倒是不曾散發出什么妖氣。
于是這屋子里,便只剩下了九曲。
泉落不讓九曲化形,九曲就只能繼續窩在泉落的身上,卻發覺他竟然在脫衣服:“泉落,你你你,你這是要做什么?”
對這般語氣勾了勾唇角,泉落似是全然不在意一般,仍舊繼續脫下了那銀色暗紋的外套長袍,散了頭發,繼續解著腰帶的模樣,帶著幾分平日里從來瞧不見的慵懶:“自是要洗澡。今兒一天都在淋雨,早已讓小二備好了熱水。我不似你,你本就是一團云氣,無來無往,自然不染塵埃。”
從前也不曾見他這般輕快,不過九曲瞧著他身上還真是有些臟。
平日里那溫暖的氣味當中,也總是帶著幾股不合時宜的雨水和泥土甚至還有昨兒的村子里的腐尸的氣味。
于是九曲點頭,轉了頭,卻不敢再看泉落脫衣服的模樣:“倒是該洗一洗。那要不我先出去和茗葉擠一擠,你洗完了我再進來?”
泉落是絲毫都不曾避諱九曲的。
他再度拖了外衣,讓九曲落在了自己光滑的肩頭,卻先九曲一步,關上了窗戶:“茗葉本是自然之物,又心思純凈。所以他才能躲在窗欞下頭吸取這自然的靈氣,也不會被發現,可你就不一樣了。”
這話說的,九曲便不愛聽了。
雖是化作一團云氣,卻也總是在泉落的肩頭用冰冰涼的氣息狠狠地敲了敲:“你什么意思?難不成我一團云氣就不是自然之物了?我可比茗葉還自然!說不定我現在從這客棧溜出去,都沒人發覺我呢!泉落,你小看誰呢?”
就是喜歡她這般驕傲張狂的模樣,泉落的臉上眸色越發柔和了起來:“便是小看你,你也不能耐我何。是,你是自然之物,是天地之間不可少的。可我的意思是,你這心思就不必茗葉那般純凈了。你是個財迷,又有些小心眼兒,鏡湖都不肯讓你進去的,你覺得這里的陣法莫不成發現不了你?”
這么一說,那九曲便更加生氣了!
肩頭也不待了,跳了下來,就泉落的胳膊上圍繞了一圈,留下了一圈兒氤氳的水汽,仿佛在表達著自己的憤怒:“鏡湖不讓我進去,是因為龍閻那個天殺的!什么我財迷又小心眼兒?要不是我財迷,你們今兒能住的上這天字上房?要不是我財迷,就你那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樣,咱們的酒鋪子別說是開到幽冥了,便是當初在月城,都開不下去的!”
泉落本是說笑,卻沒成想,說著竟真的將九曲給說惱了去!
于是他笑著一把抓住就要從他身邊溜走的那一片云氣,也不顧自己還赤著上半身,一把便將那云氣護在了胸前:“和你玩笑,你還當真了?罷了罷了,我不說了就是。你乖乖在這里待著不要亂跑,這鎮子不一般,若是被那老道給抓走了,又要如何等到回去同我成婚呢?”
不害臊!
九曲忽而就覺得慶幸自己不曾化形,否則若是被泉落看到她因著這樣的話從臉紅到了脖子根,那豈不是更沒有面子了?
終于老老實實地停在了泉落的胸前,九曲略微抬頭,就看到了泉落好看的鎖骨,不由自主地便咽了一口唾沫:“好啊,若你想讓我原諒你不生氣,也不是不可以。那你趕緊脫了去洗澡去,也好讓我飽飽眼福!”
這女人,當真大膽啊!
泉落嘴角的笑容,越發濃了幾分。
放開了九曲,他三下五除二,就將自己脫得只剩了個褻褲,還大大方方地在九曲的跟前兒轉了一圈:“看的如何?是否太瘦了些?”
自然是大飽眼福!
可九曲不敢說出口,只覺得自己當真是個沒羞沒臊的!
看也看的快流鼻血了,九曲干脆轉了身去,在這屋子里轉了一圈兒,又躲到了屏風后頭:“我說讓你脫,你還真脫啊?!誰要看你啊!你趕緊洗澡,我都困了,你可別擾了我睡覺!”
這三百年,泉落還是頭一回聽到這臉皮厚的丫頭如此害羞的聲音。
只是可惜了她如今是一團云氣,若是她化了形,瞧見了她那臉紅如霞的模樣,只怕那才是這三百多年來,他最開心的時候呢!
那邊泉落洗澡的聲音就在身后,屏風后頭泉落的影子,也比平日里越發柔和和親近了起來。
九曲竟就這樣癡癡傻傻地盯著泉落洗澡映在屏風上頭的剪影開始期待起來他們婚后的生活,真的希望能早些從東海回來,然后早些和泉落結婚啊!
就是這樣的身影,還有泉落那般溫柔得仿佛春天的風的笑容,便是萬年的時間,又怎么足夠九曲去認認真真地體會呢?
這么想著的時候,九曲竟當真飄落在了案頭上開始打盹了起來。
泉落洗完了澡本還想和九曲商量一下他們接下來的行程,就瞧見了那一團小小的云氣在案頭打著小小的鼾聲。云氣之中還帶著些翻騰,也不知是做了什么美夢。
他伸出手,輕輕地撫了撫那云氣,就像是在輕撫九曲的腦袋一樣。
“啊——”
卻就在旁邊屋子里的一聲短促的驚呼聲之后,九曲一個激靈,一下就撞在了泉落還來不及收回的掌心,四散了開來,圍繞在泉落的身邊:“這是怎么了?!”
泉落立刻打開了床,便看到一個黑影瞬間消失。
茗葉也同樣被驚醒,第一個躥向了一旁清宵的房間:“不好,清宵道長不見了!”
若說這鎮子里有什么人會帶走清宵,除了那個流緣道長,九曲也想不到旁人了。
何況這客棧里里外外都有結界和陣法,清宵道長也算是一身修為,竟被如此輕易地帶走,他們的首要反應,自然是流緣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