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新學期開始，課表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說晚自習沒有理化生，周一到周五的課程里也壓縮到這三門每周只有一節。

從理科生轉向文科生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畢竟整個高一上學期的東西都沒有學過，而且政治和地理的必修一又都是需要理解的困難的部分。于是一連幾番月考，孟笙的成績都搖擺不定，她想著自己要是再考不好，孟媽估計得把她的皮給扒了吧。

不過...這后半個學期該背的書都背了，該寫的題也都寫了，最后的結果應該不至于太差。

六門課的考試短短兩天就結束了，她最擔心的地理安排在了最后，但好在這次并沒有很難，至少，她考完覺得還可以。

然后......

她聽說過這樣一種說法，一張優秀的試卷是不會讓你感受它的難度的，它會很溫和，讓你考完心情愉悅，但最后你會發現你的分數與預想的有很大差距。

她一直覺得這是無稽之談，做完了卷子里所有的題目，怎么可能還感受不到它的難度？

可是生活啊，就是你對什么越肯定、越自信，它就越要發生點什么，讓你懷疑自己之前的某些認知。

總之又考得不理想了，不，是很差，比之前的任何一次考試都差。

她覺得很羞愧，覺得這是對自己不聽勸導的懲罰，是自己固執己見應有的下場。

她是怎么有自信說要去做什么小池子里的大魚，怎么敢和孟媽對峙說自己能學好文科？

一個人認清自己要用多久呢？

她不知道。

每次在她覺得已經清楚自己的能力的時候，就會突然發生什么，讓她驚覺她又高估自己了。

于是她又默默讓自己降下一層，踏進升降電梯，看著這一層的地平面慢慢上升，從她的腳底到她的頭頂，渾身的細胞在這一刻開始瘋狂地叫囂，互相扯皮。小惡魔諷刺著她曾經的豪心壯志，極盡全力的拒絕著下一層，小天使安慰她接受現實，告訴她只要努力就一定可以回去，就算不能回去，她也可以做這一層的老大。

太陽突然從樹椏中竄出腦袋，陽光刺地她眼前一白，等她轉過身去遮陽，那兩個攪得她頭疼的小混蛋早沒了蹤影。

腦子里又回蕩起小天使的話，“就算不能回去，我們也可以做這一層的老大！”

她點點頭想接受這個觀點，因為她覺得很有道理，可腦子里忽然閃過的小班的話讓她心底一驚。

那不就是小池子里的大魚嗎？

冠冕堂皇的一大通理論和說辭，不過都是借口，掩蓋的是她一直不愿意承認的逃跑事實。

也是在這一刻，她由來已久的心慌忽然全都消失，反倒覺得渾身暢快。

“這太陽，真的好曬啊。”她喃喃著，背靠著坐在欄桿上，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

從回廊可以看見教室里的情況，小張說了句什么，然后家長們開始鼓掌。

應該是家長會結束了。

于是剛安定的心又被提了起來。

她要怎么和媽媽交代呢？

難道說是她畏懼了困難所以選擇了退縮？

她可以這樣認清自己，可她做不到在別人面前這樣定義自己的行為。

可該面對的還是該面對啊，遲疑著挪動腳步往班級門口移動，然而還沒踏出幾步，孟媽就已經過來找她了。

來就來吧，她已經做好被暴打一頓的準備了！

然而......

孟媽臉上并沒有想象中的嚴厲，看起來也沒有很生氣。

“媽媽。”心里還是沒有底氣，弱弱地叫了一聲。

“嗯，回家吧?！泵蠇屝χc頭，然后牽著她往樓梯口走去，“這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這次沒考好嗎，下次考好了不就行了？”

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淚又開始決堤，她覺得自己好卑劣，總把媽媽想得那么兇那么壞，媽媽明明就好溫暖好有愛的??！

“我以為，你會罵我呢......”

“罵你什么？沒考好嗎？”孟媽從包里拿出電動車鑰匙，按了按解鎖鍵。

“嗯?！泵象宵c頭，“我這次又沒考好?！?

“沒考好就沒考好唄，”孟媽已經坐在了電動車上，“這又不是高考咯?！?

她稍稍動了幾步，等孟媽調好車頭，熟練地坐上后座。

“有很多人從一開始就決定要學文科，你一個半路出家的，基礎肯定沒有他們好，但你只要努力學習，總有一天會把落下的都補上的?！?

“而且你這次也沒有考得很差，雖然沒有進前一百，但也差不了幾分，你們班主任都和我說，說你數學好，到后面肯定不會差。”

“你是我女兒，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嗯?！彼÷暣饝?，低下頭，努力不讓眼淚流出來，因為媽媽說這沒有什么好哭的。

不過是一架升降電梯，她能從那里下來，也就一定能從那里再上去。

耳邊又響起聒噪的蟬鳴，可她心情好，并不覺得煩人。

閉上雙眼，仿佛都能聞見西瓜的清香。

“媽媽，一會買個西瓜回去吃吧?！?

“好。”

忽然很想抱抱媽媽，可她又不好意思，那就讓那兩個小混蛋去親親媽媽吧。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