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常理，目擊劍仙是了不起的仙緣。但是這仙子一口咬定要煉化阿川，這就樂極生悲了。

好在仙子也有弱點，剛好夠一手掌握的弱點。那就是奄奄一息的鯤。

阿川等著仙子求他。

仙子氣得咬牙切齒，桃花眼噴著怒火：“你你你！你竟然趁魚之危！”

阿川振振有詞：“又要馬兒死，又讓馬兒干活，這種好事，估計只有仙界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仙子氣得擲了劍，斬釘截鐵地喝道：“那你殺了我，煉化我，你去修大圓滿！只要你發誓守護最后這只鯤！”

聽到這話，阿川咬住唇肉沉默半晌，才溫柔說道：“我不想殺你。我也不想默默無聞地死去。你懂我意思吧？”

“懷璧其罪，追殺的人很快就會陸續下凡！猶豫就會敗北！”仙子強調客觀現實。

“果斷就會白給！總有其他出路，你怎么就死腦筋！”阿川抬頭罵道。

仙子飽滿的胸脯急劇起伏，她喘息咻咻地用目光跟阿川拼刺刀，兩人的視線廝殺半天，仙子終于落敗：“你先想辦法救救幼鯤。”

“求我。”阿川沒好氣地說。

“我不會！”仙子長發一旋，扭頭賭氣。

“撒嬌都不會嗎？”

“沒撒過嬌。”

“沒求過人？”

“只有別人求我的份兒。”

阿川被逗笑了。

“來，我教你。”阿川循循善誘，“你就說，人家想和好嘛。你這么說，我就幫你。”

仙子扭頭不理阿川。阿川看見她氣得牙關亂顫。

“有什么害羞的？說唄。”阿川很熟練。

“我……我想和好。”仙子別過頭去，恥于被看見。

“要加上‘人家’。不然怎么有誠意呢？”阿川耐心教學。

“人家……人家想和好。”紅暈爬上仙子的臉頰。

“少了個‘嘛’。偷工減料可不好。”阿川嚴格要求。

“人家……人家想和好嘛！”仙子羞恥得無地自容。

“你綁著我，怎么和好？”阿川努嘴。

仙子惱怒扭頭，抬起手要打阿川，齜牙咧嘴地忍住，最后鼓著嘴，默默收起阿川身上的捆仙繩。

“別害羞，什么事都有第一次，勇于突破自我也是強者的特質。”阿川的安撫之詞，讓氣氛迅速緩和。仙子肩上的幼鯤又病仄仄地從翹起鼻子，抬頭亂嗅。

仙子生著悶氣，并腿往沙發上一坐，不理阿川，小心捧下肩上的幼鯤，歪頭呵護。

阿川打量著幼鯤，聲東擊西：“你叫什么名字？”

“江月。”

“從哪里來？”

“仙界。”

“就為了來煉化我啊？”

“是的。”

“他們為什么要搶幼鯤啊？”

“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三界最后一只鯤，換作是你也起歹心。”江月一副欠揍的態度。

“你的性格真是糟糕啊。”阿川破罐破摔，嘆著氣說。

“我沒有強迫你喜歡我啊。喂，你看出門道了沒？鯤鯤生的是什么病？”江月懟阿川。

“我看看。”阿川湊過來觀察一下，只見這只魚苗肥肥胖胖，頭寬尾長，氣宇非凡，是前所未見的飛魚種。而魚皮干燥得產生細微皸裂，的確健康堪憂。

“在仙界還好好的？”阿川問。

“嗯，在仙界還好好的。到了人間界以后就沒精神了。”江月的話多了起來，“以前它的周圍都濕濕的，云霧繚繞的樣子。”

“可能人間界濕度不夠。脫水。”阿川想了下。他以前救治靈寵的時候也見過類似情況。

“對啊，它是魚哎。”江月閉目敲自己的腦袋，然后捧起魚跑進浴室，東張西望：“你的洗澡水呢？給它泡泡！”

阿川說：“好。”說完打開總開關，浴室的蓮蓬頭“噗”一下噴出強勁水流。

江月發現魚兒動彈了，頓時喜上眉梢，伸直雙臂，幫魚兒沐浴，一邊努力一邊嚷：“水流再溫柔些！水溫低一點！”

阿川依言調了水溫，過會兒，竟然聽見江月在里面咯咯笑，聲線悅耳迷人，如爛漫少女，又如落澗清泉，令人不由自主地舒適愉悅。他定睛一看，只見一只朦朧的影子懶洋洋地飛了起來，游弋于半空，宛如瀑布里的神龍。飛魚果然精神一些了，漂浮在空中賣萌，難怪江月高興。

從小起，阿川就對可愛的寵物情有獨鐘，沒想到江月也是同道中人。

阿川提議：“浴缸也能蓄水，你要不要讓它游個痛快？”

“好。”江月研究了半天，終于掌握了使用浴缸的正確方法，打開水龍頭“嘩嘩”放水。浴室一時水汽繚繞，云蒸霞蔚，磨砂玻璃上只能看見一個曼妙的倩影。

阿川介紹道：“龍頭能轉，藍色是冷水，紅色是熱水。你要不要洗個澡？”

“好。”江月果然被阿川牽著鼻子走，頓時忘了慪氣，嚷了聲“好”。在熱水和霧氣中，一整天的疲憊都涌上她的肩頭，黏黏的感覺讓洗澡這件事格外誘人。

阿川決定去一趟靈寵用品店。女人洗澡往往兩小時起步，這是常識。

他走出門的時候，江月的聲音警惕地傳出來：“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

阿川冷笑著反戈一擊：“克制點，克制點，你有點病嬌了啊。”

“病嬌是什么意思？”江月問。

“病嬌，就是病態地纏著一個癡心苦戀的人不斷撒嬌的意思。”阿川一邊穿皮鞋一邊科普。

一只拖鞋從浴室飛出來：“滾！”

阿川獲得批準，堂而皇之地出門。

他到寵物店，買了一大堆靈寵零食和營養補品。根據觀察，這個仙子特別在乎那條魚，如果魚死了，她估計得瘋。阿川真心想好好救治那只魚。

阿川結賬時，刷掉一千五百多元錢，因為靈寵的食物里羼了靈藥成分，相當燒錢。這年頭，寵物吃得比人貴。

拎著口袋出來以后，阿川路過了一處電話亭。他在電話亭旁佇立了整整1分鐘，思考要不要向大學老師問問劍仙的軼事。如果聯系，可能會獲得有幫助的文獻史料；如果不聯系，可能會摸不透仙子的底細，容易行差踏錯。

阿川東張西望，確定仙子沒有跟蹤他，心想又不是用手機打電話，沒有通話記錄，仙子也拿我沒辦法。阿川拿起靈網電話，撥通大學恩師的號碼。

“喂？是徐長老嗎？我遇到了……”阿川壓低聲音。但是話還沒說完，天邊一聲呼嘯，一道劃破夜空的長虹從天而降，直線轟擊電話亭，并且勢如破竹地貫穿整座建筑，在阿川呆滯的注視下，電話亭的建筑結構在他面前分崩離析，被磅礴劍氣絞碎到分子水平，劇烈的沖擊波拽得阿川的頭發獵獵飛舞。1秒鐘后，整座電話亭被夷為平地，灰色的磚石、紅色的鐵門、黑色的設備、透明的玻璃，全部蒸發殆盡，只剩下阿川孤零零地站在土坑中央，呆呆地拿著安然無恙的話筒，還有被腰斬的電話線垂在半空晃晃蕩蕩。

這種令人神奪魂與的破壞力，讓阿川化作雕像。他置身于最恐怖的沖擊波中央，卻毫發無傷，只能證明某個劍仙意在炫技，重在警告，所以手下留情。

這時候，阿川聞到了那股熟悉的體香。這一縷美人浴后的芬芳被嗖嗖寒風送到阿川身邊，更讓氣氛驚悚緊張。

櫻唇在阿川耳邊輕啟：“我最討厭背叛。如果你敢把我下凡的事情吵吵出去，我就煉了你。”

阿川扭過生銹的脖子，機械地回頭，看見白衣緩袖的仙子不知什么時候到了他背后，正冷冷地盯著阿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