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哥的死訊傳到忽必烈大營里,已經是九月初了,忽必烈的中路大軍前期進展緩慢,才剛剛突破河南到達湖北,此時是進是退,在忽必烈的幕僚中引來一番激烈爭論,建議忽必烈立刻回北方爭奪汗位的一派由郝經為代表。郝經三十多歲,出生在金國的教育世家。他在一開始出兵南下的時候就提出反對,認為宋國現在實力很強,不要貿然進兵,必須整固好蒙古內部事務后才可見機行事。
郝經說:“忽必烈汗,阿里不哥(忽必烈的弟弟)在哈拉和林(蒙古首都)經營多年,他得到消息后必定開始行動,如今你還在中原苦戰,不回去爭取諸王認同的話,在來年的忽里臺得不到足夠的推戴,就沒法取得汗位了。”
另外一派以劉秉忠為代表,他四十多歲,是佛教高僧海云大師的弟子,尤其精于易經,得到了忽必烈的重用,還負責在忽必烈大本營金蓮川按照傳統風水規劃設計了都城,這個都城后來就叫開平。
劉秉忠說:“伯常,如你所說,阿里不哥一直在哈拉和林,他的長處就在于和諸王貴戚熟悉,而這是忽必烈汗的短處,現在要忽必烈汗回去爭取諸王貴戚的支持,是用自己的短處去挑戰對方的長處啊。”
郝經說:“仲晦兄,那你認為忽必烈汗爭取汗位的長處是什么?”
“忽必烈汗在中原地區長期經營,坐擁中原地區的財力和人才,再加上武功,讓諸王貴戚知道忽必烈汗的實力,這才是取得汗位的關鍵。”
“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沒有忽里臺的推戴,光靠武功即位豈不是被人恥笑篡位?”
“哎,伯常言重了,我是說要靠這些實力來爭取貴戚的支持,而不是靠經營關系。”劉秉忠回頭對忽必烈說:“忽必烈汗,還記得出發前我為你算的那個泰卦嗎?爻辭上說的‘朋亡,得尚于中行’,現在看起來說的是蒙哥大汗離開我們以后,我們需繼續在中線前行才有所得。”
郝經說:“你提的這條中線進攻路線繞過了襄陽,我們攻打鄂州的話,襄陽里的守軍沿著漢水下來就能增援,速度比我們陸上行軍快多了。易經上的那些牽強附會之說,豈能當真。”
劉秉忠不悅地說:“《周易》說的是天地萬物之理,孔子也說過: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怎么會沒有道理?而且當初我們也討論過,襄陽是宋國重兵防御的城,我們中線繞開它就是要攻其不備。”
郝經冷笑說:“仲晦兄,孔子的話你理解錯了,他的意思是五十以學,亦可以無大過矣。”
眼看兩人的爭論成了意氣之爭,忽必烈開口了:“我聽過也里可溫(天主教)的一個故事:以賜烈人跟非利士人的一場戰爭中,非利士的巨人戰士哥利亞單挑以賜烈人,可是沒有人敢跟他打。最后只有以賜烈王掃羅的仆人大衛出來應戰。大衛本來是一個牧羊人,從沒有上過戰場,但是他殺死了哥利亞,最后以賜烈人取得勝利。從此大衛得到以賜烈人的尊敬,以后還成了國王。”
忽必烈說完看著幾個幕僚,說:“我的心意已定。”
“忽必烈這只老狐貍在想什么?”宋京在賈似道的軍事會議上說到。
忽必烈這只中路軍,在得到蒙哥去世的消息后,并沒有像賈似道預計的那樣撤軍回北方,反而一路南進,在九月準備強渡長江攻打鄂州。南面兀良合臺的軍隊也從廣西往湖南進發。目前賈似道將指揮所就定在鄂州這個必爭之地。
賈似道分析到:“各位不用擔心,我認為他這是在以進為退。忽必烈在中原地區已經多年,必定想要爭得戰功來增加自己爭取汗位的籌碼,另外他要防止貿然退兵被我軍追擊反而得不償失。我們就坐鎮于此等他來攻,看他能攻多久。”
由于合州解圍,重慶的呂文德水軍已經趕往湖北長江一帶,在此以逸待勞,等著忽必烈軍。而蒙哥那一支軍隊改由史天澤率領,也不退兵北去,而是駐扎在成都。四川的其他兵力不得不留守以防蒙軍再次突入。
九月上旬,蒙古軍強渡長江,包圍鄂州,猛烈攻城,賈似道從兩淮地區調入援軍,龜縮在城內采取防守策略,等時間來消耗蒙古軍的兵力。然而賈似道低估了忽必烈軍隊的戰斗力和韌勁,接下來的兩個月里,城墻屢次告急,他的軍隊死傷了一萬多人。賈似道不得不重新考慮對策。
“據聞忽必烈軍內也有不同聲音,其中一派郝經反對繼續戰斗,我們如何利用這一派的力量?”賈似道在一次會議上詢問幕僚。
宋京想了想,說到:“如果忽必烈正如相公所料需要戰功,我們何不用權宜之計,和郝經談談宋蒙兩軍議和的事情,他愿意退兵,我們就向朝廷報請歲幣,且許諾忽必烈北歸之時,我們不乘機在中原地區用兵。”
江萬里說:“不可不可,忽必烈總不會白等著大汗位被別人拿走吧,我們再堅持一時就可以,如今勢均力敵還要奉歲幣,簡直是笑話。”
宋京說:“江丈,這件事一來沒有官家的文憑,二來忽必烈還不是蒙古國的大汗,歲幣之議哪里能做實,大家都知道這說法是幫他下虎背。等他們退兵北去后,這中原地區要不要奪回來就不由他們了。”
賈似道說:“釣魚城大捷后,官家更信心百倍了,這個時候議和,朝廷里那些大臣口水都會把人淹死。無奈戰爭多持續一日,錢財人命損失就多一日。”
宋京說:“相公,讓蒙軍退兵事大,到時候即便有大臣說我們是議和的,那又如何,又不需要真的奉歲幣,還保全了官兵人民的人命財產。”
賈似道想了一會,點點頭說:“好,就用這權宜之計。”
景定元年(1260年)年初,剛過完元宵,萬寶行生意比較清淡。蒲熙文和鄭小奕正在閑聊,這時候進來了一個男子,三十歲出頭,他個子高挑,鼻梁高挺,褐色須發,相貌俊美。他進來四下看了看,看到蒲熙文和鄭小奕后,行禮問到:“娘子,又見面了,能請教下這萬寶行是賣什么的?”
蒲熙文覺得好笑,說到:“是你啊,要不客官猜一猜?”
那客人說:“我看這萬寶行的名字有些意思,就是好奇進來問問,娘子不妨教給我聽聽?”
蒲熙文在燈會上見過見這男子,那晚猜燈謎的時候,他在旁猜中了好幾條,還替她出了些主意。他人長得俊,又聰明有禮,因此對他頗有好感。蒲熙文說到:“萬寶行是給海商做保的,客官如果現錢不夠,又想要做出海買賣,來這里就對了。”
“哦,那可是大買賣,我要是把錢放到這里,你們能幫我去做買賣?”
“客官你有現錢又不想自己去的話,我們也可以安排綱首代你采買。”
“這么多錢放到你們這里,安全嗎?”
“客官你不是本地人吧,萬寶行的頭家什么實力,整個泉州都知道的。”
“娘子不但長得漂亮,還冰雪聰明,我確是剛來泉州不久。這有張交引,能押在你們這里做買賣嗎?”
蒲熙文被夸得高興,看了看客人遞過來的交引,說到:“這種交引我以前見過,可以的,不過需要先換成現錢,如果你相信萬寶行的話,可以交給我替你找交引鋪賣了。”
“哦?什么時候見過?”
“那就不記得了。不過現在已經過了出海時節,沒有船出海了。”
“謝謝娘子提點,如果我想現在就換成現錢,萬寶行還有什么可以委托的買賣呢?”
“客官是嫌錢燙手嗎?哈哈,你的錢也可以放到萬寶行,我們替你放保。”
“娘子見笑了,那我過些時候再向你請教了。”
看著這個客人出了門,鄭小奕笑到:“原來剛才說的俊男子就是他,你花癡啊,忘了你家里的官人了?”
“你還沒有嫁人不懂了,我十六歲結婚以后,就沒有哪個男人夸過我了。”
“你家官人呢?”
“不想提他,又笨又懶,總等著天上掉餡餅。本來這買賣他應該打理的,說看不上這小買賣,他要結識臨安的大官,去做大買賣。我們見了面就吵,沒看我有事沒事都呆在萬寶行嗎,不想碰見他。”
“那……如果他要辦那事呢?”
“哈哈,小娘子家的,沒有嫁人就想著這事情啊?”
“人家當你姐姐才問的,你還笑話我。就當我沒有問過吧。”鄭小奕撅起嘴不高興了。
“好好好,不笑話你,今天姐姐就教你幾招,他要辦那事的時候,我就背對著他,閉上眼睛心里想些俊男子,下面像憋尿那樣反復用力,就很快能過去了。不過黃鏞不錯啊,說不定結婚以后你就發現喜歡上他了呢。”
“哎,希望是吧……”鄭小奕深深地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