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 6 他們
- 誰是維克多
- 陳無后
- 3313字
- 2019-07-09 05:56:48
候車區(qū)內(nèi),其中一盞燈的燈絲好像壞了,在不停的閃動。我站在其正下方的黃線內(nèi),等了十分鐘左右,最后一班地鐵才轟轟而至。
在一陣急促的警示聲下,地鐵的門緩緩打開,我拖著沉重的腳步走進只有寥寥幾人的車廂。就近選了一張沒人的長椅,在上面躺了下來,整個人縮成一團,絲毫不顧及自己的形象和素質(zhì)。
只有這么躺著,身體的疲憊才能得到些緩解,還有亂成一鍋粥的腦子,我也需要讓它休息休息。
奈何眼睛一閉,沒多久前所經(jīng)歷的事情便如電影回放一般,一幕一幕的浮現(xiàn)在我眼前,我頓時感到了一陣眩暈。
恍惚之中,我感覺自己又回到了教工路……
“陳放,是我,吳沉?!?
“吳……吳沉?”
面對我的質(zhì)疑,電話那頭又陷入了沉默。
其實我這根本就不是質(zhì)疑,因為在聽見第一句話的時候,我就猜到他是吳沉了。只是那會兒我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猜想,畢竟差不多三個月之前,吳沉就已經(jīng)被警察給抓了。
身處在牢獄里的人還有可能與外界聯(lián)系嗎?就算可以,他怎么都應(yīng)該是聯(lián)系律師或者家里人吧,聯(lián)系我這個多年不見的大學同學是什么意思?
半晌,吳沉才在電話里唔了一聲:“是我,我出來了。”他的語氣非常輕描淡寫,仿佛自己不是從監(jiān)獄出來,而是從家里出來似的。
我聞言一愣,一時間竟不知道怎么回應(yīng)他。
“電話里說話不安全,上車聊。”吳沉見我不說話,又說了這么一句,然后就把電話掛了。
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身后突然就響起了兩聲汽車的鳴笛。我回過頭,看見路邊停靠著一輛黑色的奧迪商務(wù)車,后座的車窗玻璃緩緩降下,一張多年未見的臉龐從車里探了出來。
“上車?!眳浅翆ξ艺f道。
此時,我的大腦里就兩個問題,第一個是大學同學的車能上嗎?第二個是犯罪分子的車能上嗎?問題的答案我自己回答了自己,前者能,后者不能。
那犯罪分子大學同學的車能不能上?
我不知道,真的。
當二者不存在沖突時,我的大腦可以輕而易舉的得到答案??僧敍_突存在時,大腦似乎并沒有辦法去處理這個問題,它告訴不了我,吳沉的車能不能上,該不該上。
“愣著干嘛?快上車呀。”吳沉見我怔在原地不動,他眉頭微皺的對我喊了一句。
“來,來了?!蔽野蛋祰@了口氣,連忙小跑過去把車門打開,呲溜的就鉆進了車里。
上車之后,吳沉對司機說了句走吧,然后就把眼睛閉上養(yǎng)神了,他沒有和我閑聊,也沒有告訴我要帶我要去哪里。我注意到他神色有些憔悴,黑眼圈很重且雙頰凹陷,整個人呈現(xiàn)出來的是一種病態(tài)的消瘦。
車一路向前行駛,經(jīng)過第一個紅綠燈時,左轉(zhuǎn)進入文三路,然后又到文三西路,最后在西溪國家濕地公園的雕塑園前停下。
車剛停穩(wěn),吳沉就把眼睛睜開了,他交代司機在原地等他,接著讓我跟他下車。下車后,他同樣是沒說什么,只是帶著我在雕塑園里閑逛。
最后我實在是受不了了,于是停下腳步道:“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我的眼神里充滿了認真,“你知道我的,我不喜歡把氣氛搞得神神秘秘的。”
吳沉回過頭打量了一下我,不知是不是錯覺,我好像感到他有一絲不悅,但他卻笑了笑道:“阿放,你和以前一樣沒怎么變,還是這么急性子?!?
“你還沒吃晚飯吧?”吳沉的目光在我們所在位置的附近左顧右盼,“那,我們?nèi)ツ亲?,你邊吃晚飯邊聽我說。”他指著不遠處一張形狀怪異的紅色長椅,這么說著的同時,已經(jīng)邁開步伐走了過去。
我這時候才反應(yīng)過來,我手里一直提著從星巴克買的面包和咖啡。吳沉這么一說,我的肚子登時就咕咕咕的響了起來。無奈之下,我只能跟了上去。
“你說,我聽。”長椅上,我和吳沉并肩而坐。我大口大口的咽著面包,而他則心曠神怡的觀賞著周圍的風景,好不愜意。
“你這家伙……”看著我狼吞虎咽的樣子,吳沉無奈的搖搖頭,“瞧得我肚子都餓了,來,分我一塊,咱一起吃。”他伸手就想拿走最后一塊面包。
“少來,這是我的晚飯!”我連忙背過身子,把面包摟在懷里,沖吳沉喝道,“你休想染指!”
“你丫都吃了這么多了,最后一塊給我吃咋了?你還能少塊肉?”吳沉一手撓著我的腰一手在不停尋找空隙,想要搶奪面包。
“廢話,老子買的晚飯還不允許吃了?”
“滾蛋,你小子的不還是我的?當初咱兩說好的,除了女人,一切資源共享!”
“你大爺,一切資源共享明明說的是游戲!”
“懶得理你個小兔崽子,我就要吃。”
就這樣,我和吳沉為了爭奪最后一塊面包,互相嗆著對方,激動時直接就扭打在了一起。
時光仿佛又回到了那段青蔥歲月,我們兩個為了能在游戲里變強,都把自己的生活費拿去買了裝備,導(dǎo)致生活變得極其拮據(jù),最慘那會兒,一桶泡面?zhèn)z人吃。
最后,我爭不過吳沉,只得退讓一步,把面包掰成兩塊,分了他一半。他見我如此,也不再不依不饒,非常心滿意足的接過吃了起來。
“說正事吧。”我嚼著我那半塊面包,假裝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雖然我也很懷念那段象牙塔時光,但最終還是得回歸到現(xiàn)實的,物是人非的現(xiàn)實。
吳沉的笑容漸漸收斂起來,我注意到他吃面包的速度慢了下來,一點一點的,每一小口都細嚼慢咽。我的早就吃完了,而他的還剩下一大半。
我知道吳沉的意思,也不再說話。而是等,等他把面包……不,應(yīng)該說,等他把我倆過去的一切羈絆給吃完,然后消化掉。
在這之后,我們兩個將形同陌路。
我沒有想到,這半塊面包吳沉竟足足吃了半個小時之久。他吃完后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后才緩緩開口說道:“你已經(jīng)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我點點頭:“恐怖分子。”
人類社會發(fā)展至今,世界各國的歷史上都發(fā)生過許多武裝暴動,例如英國的憲章運動、法國的里昂工人反對資本主義剝削壓迫的兩次武裝起義、美國的獨立戰(zhàn)爭、中國的辛亥革命等等。
但我知道,這些武裝暴動通常是進步階級為達到變革社會制度的目的,才通過暴力推倒反動落后的統(tǒng)治階級的。他們所主張的是自由,是平等,是博愛。
而普羅米修斯呢?
他們最擅長恐嚇、威脅、綁架、刺殺、破壞,并喜歡在各個國家的組織、策劃、煽動和實施恐怖活動。他們宣稱要打造一個有作為,不會對人民置若罔聞的良心政府。但其的一切所作所為,卻又無時無刻不在告訴世人,他們就是一群毫無人性的恐怖分子。
所以,我用恐怖分子代替普羅米修斯成員并沒有問題,甚至還可以說是無比準確。
吳沉聽了我的回答倒是沒有惱怒,只是無聲的笑了笑:“算是吧,但也不完全是?!?
“有些事情,你們既然做了,那就得承受該承受的后果。”我的語氣略帶嘲諷,“怎么?就連一個罵名,你都不敢背負嗎?”
“那倒不是,”吳沉平淡的說道,“欲戴皇冠,必受其重的道理我還是懂得的。只是,被誤解多了心中難免會覺得有些委屈?!?
“誤解?”我聽見吳沉詭辯,心中不由的升起一股怒火,“費城一萬一,愛丁堡六千,馬賽八千多,橫須賀將近三萬等等等等!還有今天的多倫多,那可他媽是北美最安全的城市!普羅米修斯輕輕松松的就讓一萬六千多無辜的人死于非命!這幾年來,你們殺了多少人你們知道嗎?將近十萬!那可是十萬條活生生的人命啊吳沉,你跟我說誤解?你他媽有什么資格說誤解?”我越說越激動越說越激動,到最后直接是從長椅上跳了起來,歇斯底里的質(zhì)問吳沉,且滿嘴臟話。
吳沉好像早就預(yù)料到我會有這么大的反應(yīng),他的神色從始至終都沒有一絲變化,依舊是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樣。等我稍微平靜下來,他才開口:“他們殺的人,有黑羊病毒殺得多嗎?”
我聞言眉頭一皺,不太明白他想表達什么意思。黑羊病毒?關(guān)黑羊病毒什么事情?
“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每一天有多少人死在黑羊病毒下?”吳沉語氣平和,沒有一點起伏,“而我們的聯(lián)合國政府呢?他們做了些什么?黑羊病毒從發(fā)現(xiàn)到現(xiàn)在,被消除了嗎?你說他們殺的十萬人無辜,那死在黑羊病毒下的十幾億人,他們就不無辜了嗎?”
“政府不是頒布了一系列便民利民的……”
“你說的是全球范圍內(nèi)使性買賣合法的特別法?還是變相支持罪犯新量刑準則?還是對毀在黑羊病毒下的家庭,賠個幾百幾千塊錢的慰問政策?”
吳沉打斷了我的話,直接拋出了幾個直擊我心的問題,讓我一時間楞在了原地,他說的事情句句屬實,我壓根就無從反駁。
不過,我認為吳沉太消極,太負面了。解放派提出的新人道主義雖然有部分問題存在,但其對民生改善還是做出了很大的貢獻的,要不然……
等等,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思路似乎已經(jīng)歪了。
從吳沉說起黑羊病毒開始,對話的節(jié)奏就完全被他給掌握了。最主要的是,我跟吳沉來此,并不是要跟他討論黑羊病毒如何如何,政府如何如何的。
“他們?你剛才說他們殺的人?他們是誰?”我找到了吳沉的話的矛盾,把話題重新帶回到了黑羊病毒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