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鎮在海平線盡頭慢慢變小。
遠方工廠的濃煙依稀可見，最后都融入漆黑的天空。羅德站在甲板邊，有些遺憾。
東方有個詞語，叫做海天一色，可惜這次沒能領略到其中的美感。
“先生，需要香檳嗎？”服務生走了過來。
羅德猶豫片刻，還是取了一杯：“謝謝。”
在船上的確太無趣了，不如喝酒。
抿了一口，很不錯。淡淡的暗金酒液，撲面而來是馥郁梨香，口感爽滑，微醺。說是香檳，倒更像梨子汁。
輕輕的腥咸海風，配上梨味香檳，倒是一種不錯的搭配。
羅德想給伊莎貝爾也拿一杯，但她沒在。
人們都在甲板上放松，后方還有露天座椅和秋千，帶了孩子的乘客便在那一片娛樂。
船長還在船首甲板，豪爽大笑交談著。羅德松了口氣，看來是其他水手在開船。
羅德也想找個人聊天，但伊莎貝爾在休息。他只能依在鐵欄邊，有一口沒一口喝著香檳。
“嘿，你好。”身邊傳來清爽的男聲。
羅德扭頭，一位穿著黑色西服的年輕人托著一杯香檳走近。他招招手，笑著。
羅德快速打量了一番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男人。金色卷發，一身正裝，甚至戴了白色手套，像是要去北方參加一場宴會。
“你好。”羅德點點頭。
“這天氣真讓人頭疼。”男人笑著抱怨，“讓人很想吃東西。”
對于這讓人摸不著頭腦的邏輯，羅德反倒笑了：“可惜我沒有帶杜冷堡的特色干酪。不知道船上的食物怎么樣。”
“杜冷堡的干酪！我特別喜歡！”男人驚喜地比起大拇指，“但真的太貴了，好想每天都能吃上！”
“看來你是第一次乘坐雙生薔薇，朋友。”男人笑笑，舉杯示意，“敬你一杯。”
羅德笑著與他碰杯，兩人各飲一口。
羅德不得不心中感嘆，這個家伙的語言捕捉能力很厲害，自己只是說了句不知道船上食物怎么樣，他就推斷自己是第一次乘坐雙生薔薇。
這讓羅德微笑的表面下，心生警惕，對于陌生人還是要有所防范。說不準他這一身正裝就是幌子，也許是個傳銷頭目呢？
“杰克·杜森。”男人伸出右手，笑容透著自信，“我是一名心理學學生。”
羅德與他握手，感到一絲被動。這哪里是心理學，簡直像讀心術。
“羅德。”羅德點頭。
男人從上衣口袋摸出一個金屬煙夾，歉意笑笑：“不好意思。”說著他打開煙夾，往后撤了半步，頭偏向一旁。
“瑪爾波路？這個煙口感很奇特，我更偏好烤制煙草。”羅德瞥了一眼。
杰克一愣，笑著遞上一根，兩人就在甲板上抽了起來。
“認識你真是太開心了，羅德。”杰克很高興的樣子，“至少這段航程不會無趣了。本來我正愁沒人說話呢，見你一個人在這兒，就抱著試試的心態來搭個話……真是太好了。”
“你一個人嗎？”羅德問。
“是的，學校放假，我就想出來玩玩。這次來南方做交流會，但這天氣實在不討喜。”杰克聳肩，“你呢？應該是和朋友一起的吧。”
羅德不可置否。他意識到自己剛剛問了一句“你一個人嗎”，而不是“你也一個人嗎”，這又被杰克捕捉到了。
講道理，雖然這家伙很友好，但確實讓人有點感到怪異。
“朋友在下面休息。”羅德點頭。
“是去旅游嗎？”
“隨便走走。”羅德不想透露太多。
杰克笑笑，點頭：“也是，最近杜冷堡的天氣挺糟糕的，到北方就好了。其實我還挺想去更北的地方玩一段時間，但導師讓我回去寫報告了。”
羅德只是抽煙，假笑。
杰克稍微舒展了一下身子，摸出銅制懷表瞄了一眼：“真是漫長啊，明天才能到。”
“明天什么時候到？”羅德問。他的確不清楚，票是伊莎貝爾買的。
“大約上午的這個時候，一天一夜。”杰克說著露出幸福的笑容，“我的未婚妻來接我。”
羅德有點羨慕，朝服務生招招手：“你好，麻煩給我一杯檸檬水。”
“我也要一杯，謝謝。”杰克朝服務生說完，走近一步，“這個懷表是她送我的。”
羅德一看，表蓋上方刻著杰克·杜森，下方刻著蘿絲·迪威，中間還有個鏤空的愛心。
求求你別秀了。羅德臉上笑嘻嘻，心里挺難受。
杰克開始自我陶醉，講著自己的愛情故事，說到興頭還伴隨肢體動作。羅德根本沒怎么聽，他覺得搞心理學的人，可能心里多少有點問題。
喝完檸檬水，羅德已經不太想搭理他了。這時伊莎貝爾上來了，披散著頭發。
羅德朝她招招手，杰克也向后看去。
“這是杰克，剛認識的朋友。”羅德說。
杰克優雅地將手抵在胸口，微微欠身：“你好，年輕的小姐。”
“你好。”伊莎貝爾對他并不感興趣，走過身邊時就像在和空氣說話。
杰克尷尬地朝羅德笑笑：“這是你的……”
“同事。”羅德把煙頭彈到海里。
“原來是這樣。”杰克點點頭，“我是一名心理學學生……”
你怎么又開始了？羅德滿頭問號。
伊莎貝爾吹著海風，長發飛舞，并不想搭理這個奇怪的陌生人。但很顯然，杰克好像想和這位年輕小姐進一步交流。
真同情蘿絲。
“我目前就讀于希靈學院。”杰克依然在叨叨，“說真的，杜冷堡的干酪真是不錯。”
伊莎貝爾皺皺眉頭，羅德則抱著一副看戲的心態在旁邊樂呵。
后來伊莎貝爾實在是被說煩了，卻沒有發火，反倒是朝她微微一笑。她覺得旅途比較無趣，所以決定消遣一下這個討厭的家伙。
“哦？希靈學院是嗎？我挺喜歡那里的，風景很棒。”她說。
杰克興致更高了：“是吧！我也特別喜歡，尤其是那個湖，還有旁邊那一片柳樹，真是迷人！”說完十分陶醉，甚至想現場做一首散文詩。
伊莎貝爾笑笑：“的確。可我記得，希靈學院好像并沒有開設心理學課程啊。”
杰克愣了一下。
羅德又要了兩塊西瓜，在一邊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