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相思意
- 一品女衛(wèi)
- 陳紫晴
- 2516字
- 2019-07-06 07:21:00
三天后,蕭卿晚返回了魏王府。
當二十口盛滿銀錠的大箱在王府的大廳里一溜煙排開的時候,所有隨侍的小廝都驚呆了。
而趙正陽的臉色更是青一陣,白一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白衣闖天關,只身擒劇盜……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王爺,”蕭卿晚從懷中掏出玉佩,雙手遞到趙奕寒面前,“小女子幸不辱命,已盡數(shù)追回被劫官銀九千兩,匪渠徐虎被擒,特來交璽。”
然而趙奕寒卻沒伸手去接,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垂首侍立的少女……
雖是素衣簡裝,卻難掩麗質天生,不施鉛華,卻依舊美麗。
而蕭卿晚卻暗暗地皺了皺眉頭。
趙奕寒的視線仿佛要盯入她的靈魂一般,扎得她渾身難受,集中程度甚至都能從視線感覺到痛。
難道自己做錯了什么?
她暗暗地把整件事情的經(jīng)過詳詳細細地想了一遍,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梳理了一遍,卻沒覺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妥。
那么趙奕寒這么看著自己做什么?
難道……
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綻?
沉默的氣氛,在大廳里彌漫著,就連窗外的蟬鳴葉響也戛然而止,一種駭人的死寂沉甸甸地壓在空氣里,房間里靜得連心跳都能鼓噪出令人心悸的回響!
終于!
“留著它吧。”趙奕寒那緊抿成“一”字的唇線微微地張開了,“從今天開始,這枚小璽就由你來保管。”
“……?!”
蕭卿晚微微一震,不由自主地抬頭看了趙奕寒一眼,卻正好對上了對方深幽如潭的視線,那黑瞋瞋瞳孔的仿佛要把她吸進去一般。
“是。”她趕緊垂下頭,低聲應了一句,躬身退出了大廳。
而直到少女的背影終于消失在走廊的轉角,一直一言不發(fā)地趙正陽突然轉過身,對著趙奕寒微微一揖。
“王爺。”他說,“此舉怕是有些欠妥。”
“哦?”
“那小璽是您的隨身信物,見璽如見王爺,這么重要的東西交給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恐怕……”
“來歷不明……嗎?”
“……您不是懷疑她不是神崎伊織?”
“是嗎。”趙奕寒不置可否,呷了口茶,閉上眼睛也不知在品茗醇香,亦或在想些什么,過了好一會兒,才輕喚了一聲,“葉楓。”
然后趙正陽就發(fā)現(xiàn)自己身后多了一個影子。
只是一個影子……
因為出現(xiàn)在他身后的人永遠只存在于陰影之中。
趙正陽當然知道葉楓是誰,對那種瞬間包圍全身的壓抑,他也早已習以為常,然而他還是不自禁地開始瑟瑟發(fā)抖了起來。
因為即使只是一個影子,卻迸發(fā)出了凌厲的殺意,仿佛站在那里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把劍……
一把出鞘的劍!
“我去過東瀛,拿著神崎伊織的畫像見了山名氏清。”葉楓說,“的確是她。”
然后人影就漸漸地淡了下去,最終徹底消失不見了,就好像他從來不曾出現(xiàn)過一般,正如他出現(xiàn)時那樣……
你永遠不知道他什么時候來,當你知道的時候,可能你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
趙正陽:“原來王爺已經(jīng)派葉楓去調查過了……”
“青州府衙的報告回來了,運銀隊是在采石坳受的伏擊,那里兩山夾一溝的地形,是最好的伏擊地點。”趙奕寒說,“這一次我們損失很大,鷹組派去的人,幾乎都死了。”
趙正陽:“……”
趙奕寒:“可你想過沒有,萬象神宮的修繕事關重大,護送的戶部官銀去浙東是王府絕密,徐虎怎么會知道?又怎能在采石坳設伏,全殲了鷹組?”
“這……?”趙正陽瞿然一驚,“王爺?shù)囊馑际恰袃燃椋浚 ?
趙奕寒沒回答,踱到窗邊,靜靜地看著窗外鐵青色的天空:
“這個神崎伊織武功不錯,重要的是她心思縝密,智計過人,辦事認真,我的身邊正需要這樣的人。”
趙正陽張了張嘴,卻最終什么也沒說。
然而他的表情,卻全都落在了趙奕寒的眼里……
“怎么,”趙奕寒問道,“想說什么就說,何必吞吞吐吐。”
“是。”趙正陽拱手一禮,“王爺,只是覺得這個神崎伊織做事的確很認真……她訓練王府衛(wèi)隊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
時間回到一個月前,王府。
趙正陽:“我聽說神崎小姐天天讓侍衛(wèi)們蹲四個時辰的馬步,還拉著他們到虎踞關負重長跑?”
“侍衛(wèi)們的基礎太差,王爺既委教習之責,小女子敢不盡心?”蕭卿晚回答道。
……
時間回到現(xiàn)在。
“可是。”趙正陽又接著說,“一個做什么事都很認真的人雖然可敬,但……卻更可怕。”
趙奕寒看了他一眼:“可她能從徐虎手上拿回九千兩白銀,你能做到嗎?”
趙正陽垂下了頭不言聲。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趙奕寒又道,“神崎伊織的事我自有道理,你就不必操心了,下去吧。”
※※※
當夜。
圓月如盤,輕輕地掛在樹梢,把皎潔的銀輝灑滿天地,也灑滿了魏王府花園西廂的“還施水閣”之上。
這里是蕭卿晚的房間。
盡管此時已是四更時分,但此刻的她,卻依然斜倚在窗邊,望著窗外暗藍色的天幕,望著繁星如辰,明月似冰,許久,才發(fā)出了一聲極輕極輕地嘆息。
今天是楊天石的忌日……
她今夜本在房中打坐行功,見窗外月光似水,晚風輕送,拂動滿山樹影搖曳,沙沙作響,驀地想起當年碧水寒潭,明月當空,自己和楊天石月下訂盟,誓同生死。不料成婚當日,楊府竟遭慘變……
如今自己形單影只,與楊天石人鬼殊途。便連想去他的墳頭拜祭,都礙于如今的身份而不能……
想到傷心之處,蕭卿晚如何還能靜得下心來入定?只得披衣起身,穿過幾處月洞門,只見眼前一片極大的空地,當前一座小橋飛架,原來竟是到了后花園的舞月臺之上。
蕭卿晚不由得暗暗嘆了口氣:
“舞月……舞月……唉,也不知當年嫦娥奔月之后,后羿望月劍舞之時,可曾有過如我這般‘當年扶搖上云宵,而今最怯中秋夜’的興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極力地緩解開心底越來越沉重的壓抑感,回房挑了幾樣點子,用食盒盛了,這才返身回來。四下一顧,揀了一塊干凈的山石,拿起自己的手爐擺上,往隨身的小荷包里摸出兩星沉香焚上,含淚施了半禮。
“天哥……”她暗自說道,一邊從食盒里掏出點子擺上,“時光如水,轉眼咱們分開也一個多月了,也不知你在那邊過的好不好,這幾樣點心……都是晚兒親手給你做的,在那邊沒人做給你吃,不知……”
話到這里已再說不下去。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輕輕地闔上了眼睛:“晚兒今日終于獲得了魏王的信任……你的冤魂可以安息了。”
蕭卿晚冰雪聰明,今日趙奕寒的一番話,她又怎么會聽不懂?
將自己隨身的小璽交給自己保管,那么從這一刻開始,自己就算真正進入魏王府的核心圈子了。
“今天是你的忌日,可惜晚兒重任在身,不能去你的墳前拜祭,就在這里,以一曲《相思意》,聊表寸心罷。”
用絕對不會被第二個人聽到的聲音,蕭卿晚呢喃道:“不過你可以放心,你的大仇很快就能得報。晚兒在此立誓,不久的將來,必以趙奕寒的人頭,祭你的在天之靈!”
說罷嗒然閉眼,手按洞簫,咽咽嗚嗚地吹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