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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風云莫干山

清風徐徐夷白樓

南方之山,各有其美。廬山雄渾,黃山多姿,武夷山奇崛……

浙江莫干山,就山勢而言,雖起伏連綿,但不免有些中規中矩,略顯平淡。然而,當驅車隨路而上,漫山遍野的竹海,頓時渲染出山勢超越平淡的另一種壯觀。山回路轉,光影明暗變幻,單純的一種綠色,竟可演繹出豐富層次的色彩。

竹海之美,無疑是莫干山的魅力所在。

兩次上莫干山,一在四月,一在六月。

四月,山上仍有寒意,適逢勁風襲來,佇立山頂,俯瞰竹海起伏洶涌,聆聽竹梢上發出的呼嘯聲浪,有如在黑龍江亞布力森林里聽到的滾滾松濤。翠竹本是秀美景致,但一旦形成竹海,勁風吹動之下便又成了別樣的恢弘。

六月時節,雨后濃霧,山影綽約,車隨路升,竹海景象被濃霧籠罩。但是,翌日放晴之時,霧漸漸淡去,一束束陽光穿透霧幔,灑在竹海之上,站在不同角度欣賞,閃動的竹葉反射不同光澤。當地友人說,霧后天晴,是莫干山對來訪者最好的歡迎。此話不錯,涌至眼底的,正是一種令人陶醉的竹海之美。友人還說,最美應是晨曦初露時,清風吹來,將如同一條條霧幔的絲綢裁剪,隨風蕩開,漸漸變為一絲一絲白線,融入竹海的綠色。可惜,我們無緣得識此美。

第一次到莫干山,本是為尋訪蔣介石的歷史蹤影。可是,未想到,給我最多感觸的,不是蔣介石幾度下榻過的白云山館,也不是一九四八年他作為臨時官邸的松月廬,而是位于僻靜處且不起眼一幢建筑——夷白樓。

感到親切,因為巴金。墻上一塊銘牌介紹,巴金一九八一年八月在此居住。恰是這一年,在與同窗陳思和兄合作研究巴金三年之后,我倆第一次走進上海武康路一一三號庭院訪問老人(巧的是,莫干山下面就是武康鎮,而在民國,莫干山歸屬當時的武康縣)。重要的是,這一年,巴金的《隨想錄》寫作進入第三年,他所提倡的講真話、歷史反思與自我懺悔,越來越引起文化界與全社會的廣泛關注。可以說,走上莫干山的巴金,其精神狀態與寫作狀態,正處在一個高峰。

住在莫干山期間,八月十日這一天,巴金為自己的《序跋集》寫完一篇跋。《序跋集》匯集巴金從事寫作以來的幾十篇序跋,不妨視為一個作家思想與寫作的全景式呈現。巴金為此書寫跋,其實是在審視自己的一生。他寫自己“文化大革命”被批判時的惶恐,寫自己面對“五十四年來留下的包袱和辮子”的猶豫。然而,他勇敢地面對自己,愿意把心交給讀者。他這樣寫道:

但是我終于把它們閱讀完畢了。我回過頭重走了五十四年的路。我興奮,我思索,我回憶,我痛苦。我仿佛站在雜技場的圓形舞臺上接受批斗,為我的寫作生活做了徹底的交代。《序跋集》是我的真實歷史。它又是我心里的話。不隱瞞,不掩飾,不化妝,不賴賬,把心赤裸裸地掏了出來。不怕幼稚,不怕矛盾,也不怕自己反對自己。事實不斷改變,思想也跟著變化,當時怎么想怎么說就讓它們照原樣留在紙上。替自己解釋、辯護,已經成為多余。……

巴金寫《隨想錄》系列文章,通常只在文后注明寫作時間,這一次他卻例外地在跋后注明“八月十日在莫干山”。足見,在他心中,莫干山有一種特別的意味。

莫干山之行,的確令巴金印象深刻。酷暑時節,竹海清風帶來涼爽,僻靜的夷白樓讓他可以靜靜思索。更為重要的是,出席筆會的年輕一代的面孔,讓這位年近八旬的文壇老人,仿佛回到自己的青春歲月,在銳氣十足的年輕作家們身上,他看到短短三年之間形成的新時期文學,雖經歷風云變幻,仍然生機勃勃。

這三年,既是寫作《隨想錄》的三年,也是巴金身為《收獲》主編,參與新時期文學編輯、不斷鼎力推出新人的三年。從大膽拍板發表從維熙的《大墻下的紅玉蘭》、馮驥才的《鋪花的歧路》,到力挺張一弓的《犯人李銅鐘的故事》榮獲全國小說獎;從撰文高度評價《人到中年》,大聲為作者諶容辯護,到連寫四篇文章提倡文學應該“探索”……三年間,巴金一直站在文壇風云的前列,以自己的威望與影響力,如同一棵大樹,為年輕一代作家遮擋風沙,如同當年巴金受到文壇攻擊時,魯迅撰文為他擋住風沙一樣。

莫干山上,巴金與新時期文學的新銳——諶容、水運憲、張辛欣、汪浙成……相聚于夷白樓,這該是這位文學前輩與新時期文學年輕一代作家群體最直接、最無隔閡的一次親密接觸。三十年已然過去,當年最年輕的作家如今已年過花甲。在他們的回憶中,我讀到他們對巴金莫干山之行的印象,讀到他們發自內心的感激。

汪浙成回憶,他早在一九五七年就開始發表作品,但真正走上創作生涯是在“文化大革命”之后,并得到巴金的直接關心。他與妻子溫小鈺合作的《土壤》,在《收獲》發表后榮獲全國第一屆中篇小說獎。舉辦莫干山筆會時,他和溫小鈺尚在內蒙古工作,難忘應邀參加莫干山筆會的情景:“就是這一年的八月份,我第一次是面對面,走近了我心目中敬仰的文學大師巴金。我記得那個時候我們還在內蒙古草原工作,住在內蒙古大學里,有一天校園高音喇叭說,我們有長途。那個時候長途都是緊急情況,我們一聽也嚇了一大跳,后來一接,是李小林打過來的電話,說是巴金老師的《收獲》雜志請我們到杭州莫干山去玩。當時就感覺非常激動,有受寵若驚的喜悅。”

張辛欣是當時的年輕作家之一。幾年前,她自美國歸來,應邀參加巴金研討會。一天,她談到巴金對她的關懷與保護,回憶在莫干山上的一件往事:“一次吃飯,我最后一個來,稀里糊涂吃著,巴金已經吃完了,他問我:‘辛欣,你寫的小說叫什么名字?’我說是‘男人女人彼此彼此’。他就說:‘你這個題目你覺得怎么樣啊?好像有點太隨便了吧!’看看他,我心想我不是挺現代派的嗎?也沒把他太當回事。……”話雖如此說,張辛欣當年還是將小說篇名改為“在同一地平線上”,發表后立即引起轟動和爭鳴。因為這部作品,張辛欣一度受到報紙點名批評,導致從中央戲劇學院畢業時難獲分配。處于困境的她,從北京躲到上海巴金家中,度過最艱難的日子。后來,巴金致信時任北京人民藝術劇院院長的摯友曹禺,推薦張辛欣。漂泊不定的張辛欣,終于找到立足之地。在那次研討會上,說到此處,面對臺下聽眾,這位素來性格豪爽的女作家,竟一時哽咽,泣不成聲……

因發表《禍起蕭墻》而一鳴驚人的水運憲,有著與張辛欣同樣的感激。在結束莫干山筆會返回上海的火車上,水運憲、張辛欣與巴金坐在一起聊天。水運憲講述一位親戚三十年里的人生經歷,大家頗為感動。張辛欣問巴金:“如果把這些寫出來,您覺得應該怎么去結構呢?”巴金說道:“你聽得感不感動嘛?如果聽得感動,這就是結構嘛。怎么讓人感動就怎么去寫嘛。”水運憲回憶說,正是巴金的這番話點撥了他,讓他對文學境界有了新的認識。

親歷者回憶點點滴滴,凸顯巴金的人格魅力。他不張揚,不做作,坦誠樸實,親切自然,恰如竹林清風,沁人心脾,滋潤情感,令人感念至今……

霧鎖杜公館

莫干山上,竹海之間,星星點點掩映著不同的歐式風格別墅,別墅的主人,大多是民國時代的風云人物:張靜江、黃郛、杜月笙、張嘯林……許多年后,莫干山上,別墅主人之間,到底出現過多少具有歷史意義的場面,上演過多少傳奇,足以任人們想象。

秀美之山,多了歷史的厚重。

走在莫干山,聽到人們說得最多的是蔣介石。

中國有兩座山與蔣介石的政治命運密切相關——廬山、莫干山。蔣介石青睞廬山,前往次數最多。莫干山不是他常去之山,一共只去過三次。可是,微妙之處卻在于,每一次莫干山之行,都使他的政治命運發生轉折。

第一次莫干山之行,是一九二七年十二月。十二月一日蔣介石與宋美齡在上海大華飯店舉辦婚禮后,當天即驅車離開上海,前往莫干山度蜜月(有人撰文稱,因臨時有變他們并未上山,待考)。上山之前,蔣介石迫于國民黨內部壓力,已宣布下野。蔣介石在國民黨內不可替代的最高地位,是在第一次莫干山之行時才得以確定的。

第二次莫干山之行,是一九三七年三月。蔣介石在莫干山迎來了特殊客人——中共談判代表周恩來,與周同行的還有中共聯絡代表潘漢年。此時,震驚世界的西安事變剛過去三個月。西安蔣、周重逢時,蔣介石是張學良、楊虎城的階下囚,周恩來代表中共參與釋放蔣介石的交涉;莫干山再度重逢,國共兩黨的第二次合作則已進入實質性談判階段。

第三次莫干山之行,是一九四八年七月。戰場上潰敗的蔣介石又走上莫干山,將松月廬作為臨時官邸,召開金融改革會議。前方戰場、南京政局,四處危機重重,難道他還有避暑的興致與悠閑?或許,是因為他對前兩次莫干山之行印象太深了,他兩次人生的重要轉折發生于此,能不讓他對這里懷有感激之情?姑且猜測一下,當他又一次走上莫干山時,內心深處或許是希望這座名山能為他帶來又一次轉機吧。當然,他不會想到這是他的最后一次上山。

不錯,莫干山對蔣介石意義重大。可是,我更看重另外一個人的命運起伏,與莫干山的內在關聯,這個人是蔣經國。

讀相關歷史敘述,一九三七年三月,當周恩來走上莫干山談判時,首先帶給蔣介石一個消息:蔣經國已經從蘇聯啟程,不久將回到中國。

兒子歸國無疑是個好消息。一九二五年,國共兩黨第一次合作時,只有十五歲的蔣經國被送往蘇聯留學。之后十二年間,多少政治風云上演,蔣經國在蘇聯的命運令蔣介石牽掛。在與蔣介石的博弈中,蔣經國一直是斯大林手中的一顆重要棋子,總是被隨時局演變挪動。如今,隨著國共兩黨關系緩和而走向第二次合作,蔣經國獲允歸國,當然是蔣介石在莫干山收到的一份最好見面禮。

蔣經國注定與莫干山有緣。

十一年過去,一九四八年八月蔣經國同父親一起走上了莫干山。在松月廬里,蔣介石與行政院院長翁文灝、外交部部長王世杰、財政部部長王云五、中央銀行總裁俞鴻鈞、財政部政務次長徐柏園、中央銀行副總裁劉攻蕓、臺灣省財政廳長兼美援會聯絡人嚴家淦等人開會,決定實施以發行金圓券為開端的的貨幣改革。為促成貨幣改革,俞鴻鈞被任命為上海經濟管制督導員并賦予警察權,蔣經國則被委派為副手。

一場史稱“上海打虎”的行動隨即展開。蔣經國雖為副手,實為這場大戲的真正主角。

如果把蔣經國的歷史行程串連起來,不難發現,他的兩次莫干山之行都成為他政治生涯的重要銜接環節——第一次是他自蘇聯歸來,抗戰期間的“新贛南”成為他初次亮相的政治舞臺;第二次是他“上海打虎”,留下說不盡的歷史故事……

走下莫干山,蔣經國躊躇滿志,傲視上海灘。“打虎”高潮初起時,他毅然逮捕并處決套購黃金外匯、參與黑市投機的華僑商人王春哲,立即引起一片喝彩,令人對他刮目相看。當時的美國《生活》畫刊,以“處決奸商——委員長之子領導一場消滅通貨膨脹的戰爭”為題刊發一組分別拍攝于法院、警察局和刑場的照片,留下難得的歷史影像記錄。

然而,僅僅一個多月,蔣經國就黯然退場了。關鍵的轉折,與他逮捕杜月笙的兒子杜維屏有關。

《生活》刊發了一張拍攝于法庭的照片,說明文字為:“百萬富翁的兒子杜維屏(穿長袍者,左),是蔣經國指控的第一位囤積紡織物資的人。兩位女性(右)是從犯。杜是上海政治頭面人物杜月笙的兒子。”從照片看,站在法庭上的杜維屏,臉上沒有絲毫的緊張與慌亂,相反,還頗為鎮靜自如。有上海灘上呼風喚雨的父親杜月笙的影響力,他當然相信自己比被處決的那位華僑商人王春哲,多了支撐,多了樂觀的前途。

事態進展恰好證明杜維屏的這一鎮靜自如,絕非一廂情愿。在上繳大筆罰款后,被判刑入獄六個月的杜維屏獲得釋放,離開上海前往香港。杜的獲釋,被認為是蔣經國“打虎”失敗的最初實例。

事情遠沒有結束。在杜維屏被捕之后,杜月笙向蔣經國拋出撒手锏——他指控孔祥熙之子孔令侃的揚子建業公司,囤積汽車、呢絨,匿藏金銀外匯,這立即令蔣經國陷入尷尬境地。盡管蔣經國也曾查封孔令侃的公司,可是,他隨之不得不屈服于蔣介石、宋美齡的壓力。曾任美國駐華大使館政治參贊的陶涵(Jay.Taylor)在《蔣經國傳》中說,孔令侃在交出六百萬美元之后,離開上海,前往香港轉赴紐約。

轟轟烈烈的“上海打虎”,僅僅持續一個多月便草草謝幕。一度強悍出拳的蔣經國,不會想到,最終他倒在杜月笙更厲害的出拳之下。

巧的是,最近一次上莫干山,我們一行住進的賓館,正是杜月笙的別墅。

車至山上,霧仍濃,路旁的竹林與建筑朦朦朧朧。車停下,我們沿公路右側一條窄窄石板路下行,走過幾十步石階,拐一個彎,眼前現出一幢磚石建筑。主人說,這就是赫赫有名的杜公館。說赫赫有名,當然是指杜月笙其人,其建筑則頗為簡潔、樸實。杜公館帶閣樓共三層,墻體磚石多為絳紅,柱子和陽臺欄桿則為白色,灰色屋頂與石階一樣,布滿青苔。

杜公館左側是山體,右側是蔓延而下的林海。門前,一片平地面積不大,中央為圓形草坪,其間兩棵紫薇樹,據說樹齡都在百年以上。紫薇樹又叫“癢癢樹”,以手輕輕摩挲樹皮,樹梢的葉子會微微顫抖。兩棵紫薇,是后來移栽于此,還是當年故物,未見說明。如果真是當年老樹,它們無疑見證了建于一九三三年的杜公館的八十年滄桑。

讓人好奇的是,杜公館左側的山壁上,鑲嵌著如同滿月的一個金黃圓形標志,四周環繞著褐色。當地人介紹說,這是青幫的徽記,因位置偏僻,“文化大革命”中未被砸掉。如今,大概只有這個徽記,才能提醒人們,眼前的這一所在與當年那位青幫風云人物的關聯。

這個季節,爬山虎正綠,以黃色徽記為中心向四周蔓延,從山底一直爬至二三十米高的路旁,整個山壁全是晶瑩剔透的綠色。爬山虎、青苔、翠竹、紫薇綠葉,烘托出杜公館一片靜謐與涼爽。

綠、靜、爽,三者正是莫干山的美妙之處。

站在山路俯瞰,杜公館一點兒不顯山不露水。與之相對的公路另一側,有一石徑上行通往一扇大門,那是“張公館”,主人是另一位上海灘風云人物,與杜月笙齊名的青幫頭領張嘯林。相比而言,杜公館的選址和建筑設計,無不透露出其主人內斂而不張揚的良苦用心。

然而,正是這位貌似低調內斂的杜月笙,在關鍵時刻用他的有力出拳,擊碎了蔣經國的躊躇滿志,兒子也隨之轉危為安。歷史有時就是如此,既以出人意料的方式開始,也以超乎想象的方式結束。

住進杜公館,深夜十一點,我們一行幾人,按捺不住興奮,動議再次去散步。彎曲山路上,只有我們幾人行走。霧很濃,如果把燈光關掉,眼前頓時漆黑一片,身旁是誰也難以辨認。忽然,同行的一位朋友指向路旁,大呼一聲:“你們看,兩個眼睛!”我們定睛一看,路旁樹叢里果真有一雙動物的眼睛閃著綠光,不等我們走近辨認,它便走開了。朋友說是野貓,我們不相信,好像寧愿它是別的什么。

這位朋友,是電視劇《懸崖》的編劇全勇先。難怪他能編出懸念叢生的電視劇,原來他有一雙銳利的眼睛,可以穿透迷霧,窺見背后的隱秘。

是夜,我們夫婦睡在杜公館三層閣樓的房間。據說我們樓下的房間,就是杜月笙的臥室。一九四八年的夏天,如果杜家也在莫干山上度假,杜維屏會住哪個房間?杜氏父子是否會想到山上決定的貨幣改革,與他們的命運緊密相關,很快將導致他們與蔣氏父子,發生一次歷史性的交鋒?

純屬歷史的好奇。

大霧籠罩莫干山,窗外一片漆黑。夜里,屋頂上不時有輕微的咚咚或嚓嚓的聲音傳來。妻子說:“什么聲音?”我說:“什么鳥吧?也許貓頭鷹。”

霧鎖杜公館,竹海回蕩著歷史回聲。

第二天早晨,我對勇先兄說:“其實你可以寫一部《莫干風云》。”

他笑笑。

“我是縫補歷史碎片的裁縫。”在談到《懸崖》創作體會時,勇先兄曾經這樣說過。或許有一天,這個好“裁縫”,真的會的再上莫干山,拾取碎片,演繹出另一番歷史風云……

完稿于二〇一三年六月二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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