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十字軍騎士
- (波)亨利克·顯克維奇
- 6964字
- 2019-07-12 11:14:28
達奴塔公爵夫人、馬奇科和茲比什科都曾到過梯涅茨,然而在她的隨從當中,卻有一些宮廷侍從還是第一次來到這里,他們抬頭看到修道院是這樣雄偉壯觀,都不免露出驚訝之情。修道院坐落在一座高山的山坡上,四周的齒形高墻沿著懸崖峭壁而建。初升的太陽把高大雄偉的修道院映照得金光燦爛。從這些雄偉的建筑,從各有專門用途的房間和廳堂,從山腳下的菜園和一望無際、精耕細作的田地,便可一眼看出修道院擁有取之不竭的巨大財富。從貧窮的瑪佐夫舍來的人都看得驚訝不已。的確,在波蘭其他地區,例如奧德河上的盧布什、普沃茨克、大波蘭和莫吉爾納等地,都有一些古老而富有的本尼狄克派修道院,但是沒有一座能與梯涅茨的修道院相比。這個修道院的財產勝過許多諸侯公國,其收入甚至連當時的一些國王都稱羨不已。
因此,宮廷侍從們越來越感到驚訝不已,有的人甚至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這時,公爵夫人為了使旅程更愉快些,也給身邊的宮女們增添一些樂趣,便請一位教士給大家講講有關瓦爾格什·夫達維的古老而又令人害怕的故事。她顯然在克拉科夫已聽過這個故事,但聽得不詳細。
宮女們一聽見這話,都蜂擁到夫人身邊,慢慢地行進著,猶如一簇簇在朝霞中晃動的鮮花。
“就讓希多爾夫教士講講瓦爾格什吧,有天晚上,他曾見他出現過。”一位教士望著另一位教士說道。這位教士已屆古稀之年,身材有點佝僂,走在德烏戈拉斯的米科瓦伊的旁邊。
“虔誠的神甫,你曾親眼見過他嗎?”公爵夫人問道。
“看見過,”教士陰沉地說道,“因為規定有這樣的時刻,上帝允許他離開地獄來到人世之間。”
“那是在什么時候?”
他朝其他兩位教士看了一眼,便閉口不說了。因為有一種傳說,如果教士們有損風化,而且對人世間的財富和享樂抱有過分的追求,瓦爾格什的幽靈就會出現。
當然他們之中任何一位都不愿說出這種事來。同時還有另一種說法,這個幽靈的出現便預示著戰爭或其他災難的降臨,不過希多爾夫在沉默了片刻之后,說道:
“他的出現的確是不祥之兆。”
“我是不想見到他的,”公爵夫人一邊畫著十字,一邊說道,“不過他為什么會進地獄呢?據我聽說,他不過是為了自己所受的莫大冤仇才進行報復的。”
“即使他的一生都在行善,他也要受到譴責,因為他生活在異教的時代,而他犯的原罪也不是洗禮所能洗凈的。”
公爵夫人聽了這些話,眉頭痛苦地緊蹙起來,因為她想起了她所敬愛的父親,也是在異教的迷失中死去的,他也會受到無休無止的煎熬。
“我們都在等著聽你講哩!”公爵夫人沉默了一會兒之后說道。
希多爾夫教士便講了起來。
“那還是在異教時代,有一位十分富有的伯爵,由于才能出眾而被人稱為瓦爾格什·夫達維。凡是目力所及的整個地區都歸他所有。每逢戰事,他都不帶大批人馬,而是只率領百名槍矛兵出征,他們都是夫沃迪克(小貴族)。西起奧波爾、東至山多密什,都是他擁有的屬地。他的畜群多得無人能夠數清。他在梯涅茨有一座裝滿錢幣的塔樓,就像十字軍騎士團在馬爾堡所建的塔樓一樣。”
“我知道,他們的確有。”公爵夫人插了一句。
“他是一個巨人,力大無窮,”教士繼續說道,“他能把大橡樹連根拔起。無論是在美貌方面,抑或是在演奏詩琴和歌唱方面,世界上都無人能與之相比。有一次,他來到法國國王的宮廷里,國王的女兒赫根達對他一見鐘情。于是她就和他一起私奔到了梯涅茨,過著罪孽的生活。當地的神甫都不愿意給他們舉行天主教的結婚儀式,因為法國國王為了敬奉上帝,已經許下諾言要把女兒送進修道院。在維希利察,有一個出身于波庇爾國王家族的維斯瓦夫·賓克尼[5],趁著瓦爾格什·夫達維不在家的時候,竟劫掠了伯爵在梯涅茨的所有財產。后來瓦爾格什打敗了維斯瓦夫,并把他囚禁在梯涅茨。可是他沒有注意到:無論哪個女人一看見維斯瓦夫,就會為了滿足自己的情欲,拋棄自己的父母和丈夫。赫根達也不例外。她立即設計出了一種能鎖住瓦爾格什的鐐銬,就連這位能連根拔起橡樹的巨人,都無法掙脫這副鐐銬。她把他交給維斯瓦夫,維斯瓦夫又把他帶回了維希利察。可是,維斯瓦夫的妹妹林佳娃因為聽見瓦爾格什在地牢里唱歌的歌聲而愛上了他,便偷偷將他放了出來。于是他用劍殺死了維斯瓦夫和赫根達,把他們的尸體扔給烏鴉去啄食。他自己便和林佳娃一起回到了梯涅茨。”
“難道他做得不對嗎?”公爵夫人問道。
希多爾夫教士回答道:
“如果他受了洗禮,并且把梯涅茨獻給本尼狄克教派,上帝就會寬恕他的罪孽。可是他沒有這樣做,大地便把他吞沒了。”
“那時候,在波蘭王國有本尼狄克教派嗎?”
“沒有。那時候波蘭王國還沒有本尼狄克教派,當時只有異教徒。”
“那么,他怎么能去接受洗禮或者獻出梯涅茨呢?”
“不能——正是由于這個原因,他才被打入地獄,遭受永世的痛苦。”教士一本正經地回答。
“不錯,他說得對!”好幾個人齊聲應道。
正在這時候,他們走到了修道院大門口。修道院院長已經率領一大批教士和貴族等候在門口,恭迎公爵夫人到來。修道院里經常有不少俗人:“管家”“律師”“代訴人”,以及各個教團的辦事人員。同時還有不少地主,甚至富有的騎士,根據波蘭獨特的租賃法,向修道院租賃了大量土地。還有一些食客,很愿意待在他們“恩主”的府邸里,因為他們躋身于大祭壇周圍,憑借自己的微薄效勞或者花言巧語,或者由于勢力雄厚的修道院院長一時興致所至,總能比較容易地得到一些饋贈和其他種種好處。正準備在首都舉行的盛典吸引了不少來自各地的游客,他們很難在擁擠不堪的克拉科夫找到住處,便都擁到了梯涅茨。由于這些原因,這位身為百村之主的修道院院長才能率領比平常多得多的扈從來歡迎公爵夫人。
他身材高大,臉孔顯得消瘦而又富于機智,頭頂剃得光光的,只有耳際留著一圈灰白的頭發。他的額頭有一條傷疤,顯然是年輕時從事騎士活動留下的。黑眉毛下面的一雙眼睛顯得敏銳有神。他像別的教士一樣,身穿一件法衣,外面披著一件鑲有紫邊的黑斗篷,脖子上掛著一條金鏈,金鏈下面垂掛著一個嵌有寶石的金十字架。他的整個姿態顯示出他是個傲慢的人,習慣于發號施令而又充滿自信。
不過,他在歡迎公爵夫人時卻顯得彬彬有禮,甚至頗為謙卑。因為他記得她的丈夫和瑪佐夫舍的親王公爵們屬于同一個家族,而國王符拉迪斯瓦夫和卡其密什也都是出自這個家族的。他也記得,現在世界上最強大的王國之一的王后出自公爵夫人的娘家。于是他跨過門檻,趨步向前,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用握著小金十字架的右手向安娜·達奴塔夫人和她的全體隨從畫了個十字,說道:
“歡迎,歡迎,仁慈的夫人,歡迎您駕臨我們貧寒的修道院。愿魯爾斯亞的圣貝內迪克特,以及圣馬魯斯、圣博尼發奇和阿尼安的圣貝內迪克特,還有托羅梅的圣揚——我們榮光永存的保護神——保佑您健康幸福,并且每天祈禱七次,為您祈禱一輩子。”
“如果他們聽不見像您這樣偉大的修道院院長的話,那么他們一定是聾子了。”公爵夫人親切地說道,“我們是來做彌撒的,我們把自己全心全意地交托給他們保護了。”
說完之后,她便向他伸出手去。修道院院長按照宮廷禮儀,單膝跪下,以騎士的方式吻了吻她的手,隨后一起走到大門前。很顯然,人們都在等待晨禱開始,因為就在這時,大大小小的洪鐘齊聲鳴響起來,站在大門兩邊的號手們也立即吹奏起來,向公爵夫人致敬,有的樂手還敲起扎著紅綢的大鑼,發出震天動地的響聲。每一座教堂都給這位不是在天主教國家里誕生的公爵夫人留下了強烈的印象,而梯涅茨修道院留給她的印象尤為深刻,因為在雄偉莊嚴方面,很少有教堂能夠與之相匹敵。教堂里面依然是一片漆黑,只有大祭壇一帶閃耀著一片由點燃的燭光和鍍金塑像的反光形成的五彩繽紛的顏色。一位身穿法衣、主持晨禱的教士走了出來,向公爵夫人致敬,之后,晨禱便開始了。一炷炷祭香的煙霧裊裊升起,直達教堂穹頂。教士和祭壇都籠罩在煙霧中,更增添了教堂神秘莊嚴的色彩。安娜·達奴塔低著頭,雙手放在面前,虔誠地禱告著。當時在教堂里還很稀少的管風琴開始演奏,發出莊嚴優美的聲響,使整個教堂充滿天使般的音樂聲,仿佛夜鶯在歌唱。公爵夫人抬眼向上,她的臉上除了虔誠和敬畏之情外,還顯露出無限欣喜。這時候如果你看到她,會認為她是上帝鐘愛的一個圣徒,仿佛在奇妙的幻想中觀看著敞開的天堂。
這位生長在異教地域的凱斯杜特的女兒就這樣做著祈禱。盡管她在日常生活中也像當時的人一樣,常常友好而親切地提起上帝的名字,然而每當她置身在這天主之家的時候,卻總是誠惶誠恐地抬起眼睛,仰慕著他那種奇妙無窮的威力。
所有的宮廷侍從雖然不像她那樣全心敬畏,但都虔誠地做著禱告。茲比什科和馬茹爾人一起跪在祭壇前面——只有宮廷侍從才能占據前面的位置——祈求上帝的保佑。他不時朝坐在公爵夫人旁邊瞇起雙眼的達奴霞投去一瞥。他覺得能夠成為這個姑娘的騎士真是一種光榮。不過他的誓約也不是可以輕而易舉完成的。因此,在客棧喝了大量啤酒和菊苣酒的他,如今頭腦漸漸清醒,就開始沉思默想,應該怎樣才能實現他的誓言。眼下沒有發生戰事。在邊境的騷擾中的確比較容易碰上武裝的日耳曼人,反正不是他打倒敵人,就是把自己的腦袋搭上。他已經把這種想法告訴過馬奇科。不過,他又想,并不是每個日耳曼人的頭盔上都飾有孔雀羽和鴕鳥羽的,在十字軍騎士團的客人中,也許只有伯爵才有這種頭飾;而在十字軍騎士團里,大概康杜爾才會有這樣的頭飾,而且并不是所有的騎士都是康杜爾。如果不發生戰爭,等取到三簇孔雀羽時,悠長的歲月已經虛度了。同時他又想到,他還沒有被冊封為騎士,因此他只能向那些尚未冊封的騎士挑戰。他的確希望能夠在比武期間從國王手里得到騎士的腰帶。他所盼望的比武已經宣布將在受洗禮期間舉行。不過,以后又怎么辦呢?他要到斯佩霍夫的尤蘭德那里去幫助他。他會幫助尤蘭德消滅他所碰見的所有日耳曼軍人,但那樣做對他益處不大。因為十字軍騎士團的士兵并不是騎士,他們的頭上沒有孔雀羽。
因此他陷入焦慮和猶豫之中。他看到,要是沒有上帝的大恩大惠,他難以達到目的,于是他便默默地禱告道:
“耶穌啊,請賜給我們一場同十字軍騎士團和日耳曼人作戰的機會吧。他們都是我們王國的敵人,是一切信奉您威名的民族的仇敵。請祝福我們,讓我們消滅他們。他們寧愿侍奉地獄的主子而不愿侍奉您,他們心里懷著對您的刻骨仇恨,他們還格外仇恨我們,因為我們的國王和王后給立陶宛受了洗,又禁止他們用劍去屠殺您的那些信奉基督的仆人。請懲罰他們的仇恨吧!
“我茲比什科是個罪人,現在我跪在您的面前,并從您的五處傷口向您祈求幫助,祈求您能讓三個有名望的、頭盔上飾有孔雀羽的日耳曼人迅速出現,并準許我殺死他們。這樣做是因為,我曾經以騎士的榮譽向尤蘭德的女兒達奴霞小姐起過誓,答應過她的。
“如果我從戰敗者身上得到了其他戰利品,我一定會誠實地向您神圣的殿堂繳納什一稅。讓我為您,仁慈的耶穌,增添一些利益和榮光,也讓您知道,我是真心實意地向您許愿的。既然這一切都是真誠的,那就請您幫助我吧。阿門。”
在祈禱時,他心中的虔誠之情更加高漲。于是他許下了新的心愿:一旦博格丹涅茨被贖回,他就要把蜂房全年所產的蜂蠟統統捐獻給教堂。他相信他的叔父馬奇科是不會反對他這么做的,而主耶穌也會因為得到做蠟燭的蠟而感到高興,并且會為了早日得到蜂蠟而盡快幫助他去實現他的愿望。他覺得這種想法是如此合情合理,他的心里便感到無比歡欣。現在他幾乎認定,耶穌已經聽見了他的祈禱,戰爭不久便會發生,即使戰爭不會發生,他的誓言也一定能實現。他覺得他渾身都是力量,他完全能立刻就獨自去迎擊一支軍隊,他甚至想,既然對上帝的許愿已經增加,那么他也應該增加對達奴霞的許諾,再為她俘虜兩個日耳曼人。他這樣想是出于年輕人的激情。后來,還是謹慎占據了上風,因為他擔心,過分的要求會使上帝失去耐心。
然而做完晨禱,全體宮廷侍從都得到充分休息之后,茲比什科在早餐時聽見修道院院長和公爵夫人的談話,更增強了他的信心。
當時,各地諸侯夫人以及王后本人,出于虔誠的信仰,加上騎士團團長贈送給她們豐厚的禮物,對十字軍騎士團都非常友好。就連虔誠的雅德維佳王后,只要她活在世上一天,就不會容許她的夫君對十字軍騎士團動武。只有安娜·達奴塔,由于她的家族受過騎士團的殘酷迫害,對騎士團抱著刻骨仇恨,因此,當修道院院長向她問到瑪佐夫舍的情況時,她就憤怒地控訴起騎士團來了:“公國有了這樣的鄰居,情況還會好嗎?表面上是太平的,使節和書信也互相來往,可是時時刻刻都讓人感到危機四伏。住在公國邊境上的人,晚上睡覺時不知道明天醒來之后會不會被套上枷鎖,脖頸上會不會被人捅上一刀,屋頂是不是會著火。無論是誓約,還是印記,或是羊皮紙文件,都沒法制止他們背信棄義。在茲沃托里亞不就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嗎?朗朗乾坤,清平世界,他們竟公然在邊界上劫走公爵,把他囚禁起來。十字軍騎士團說,我們的城堡對他們構成了威脅。其實修建城堡完全是為了防御,而不是為了進攻。難道公爵沒有權利在自己的領土上修筑或擴建城堡?無論是強國還是弱國,他們都不放過。對于弱國,他們嗤之以鼻,對于強國,他們則千方百計要把它消滅掉。他們以怨報德。世界上有哪一個騎士團從別國得到的好處,能比得上這個騎士團從波蘭各個公國得到的好處多呢?他們又是怎樣來回報我們的呢?他們報答我們的是敵視,是掠奪土地,是發動戰爭和背信棄義。就是到羅馬教廷去控告他們也毫無用處,因為他們傲慢得連羅馬教皇本人的話都不聽了。現在,他們裝腔作勢地派使節來祝賀王后的分娩和眾所企盼的王子的洗禮慶典。那也不過是因為他們在立陶宛干盡壞事,想借此緩解一下我們這位強大的國王對他們的憤怒而已。可他們心里,卻總是在千方百計地想要消滅波蘭王國和整個波蘭民族。”
修道院院長專心地傾聽,點頭贊同,然后說道:
“我知道,康杜爾里赫頓斯泰因已經率領使團前來克拉科夫。這位騎士在騎士團中因出身名門望族、勇敢機智,很受尊敬。仁慈的夫人,你不久就會見到他了,因為昨天他派人來說,他要到梯涅茨來拜訪,要向我們的圣物祈禱。”
聽了這話,公爵夫人又開始訴說起來:
“人們都在議論,我也相信很有可能,不久就會發生一場大戰。戰爭的一方是波蘭王國和所有說著與波蘭話相似的語言的國家,另一方是所有的日耳曼人和騎士團。有個圣徒預言過這場戰爭。”
“那是布里吉達的預言,”博學的修道院院長插嘴說道,“八年前她就已被冊封為圣徒。虔誠的阿瓦斯特爾的彼得和林可平的馬切伊都曾記錄過她的啟示,其中就有她關于一場大戰的預言。”
茲比什科聽到這些話,高興得全身顫抖起來,禁不住問道:
“很快就會發生嗎?”
然而修道院院長在全神貫注地同公爵夫人說話,沒有聽見,或許假裝沒有聽見他的問話。
公爵夫人繼續說道:
“我們的年輕騎士們都很高興這場戰爭即將發生,不過,謹慎的老一代騎士卻這樣說:‘我們不怕日耳曼人,雖然他們強大而且傲慢,我們卻不怕他們的刀槍劍矛。不過,我們怕十字軍騎士團的圣物。因為以人類的力量去反抗圣物,那是無濟于事的。’”
安娜·達奴塔說到這里,以畏懼的目光望了修道院院長一眼,接著又低聲說道:
“據說他們有一塊真正的圣十字架上的木片,我們又怎么能和他們作戰呢?”
“那是法蘭西國王送給他們的。”修道院院長說道。
沉默了片刻,閱歷豐富、綽號“奧布赫”的德烏戈拉斯的米科瓦伊開口說道:
“我曾被十字軍騎士團囚禁過,看見過他們抬著這件圣物游行。此外,在奧利瓦的修道院里還有一些最珍貴的圣物,沒有這些圣物,騎士團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強大。”
聽到這話,本尼狄克派的教士們都把頭轉向說話的人,十分好奇地問道:
“請您告訴我們,是些什么圣物?”
“有一塊圣母馬利亞的衣服碎片,”德烏戈拉斯的領主回答道,“一顆馬格達列納的馬利亞的臼齒,天父向摩西顯圣的灌木叢中的幾根樹枝,還有利貝留斯圣徒的一只手。至于其他圣徒的骨頭,那就多得用我的手指和腳趾一塊兒數也數不過來了。”
“那么我們怎么能和他們作戰呢?”
修道院院長雙眉緊蹙,沉思了一會兒,說道:
“的確,和他們作戰之所以困難,還因為他們是教士,他們的斗篷上面都繡著十字。但是,如果他們作惡多端,這些圣物不僅不會給他們增添威力,反而會削弱他們的力量,這些圣物就會落到更虔誠的信徒手里。愿上帝憐惜天主教徒的鮮血吧。不過,若是戰爭當真發生,我們王國也有一些圣物會保佑我們去打仗的,而且布里吉達圣徒的啟示也曾這樣說過:‘我給了他們許多好處,把他們安置在天主教地域的前沿上,可是他們卻和我作對。他們并不關心當地民眾的信仰和痛苦,那兒的民眾已經改邪歸正,皈依了基督教,信奉我了,可是騎士團卻把他們變成了奴隸,不去教他們做禱告,也不給他們做臨終圣禮,讓他們去經受比他們信奉異教時還要殘酷的地獄的痛苦。他們為了掠奪財富而進行戰爭。因此,報應的時刻一定會來到,那時候,他們的牙齒會被打碎,右手會被砍去,右腳會被折斷,他們將會認識到自己的罪孽。’”
“愿上帝這樣安排!”茲比什科高聲喊道。
其他的騎士和教士聽到這番預言,心中也充滿了巨大的喜悅。修道院院長又朝向公爵夫人,說道:
“因此,仁慈的夫人,你們要信任上帝,因為他們氣數將盡,而你們則來日方長。現在請您以感恩的心情接受這只匣子,里面裝有普托羅梅斯圣徒的一根手指,他是我們的一位保護神。”
公爵夫人愉快地伸出手,跪下去接過了匣子,立即把它送到唇邊親吻著。宮廷的男女侍從們也分享著公爵夫人的喜悅之情,因為大家都相信,這樣的禮物,會給大家,甚至給全公國帶來祝福和恩惠。茲比什科也感到同樣的歡樂,因為他認為,克拉科夫的慶典一結束,戰爭就會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