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四歲那年，秦國派王翦為上將軍大舉向趙進攻，以所取的趙地建立雁門郡和云中郡。
我從來沒有像這次這樣期盼戰爭不要爆發，難得的機會，趙王將李牧換掉，這是上天給秦國的機會，給趙國以重創，趙王無奈之下啟用李牧，這場戰爭以秦國的勝利結束。
秦王問我想嫁給誰，我說我想嫁給王離，說這話的時候，我心里很忐忑，我怕嬴政不答應，更怕他答應了，王家卻不答應。
“既然舒兒喜歡，那寡人就替你跟王翦將軍說這樁婚事。”
我答應了，我緊緊握著王離送我的明珠，我日日期盼他能回來。嬴政修書一封發往邊關，稱贊王翦將軍領兵有方，又說了有意與王家結親，結果竟然被王翦給拒絕了。
我拿著王翦的書信，看的我眼淚都出來了。
“王翦將軍這樣說，寡人也可以把你嫁給王離，就怕得罪了他們，你在王家受罪。”
“王兄不必說了……”我想安慰嬴政卻說不出來，把信帛還給嬴政，我告辭而去。
在我傷心的時候，王離送了封信給我，他讓我放心，一定會娶我，還送了我一只巴掌大的雕花漆木盒，有了王離的許諾我放心不少，明年我就成年了，或許等王翦將軍回來，王兄再提這件事，他也能想通了。
后來嬴政把這事說給王后聽，王后搖搖頭說：“這事不一定成，舒兒愿意，王翦將軍不樂意，王離能怎么辦，他還能背著祖父、父親答應這樁婚事不成。要我說大王還是看看別家吧，也不止他家一家是世代功勛。”
“你的意思是……”
“蒙家如何，不說蒙恬兄弟兩個得大王喜愛，就是他祖父、父親也是歷經四朝的老臣，未必比他家差。”
“這件事……怕舒兒不肯。”
“大王不如等王翦將軍回來再提這件事，若他許了也就算了，若他不許，舒兒也沒話說，有本事讓王離自己去勸他祖父。”
“王后說的不錯。”
“舒兒是妾看著長大的，這孩子雖然平日里笑嘻嘻的好像沒什么心事，其實她心里藏了許多事，每次看她騎馬，妾才覺得她是真的自在。”
“舒兒若是公子，必是我大秦一員虎將，王家居然敢……”
“大王，大王看著舒公主好，那別人不一定也喜歡，說不準人家就喜歡嬴杜那樣的，大王能怎么辦，砍了他的腦袋？”
“王翦是老臣，又立有戰功，寡人自然不能……殺他。”
王后笑著說：“那就把這一篇掀過去，以后也不許再提，更不許在王家和舒兒面前提。”
“成不成還不一定呢。”嬴政喝了口水。
“說起來王翦將軍也是小氣，每次打仗都要跟大王請賞。這個人要不是太在意財物，要不就是裝出一副貪財的樣子。要是前者也沒什么大的妨礙，要是后者……舒兒還是不嫁過去比較好，此人心計太深。”
“王后說的不錯。”
我日日盤著王離回來，一場雪又一場雪，我凍的躲在屋子里取暖。
“公主，公主不好了。”凝綠慌慌張張跑進來。
“你家公主好得很，什么事這么著急。”
“奴聽外面人說王賁將軍的夫人李氏已經給王離少將軍定下了婚事。”
“你說什么？”我直接竄起來。
“是奴婢親耳聽到的，前日李夫人親自下聘，兩家已經把婚事說定了，就等少將軍回來成婚，連日子都定了。”
我頓時沒了主意，王離前些日子還說王翦將軍已經松口，怎么今天就……
“公主，公主您沒事吧。”凝綠趕緊扶住我，我坐到臥榻上，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眼淚止不住往下掉。
“公主，要不要讓大王再去跟王翦將軍說說，這事或許能成。”
“王翦好謀算，一面穩住王離，一面讓李夫人……去提親……還有什么好說的，不是已經定下了嗎，王翦將軍的主意，王兄也不能改變。”
“可是公主，您和少將軍這幾年……奴婢也心疼您。”
我解下身上的玉佩，摸著上面那顆珍珠，“你幫我一件事。”
“公主請說。”
“你去庫里找一串珍珠。”我拿剪刀把穿珠子的絲線剪斷。
“公主，您這是做什么呀？”
我把珍珠遞給凝綠，“你幫我找一串跟這顆珍珠差不多的珍珠，能裝滿那只盒子就行。”
“是。”凝綠接過珍珠，小心的揣起來。
“你去吧，讓畫屏進來。”
“是。”凝綠出去請畫屏找珍珠，我去把王離給我的書信都找出來，我一封一封打開看了一遍，一邊看一邊掉眼淚。
晚膳我也沒吃，祖母在我房門口看了看，搖搖頭，“這孩子心太重，既然她病了，那就請太醫好好醫治。”
“是。”
“咱們也別打擾她，讓她好好睡會兒吧。”華陽太后扶著綠檀姑姑的手回去。
我躲在被子里哭了一夜，也不知道何時睡得，第二日太醫來為我診脈，開了一個舒氣安神的方子，讓我每日睡前喝。
我喝了那藥，夜里確實能睡得著，只是太醫醫術再高，也只能醫身，不能醫心。
我去找了一些書帶回宮，路上遇到趙高。
“公主。”
“你怎么在這里？”
“奴婢出來給管事……”
“被欺負了？”
趙高低著頭，“方才我聽說邑奉殿里缺兩個整理典籍的侍者，不如你去那里，他們管事好說話，定不會為難你。”
“謝公主。”
我讓畫屏陪他去管事那里卸任，去新的地方拜了新管事。
“既然是舒公主送你來的，你就在這好好做事，咱們這也沒什么大事，就是打掃、整理、抄錄。你會寫字嗎？”
“會。”
“會就好，那你就負責這一間的書，這是自先惠文王時就收藏的典籍，要及時整理、晾曬，有些年代久遠，你要抄錄新的擺上。”
“是，小的明白。”
“咱們這里最要緊的就是防火，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是是。”
王離跟隨大軍回咸陽的那天我站在城樓上望著他，明明這么近，卻覺得太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