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川和仙子四目相對，在無聲對視中，阿川“啪”一聲關(guān)上了防盜門。

平靜的敲門聲“咚咚”響起。

“干嘛？”阿川惱怒回頭，透過貓眼打量走廊里的仙子。

“如果你怕死，你可以煉化我的功體。我的功體與你的神思融合以后，便能修成大圓滿金身，一口氣殺光那些搶奪幼鯤的賊。”仙子一邊提出可怕的要求，一邊撫摸安慰病仄仄的飛魚。

“也就是說，咱倆必須死一個唄？”阿川啼笑皆非。

“這是活下去的唯一方法?！毕勺訄远ǖ囟⒋?。

“有?。　卑⒋ǚ艞壗涣?。

“這種發(fā)言可以視為棄權(quán)嗎？”仙子在門外平靜地問。

“隨你便！”阿川開始打電話通知精神病醫(yī)院。

仙子撫摸肩頭瀕死的飛魚，低頭喃喃：“已經(jīng)不能再心軟了?！?

絕不能讓鯤落到他們手里！

必須下決心了。

阿川完全低估了事態(tài)。

接下來，鋼鐵防盜門突然與墻壁割離，整個兒飛進玄關(guān)，轟然倒進客廳，把阿川的鞋架全部壓扁。防盜門與墻壁的斷面平滑潔凈，連粉末都沒落下，破門者手段之強、神兵之利，可見一斑！

攤上大事了！這是阿川的第一反應(yīng)。

長發(fā)飛舞的白衣美女面無表情地侵入民宅，踏著倒下的鐵門，拎著一根熠熠生輝的自拍桿，筆直走向阿川。

她竟然用一根自拍桿削斷了墻體！

那根自拍桿是阿川丟棄在門外的。他認識。平平無奇的自拍桿一旦到了美女手中，仿佛得到劍氣的強化，立馬變得銳氣逼人，削鐵如泥，宛如神兵！

阿川意識到，這個仙子不是精神病，而是修為極高的上層人物！

仙子食指一彈，一束金光四射的捆仙索宛如靈蛇上樹，剎那間爬上阿川的身體，把他捆成烏龜一般，動彈不得。

“煉化你的神思以后，你將與我同在。”仙子垂眸低語，給阿川送終。

“你根本不是言靈師！你甚至不是人類！”阿川咬牙抬頭。神秘的仙子完全無法用常識來解釋。

“是的。因你相助，五百年前，我在此地歷經(jīng)天劫，飛升成仙?！毕勺娱]緊眼睛，咬唇忍耐感情，半晌才睜開淚眼，凝望阿川，輕聲呢喃：“謝謝你，對不起?；貋戆?。”

她的“劍”輕輕抵住阿川的額頭。

阿川突然明白一件事——以棍作劍，破門拆家，草木為兵，無堅不摧的修行者，不就是文獻里的劍仙嗎？

根據(jù)文獻記載，劍仙修的是功體，取有余而補不足，上合天道，經(jīng)歷天劫即可飛仙，但是修行極緩，傳承已絕。在文獻里具名的劍仙，一部分死于天劫，一部分飛升仙界，基本上都不在人間界了。野史還記載過一種煉制孿生鏡像代替本尊承受天劫的飛升之術(shù)，不過無從考證。

“你是劍仙？！煉化活人，大損梵行！你遲早會挨第二次天劫！”阿川劇烈掙扎。

煉化是劍仙的修行術(shù)語，跟消化是一個意思，區(qū)別是凡人消化的是五谷精微，而劍仙煉化的是五行萬物。阿川如果被煉化，跟英年早逝沒有區(qū)別。

大半夜的，我悄無聲息地死在公寓里都沒人知道。阿川絕望地想。

就在這時候，走廊傳來密集的腳步聲！一聲聲粗獷的怒吼響徹公寓：“江川呢？你特么給我滾出來！”

是白野的討債公司！打完討債電話后，討債公司找上門索債來了。聽腳步聲，白野至少糾集了二十多人。公寓鄰居“噼里啪啦”關(guān)門關(guān)窗，唯恐被波及！

對阿川來說，罵罵咧咧的討債大軍無異于及時雨。白野糾集大軍興師動眾，對付一個女人總沒問題吧？

阿川振奮鼓舞。

白野果然說到做到，下午打完恐嚇電話，半夜立馬上門討債，業(yè)務(wù)嫻熟，服務(wù)高效，一言九鼎，真是業(yè)界良心，阿川恨不得給白野的討債公司打上五星好評。

就算被捆成粽子，阿川也要用嘶啞的喉嚨，在客廳里發(fā)出吶喊：“出電梯右拐！1201號門！”

仙子長發(fā)一旋，扭頭看門外，面無表情，毫不畏懼。

阿川一嚷嚷，討債公司的惡棍們頓時蜂擁而至，嘈雜的腳步紛紛在破門外剎住。白野拎著大砍刀，首當其沖踏進門來。

蜂擁而入的惡棍密密麻麻地擠在白野身邊。白野人多勢眾，自信爆棚，提刀指著阿川，惡狠狠地喝道：“你認慫也沒用了！江川，今天我必須卸你一只手！”

“不準你碰他?！毕勺吁久颊f。

阿川感覺自己像一塊殖民地，被仙子插了一面宣告主權(quán)的旗子。

白野察覺到客廳里有個大美女，那顏值和身材讓白野喉嚨發(fā)干，不由自主吞唾沫：“矮油？難道只準你碰他嗎？美女到底迷上江川哪一點，我白野比他更強哦……”

猥褻的笑聲頓時哄然四起。

美女劍仙優(yōu)雅地瞥向惡棍。阿川的心繃緊了。

“我只重復(fù)一遍?！毕勺拥难凵褚粧撸瑲舛蕊L華絕代，令人心蕩神馳，“江川是我的東西，誰敢搶他，就等著用勺子收尸吧?！?

聽到這樣的宣言，阿川毛骨悚然。

用勺子收尸？

那是什么畫面？

“呵——這么癡情的嗎？美女救英雄？還跟我白野玩橫的？這個天女市，我怕過誰？”白野捋袖子，“兄弟們，給我上！鈔票！美女！我全都要！”

潮水般的大漢越過白野，怒吼著沖向仙子。

仙子哼一聲，突然劍氣爆發(fā)，廣袖與長發(fā)在澎湃劍氣中烈烈鼓舞，一股罡風迎頭拍向嗷嗷叫的流氓們。

緊接著，門口爆發(fā)巨響，噴射出十幾條人形垃圾，宛如散彈槍開了一炮，把一堆人體發(fā)射進夜空里。

阿川看蒙了。他本來還指望白野跟仙子戰(zhàn)個有來有回?，F(xiàn)在看來，仙子的實力簡直深不可測。

剛剛還人滿為患的玄關(guān)，突然寬敞得像開完火的空彈殼，十幾條大漢全都消失不見，只剩下兩個面如白紙的惡棍貼著走廊瑟瑟發(fā)抖，而白野早就魂飛魄散，哆嗦著趴在倒塌的防盜門上，汗出如漿，嘴唇亂顫，雙目無神，張口結(jié)舌。

白野甚至沒看清仙子用了什么招數(shù)。1秒鐘，白野在狂風里沐浴了一秒鐘，當白野獵獵飛舞的鬢發(fā)再次垂下時，他的討債大軍們已經(jīng)飛進夜空，化作星辰。

太恐怖了……

這絕對不是人……

白野差點尿褲子。

被捆牢的阿川看見仙子的倩影移向白野，她碎步端莊，身段裊娜，人們完全無法想象這個迷人的輪廓能爆發(fā)出可怕的破壞力。

仙子那清越悅耳的命令，宛如鋒利奪命的薄冰，刺入男人們的腦海：“我不想擴大事端，所以留你們一條賤命。江川是我的，我說清楚了嗎？”

滿頭大汗的白野一臉茫然，磕頭如搗蒜，機械重復(fù)地念叨：“不碰您的江川，不碰您的江川……”

仙子袖子一垂，冷冷喝道：“雜碎，還杵在這里做什么？還不滾？”

“馬上滾，馬上滾……”白野的腿軟了，愣是站不起來。他飛快地往外爬。討債大軍落荒而逃。

仙子垂袖回首，桃花眼一橫，面無表情地瞟阿川。

阿川昂著頭，正看得入神。仙子的目光一遞過來，阿川就知道，下一個輪到他了。

“輪到你了?！毕勺雍翢o人性地宣布。

阿川心情復(fù)雜。二十年發(fā)奮苦讀，四年加班奮斗，夢想還沒實現(xiàn)，人生就戛然中止了嗎？

不！阿川決不放棄，人生不允許半途而廢！

阿川咬牙切齒，像一只昂頭的鬣蜥，狠狠盯著仙子的臉。她的俏臉毫無表情，沒有虛偽的悲傷，沒有假意的憐憫，只有一往無前的決意和堅強。

仙子的裙子一蕩一蕩，逼近阿川。

也許，我們兩人只能活一個。

除非，另一個變數(shù)開始動搖……

阿川疾速搜索的目光，突然鎖定在那只奄奄一息的飛魚身上！

仙子曾經(jīng)說過，只有吞噬另一方，修成大圓滿金身，才能“一口氣殺光那些搶奪幼鯤的賊。”

如果說，幼鯤馬上要死了呢？那仙子還顧得上“大圓滿金身”嗎？她會不會把幼鯤的生命當做最高優(yōu)先級呢？

完全沒有把握。

所以只能一試！

阿川咬牙昂頭，帶著大無畏的冒險精神，喝道：“你都快把幼鯤養(yǎng)死了！心里沒點逼數(shù)嗎？”

走動的裙擺驟然一停。仙子終于流露緊張之色，蹙眉撫摸左肩上的飛魚。

飛魚氣若游絲，抬頭蹭了蹭仙子的手，就垂頭不動了。

阿川氣勢逼人，咬牙冷笑：“看你這樣子，是不善于養(yǎng)寵物吧？小兔子……小麻雀……就連小烏龜都養(yǎng)一只死一只……你這號人，我見得多了……”

“……”仙子咬牙瞪了阿川一會，難過地喝道：“不準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川仰頭大笑，氣吞山河，然后冷靜地直視仙子：“作為一個持證上崗的資深育靈師，我當然要笑?！?

“育靈師？”仙子表面鎮(zhèn)定，心里面卻慌得要死。

“對。培育靈藥，養(yǎng)育靈寵，都是我的核心業(yè)務(wù)。”阿川再次拋出釣餌。

鉤直餌咸，愿者上鉤。

“你有辦法救活北溟幼鯤嗎？”仙子咬鉤。

“原來是北溟神鯤啊?！卑⒋ㄕf。

“是的。”仙子把幼鯤捧在手中，緊張地凝視阿川。她方寸大亂的樣子，讓人很想欺負她。

“能跟北溟神鯤同歸于盡，我也算有牌面了。”阿川故意閉上眼睛。

半天沒聲音。

阿川睜開半只眼睛一看，瞧見仙子緊閉雙目，一副明明生氣卻不敢發(fā)作的傲嬌模樣，楚楚可憐，可笑又可愛。

“能把我跟仙鯤合葬嗎？”阿川裝得一臉誠懇。

仙子睜開眼睛，輕輕跺腳：“我問你呢！你有辦法救活北溟幼鯤嗎？”

鯤果然是仙子的弱點。她屈服了。

阿川好整以暇地抬起頭，輕啟雙唇，淡淡吐出兩個字：“求我?！?

看到仙子難以置信的眼神，阿川當場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