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媽的孩子？”

喬菲揉了揉眉心，頭疼。

那邊女人覺得這事兒有些尷尬，她惱怒地瞟一眼地上的孩子，忍著氣，“小侄女，我李雨娟什么人，好歹跟你媽都是書香世家出來的，怎么會亂來。這是……”

女人話語稍頓。

“朋友的孩子。”

喬菲也沒撕破她的面子，她低頭看那嬌縱的小孩兒。低下的一眼，正好落在小孩兒的深灰后領。

她皺眉道:“脫下來。”

冷冷幾個字，語氣里還有絲急切。

小孩兒被她的正色厲聲鎮住，眼淚含在眼眶，只能小聲抽泣。旁邊的李雨娟見了大驚，這雖不是她的孩子，但也是要給人交代的。

她以為是這孩子吵到了小侄女，趕忙勸說，“小侄女，這是干什么。畢竟，小孩子還小，你……”

李雨娟語頓，她見喬菲的眸子看過來，明明黑茫茫的一片，她卻從里面看到了肅色。

詭異的靜默。

喬母想著圓場，她奇怪小女兒的反常。但想著畢竟自家是主家，也不能失了禮，“寶寶，你這是怎么了？”

喬菲沒管，執拗地看著那個小孩兒，低沉地又重復了一遍。

“脫下來，馬上。”

始終得不到小孩兒的反應，她面無表情的臉更沉，那一身清淡疏離帶上生人勿近的冷。

靜靜地站在那里，連空氣里有些壓抑。

小孩兒這下連抽噎都忘了，愣在地上，抖成篩子。

此時，一道聲音打破這僵局。

“脫，確實該脫。”

余光往那邊看，喬菲見喬嵐笑嘻嘻的走來，她身后跟著個短發女生，面色有點陰沉。

她朝喬嵐點頭，猶豫幾秒，還是喚了短發女生一聲，“表姐”。

后者聞言沒做聲，扭頭作沒看見，眉間有股傲氣。

喬嵐看自家妹妹皺眉，冷氣不減。她朝小男孩看去，一眼就認到了那件小西裝，眼神微暗，玩笑的語氣也上了幾分認真。

“這件西裝確實該脫。”

喬母見大女兒如此說，她才細看小男孩兒那身衣服。她愣了下，沉默不語，認同了大女兒的話。

喬嵐蹲下來看著男孩兒緊張的模樣，桃花眼彎彎，笑得親切，“小朋友，不要緊張。來，姐姐請你吃糖。”

小男孩兒嬌氣，見有人好聲好氣，含著的眼淚像打開了水閘。

“噓，姐姐的妹妹可是很討厭小孩子哭的喔。”

喬嵐手指著身后的喬菲，男孩兒瞬間將眼淚憋回眼眶。

見小孩兒這般模樣，喬嵐笑，背后的手朝喬菲攤開。

喬菲抿唇，不情愿地從糕點袋子里取出顆巧克力，剝好放在喬嵐手心。

“哪，剛剛姐姐叫你脫衣服，是因為這件衣服放在傘旁邊很久了，很臟。姐姐想給你洗干凈，再穿，好不好？”

喬嵐把巧克力放進小孩兒嘴里，后者擦了擦眼淚，打個哭咯，“咯……本少爺……才不稀罕這破衣服……”

他眉梢浮上不耐煩，把衣服脫下來，扔給了喬嵐。

喬菲見他的動作，眼神更冷上幾分，沉默著接過喬嵐遞來的衣服。

隨后喬嵐她們的談話，她似乎都聽不見了。

她一點點將西服領子往外翻，手附上后領處的小塊暗褐色。明明不細看，看不出來。

可此時，這血污在她眼里格外刺眼。

手指摩擦這西服的面料，喬菲低著頭，將震驚藏于眼簾后。

原來，那個夢是真的。

這血……該是從男孩兒后腦勺流下的，她記得很清楚。

“小喬菲，在想什么呢？”

喬嵐把事情安排好，轉身見自家妹妹臉色不好。

“……”

“小喬菲？”

喬嵐準備拍她一下，還未觸到，喬菲就后退了一步。

她的手停在半空，抬頭對上喬菲的眸子。那片漆黑冷清的湖水，倒影印她的身影，似將一切行為剖析。

“誰的？”

喬菲望著喬嵐，嗓子陡然間干澀，兩個字都說得很艱難。

喬嵐微瞇桃花眼，吊兒郎當地往喬母身上靠，撒嬌道:“媽，你看你寶貝女兒，兇我。”

喬母瞟了眼小女兒手上的衣服，后悔不已，早知道就應該把它放到柜子里。

她作勢也想轉移小女兒的話題，“寶寶，你看你也沒吃飯，媽媽叫人……”

“誰的，別騙我了，好嗎？”

喬菲的聲音沙啞，輕輕的，帶著一股固執。

喬母從里面聽出了茫然和哀求。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小女兒，可那件事她不知道才是最好。喬母手肘碰了下旁邊的大女兒。

喬嵐嘆了口氣，壞人總是她來做。

“我的”，她表情還有點別扭，“你姐我小時候跟小男孩兒打架的“戰利品“。”

“這不是掛那兒，作紀念嘛。”

她瞟眼喬菲，發現她在走神。便勾住那衣服一角，準將衣服拿走。

一用力，衣服沒動。

喬嵐尷尬地對上喬菲護犢子的眼神。見她抿著唇，黑眸冷冷的，映著幾分委屈。

“行行，你拿去，你的你的……”

喬嵐無奈。

見護住了衣服，喬菲朝她們點頭致謝，“那我上樓了。”

她抱著衣服轉身就走，生怕她姐反悔來搶。

“嘿，小喬菲不是有潔癖嗎？那放了這么久的衣服，她就抱的這么順手？”

喬嵐驚奇，在她后面嘀咕。

走在前面的喬菲腳步微頓，抱著衣服的手收緊，繼續往樓上走。

這唯一的證據，她，不會放手。

喬菲走著樓梯，每一步都像灌了鉛。

其實，她知道喬嵐在騙她，她媽媽也在幫著哄她，連趙叔都在瞞著她。

好像喬家每一個人都知道，除了她。

她像個傻子，被蒙在鼓里。

“你以后還是叫我名字吧。”

樓梯口傳來一句話，喬菲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維里，敷衍地“嗯”了聲。

“你怎么回事兒？”

那邊還在說話。

喬菲這才往那邊看，正是她剛剛喚表姐的那人。

她身上穿著深色風衣，衣袖半攏，露出一截白皙手臂，懸在走廊欄桿外。

那頭干凈利落的短發掩過眼眸，只余那高挺鼻梁，紅唇雪膚，承了她母親艷色，也自帶颯爽。

“不行，外人只道我沒家教，于我沒半分好處。”

思及她不喜自己，喬菲也沒朝她走去。

“你在學校不是干的挺好嗎？叫李樓宇還是叫得挺順口。”那人側過臉，挑了挑英挺的眉。

“是你要求的。”

喬菲無奈。

“你……”李樓宇被這話一堵，余光見喬菲心不在焉的模樣，“哼”了一聲。

“反正，你人前別叫我表姐。”

喬菲聽了沒說話，她見李樓宇的目光一直落在樓下，她看了眼樓下笑得歡快的小孩兒。

她姨媽正哄著他，給他削蘋果，像一對母子。

“你也覺得諷刺吧，親生女兒活的像個外人。”

李樓宇自然見到喬菲的目光，她側頭對喬菲說話。

喬菲沒做評價，道:“這就是你今天請假的原因？”

“不夠嗎？我可是照看了這小屁孩一天。”她語氣平淡，習以為常。

李樓宇的母親是喬母的親姐姐，也是喬菲的姨媽，按理來說，長輩的事，小輩是不該管的。

“有空，我會勸勸她。”

喬菲難得破例，吐出一句話。

“切，誰稀罕你管，自己管好你自己吧。”

李樓宇撐起下巴，短發遮住手指，像平時一樣，跟她嗆聲。

“喔。”

喬菲看著她微勾的嘴角，也沒點明，轉身朝她自己的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