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麗走開了。王雋在英子和美琳的陪同下檢視工地，一路上不停地和族人打招呼。

幾天下來，場地的樹木砍了一大片，住宅區開挖標高線以上的樹木幾乎給砍光了。

現場的側邊，疊放著整整齊齊的木頭。

劈開了的自然是準備做柴火的。至于那些細長的原木，是英子拿來準備建房子用的。

她大概不知道，王雋并不想復原紅花寨的建筑。

那樣的建筑，實在是太“原始”了。

別說其他，那厚厚的茅草屋頂，一點現代感都沒有，住進去感覺很差。

他要做鄉下那樣的房屋。

小時候鄉下的那種，磚木結構的，不是后面出來的鋼筋水泥的房子。

四角用紅磚砌成磚柱，墻體是干打壘，樓面用木頭，屋頂用木屋架和瓦，內外墻用石灰砂漿粉刷。

所謂干打壘做法，就是用木頭做成一個無底的槽，套在基礎上，然后在槽里面填上粘土，夯實，到時間了拆下槽，夯實的土就做成了墻。這種墻比較厚，冬暖夏涼，住著很舒服。

“英子。”王雋喊道。

“嗯？”

“明珠城也要建一個窯。”

英子道：“要的。我準備等房子建好了就開始建窯燒陶器。”

“不對，有了窯才能開始建房子。”

“為什么？”英子不懂。

“我要用窯燒磚和瓦。”王雋道。

“什么是磚和瓦？”美琳問。

王雋停下來，折了一根樹枝，就在一塊新刨開的土地上蹲下來寫寫畫畫。講解什么是磚和瓦，如何造磚木結構的房子，講得十分仔細，一講就是大半天。

他必須將做磚木房子的理念傳授給別人，首先是身邊這兩個女人。

兩個女人覺得王雋的觀點十分新穎。

英子有建屋的經驗，美琳人聰明，除了石灰粉刷這一項，大致聽懂了王雋的設想。

原來房子可以這樣建的！

毫無疑問，這樣的房子會比以前紅花寨的房子住著舒服。

紅花寨的房子有什么呢，全木結構的建筑。墻壁和屋頂都是茅草的，下大雨的時候里面常常會透水進來……

倆人一時就憧憬起未來的房屋來。

當然，王雋只是對未來的房子描繪了個大概，至于房子的具體設計卻還是沒有。比方說做幾個房間，住幾個人，層高是多少等等，還有很多的細節需要確定。另外，在這塊長寬為100×210米的住宅用地上，蓋幾棟房屋，間距是多少等等這些總平面的設計也要事先確定。甚至，行政區的總平面設計也要事先有所考慮，因為這兩者之間是有聯系的。

他決定，上山之前，先把這些設計做出來，交待下去。

——

雁舒回去匯報，說紅花寨的人同意結盟了。

這出乎夸瓦的預料，她感到很高興。

連日來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

王雋提出的條件，她全部答應了下來。其實也就兩個：內海的使用權和修復紅花寨。

“這個男人，不簡單啊。”夸瓦由衷地贊嘆道。

救走紅花寨的人，捉住奎克，放歸兒子，交換族人，同意結盟……，一系列的決策，無不讓人心服口服。

而且，他并不會濫殺無辜，這一點說明了他寬廣的胸襟。

“是的。我感覺王雋這個人非比尋常。”雁舒附和道。

“首領，她們帶來一些禮品，怎么處理？”雁舒問。

“都是些什么東西？”

“主要是食品。有幾條大咸魚。”

“大魚？她們怎么抓到的？”

“我也奇怪。昨天我還吃了她們剛剛從海里抓來的新鮮大海魚呢。”雁舒道，

夸瓦自言自語道：“難道，這個男人會什么魔法，能從海里捕魚？怪不得他想要我們這片海域。”

“那，我們還同意她們來這里捕魚嗎？”

“海里的魚，我們自己又抓不到，何必拒絕她們？”

“是。”

“明天你再走一趟，告訴她們我答應她們提出的要求。同時回贈一些禮品給她們。”夸瓦道。

“好的。我在天人洞的時候，聽托思說到處找牛皮找不著，要不我帶一些牛皮過去？”雁舒提議道。

“嗯，這個主意不錯。牛皮本身就是珍貴的東西。拿去送禮，她們一定高興的。”

兩個部落結盟的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夸瓦送去的牛皮，果然讓王雋喜出望外。二十張大弓，二十張短弓需要的牛皮，全部解決了。這是后話。

——

第二日，烏麗帶著老黑啟程往老鷹嶺。

她要先到紅花寨，再從紅花寨前往老鷹嶺。

換了別的走法，怕會迷路。

英子一大早就帶人去尋找新窯的地址了。她就是這個性格，做事情風風火火，一刻都不想耽擱的。

王雋讓美琳自由活動，不用跟著自己。他想靜下心來把房屋設計搞出來。

但美琳還是留了下來，幫著后勤組做一些事情。這樣，王雋需要自己的時候，隨時可以過來。

王雋在臨時住處的一角，找了個截平的樹墩上坐下，旁邊擺一杯白開水，一根樹枝，思考著房子的設計事宜。

想要設計房屋，得先定下社會的結構形態。

王雋了解過，之前紅花寨的房子，全部是公用的，幾個人甚至十來個人住一間屋子。首層架空，以隔開水氣。在二層的樓上鋪上干草，做成通鋪。等級高一些的人，不用干草，用紐古族那里買來的草席睡覺。

誰住哪里都由首領分配。

當然，一般說來，有血緣關系的人，會被安排在一間屋子里。

寨子里有幾個小木屋，是專門用來男女私會的。

剩下的，就是廚房、倉庫和廁所了。

財產基本上都是公有的。個人沒多少私有物品，也就是衣服、武器、祖傳的物品和戰利品了。

在這樣的環境下，個人除了首領及其身旁的人，是沒什么隱私的。

這就是原始社會的形態！

他的好處是個體之間，大致上是比較平等的。大家都要為生存努力奮斗。

王雋知道，原始社會的公有制結構，是因為生產力低下造成的。按照歷史的規律，一旦生產力發展，有了剩余的物質財富，私有制便會誕生。

那些多余的物品，無論是首領占有，還是分發下去，都成了個人的財富。有了大量個人的財富，私有制的出現便順理成章了。

而首領據有財產的支配權，可能將剩余財產大多數占為己有。久而久之，部族成員逐漸淪為打工者。一些人成了貴族，一些人成了奴隸，奴隸制社會就這樣降臨了。

王雋的理想就是帶領族人過上好日子。有朝一日，生活富裕了，原始社會的公有制還能維持嗎？

如果按私有制的形態建城，住宅就應該著眼以家庭為單位。

如果按公有制的社會結構建屋，那就應該著眼集體宿舍的形式。

以后富裕了，部族的社會形態是自己可以左右的嗎？自己可以決定順其自然出現私有制，還是強制延續公有制？

王雋陷入了公有制好還是私有制好的糾結之中。

最后，他發現自己鉆牛角尖了。

今后的社會形態，那還是遙遠的事情。眼下要做的，就是按照現實的情況建房，也就是按集體宿舍的形式建屋。

只是，盡可能把房子建得舒適就行了。

根據這樣的思路，王雋決定，集體宿舍做成兩層樓的結構，一棟分四個開間。

每個開間為一個獨立的空間，寬四米，長五米，上下兩層，樓上設一個懸挑的木制陽臺。上層住人，下層作為起居室。

當內外墻裝上門窗、粉刷上石灰，首層地面用三合土做好以后，他相信，大家一定會喜歡這樣的“高級”住宅的。

嗯，這樣不錯。

當然，這只是標準住房。自己住的地方，那是需要再琢磨琢磨的。

——

美琳隔一段時間會過來看一眼王雋。每次看到王雋，他都像雕塑木頭一樣坐在木墩上一動不動。美琳知道，大凡王雋思考什么重要問題的時候，王雋就是這副表情。所以她看一眼就走，不去打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