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 因途
- 印容
- 2118字
- 2019-07-30 21:25:00
晏唯是在羅望子醬的酸香中睜開的眼睛。
她本來不大接受這個味道,酸不丟丟的,酸狠了感覺口齒間還有種無法言喻的苦味,直到某日在哈瓦那吃上一口羅望子蜜餞,人間美味!
來納卯之后,能經常回味這種快樂,這是她喜歡這個民宿的原因之一。
薩亞做早飯會拌上一盤海葡萄沙拉,她享受海藻那種難得的鮮軟糯的口感,順便再做一碗菜肉酸辣湯,澆上羅望子醬,在酸香彌漫的美味里敲響她的門。
“篤篤篤——”
動靜太大,晏唯好失望。
“晏老師,早啊!”方瑤在叼著蝦油燒麥,兩眼迷茫地站在走廊上,趿著一雙草編的涼拖,還穿反了。
“您行李收拾好了嗎?”晏唯默默地回到自己的飯桌旁,看著小姑娘手忙腳亂地換鞋子,探頭探腦往臥室張望。
“沒有。”
去塔萊省參加文化周畢竟是臨時起意,從時事評論轉為文娛記者,一夜之間身份變化,恕她還不能適應,登島后第一件事是,拿起相機調整焦距?
方瑤一副了然的表情,自作主張拽出行李箱平攤在地上:“浮潛鏡,防水罩,水母衣……晏老師,你說我們潛水時候會拍到小丑魚嗎?”
運氣好的話,會在密密麻麻的海葵里發現它,然后跟上去一塊竄來竄去,說不定會有漂亮的照片,前提是手腳得和小丑魚同樣敏捷。
“會,橙紅的魚身,白色的斑紋,看到你的時候會吐個泡泡say big and blue!”
方瑤笑得東倒西歪:“那會有跳跳魚嗎?”
“有,黏在紅樹林里,受到驚嚇的時候,一大群魚會突然拍著水面跳起來咬你!”
騙小孩呢?
方瑤一屁股坐地上,認真地審視她:“我覺得你今天特別活潑!”
噗——
心窩子里好像有個泡泡,被戳中了。
晏唯避開她的目光:“我以前也這樣。”
“不不不,你可能體會不到,就像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脈。”方瑤往前蹭了蹭身體,“昨天晚上我好像看見周嶠站在你窗戶底下,你倆干嘛呢?”
“簽合同,凱撒沒跟你說?”
“除了我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
這是打算昧下實情了,一看就是有事啊!
方瑤笑得賊眉鼠眼:“我什么不知道啊,周嶠的臉和身材都那么帥,小眼神飛過來欻欻歘,特勁兒,最重要人品也好。”
“認識也不到三天吧,你知道得很清楚啊?”
“我清不清楚不重要,重要的是您心里有數就成,晏老師!”
晏唯看著她,忽然就笑了:“我是個有今天沒明天的人,你心里也得有數。”
方瑤沒話了,專心致志地整理。
走廊上骨碌碌的,薩亞頭次推了輛餐車來,進門擺早點時挺傷心:“晏,你離開這么突然,還會回來住嗎?”
“不一定。”
薩亞一臉難舍難分:“我就知道,所以今天給你們做了很多吃的,吃不完帶路上吃,還吃不完丟了也行,記得想我。”
“好。”
“一路平安。”
“謝謝。”
“我丈夫會保佑你的。”
晏唯笑:“這個星期我沒辦法陪你去墓地見他,請代我問候。”
“沒問題。”
她答應的很干脆,下了樓招呼司機開著嶄新的吉普尼把住客送去觀光潛水或者拜廟,自己在長廊和水吧里打掃,里外都是她忙碌的身影,照例是熱火朝天的一日。
晏唯離開的時候,在房間的吧臺上留了兩束鮮花,一束藍色的風信子給樓下堅強熱烈的女人,另一束白色的馬蹄蓮給犧牲的那位勇士。
住宿區出去,繞過九曲十八彎的竹橋,看到門口正停著接人的車。
在馬路上一眾跑得歡快的吉普尼里,復古的牧馬人顯得格外扎眼,車窗搖下來,殘存的煙頭高高地翹著,對著太陽囂張地冒氣。
接著是5G那張方臉,粗眉笑眼,中年版蠟筆小新迎風搖曳:“來啦,妹兒!”
一天沒聽著他侃侃而談,還是蠻想念的。
“早啊!”
5G摁滅了煙,從車上跳下來,幫她們搬行李進后備箱:“又一路嘍,有人一輩子碰不上,咱們三天見兩回,緣分不消說,妹兒你坐坐好!”
車門拉開,方瑤手腳從來沒見過的矯健,抱著編繩包跳上副駕駛,沒動靜了。
后座歪著位大爺,棒球帽倒扣臉上,還是昨晚那頂,黑底刺繡珠光大M,陽光底下很浮夸。
5G上車,回身拍了周嶠一把:“莽子,妹兒來嘍,給人讓地方坐!”
人不耐煩地翻個身,側躺著,勁瘦的一條沒占多少空間。
5G翻個白眼:“昨兒夜里這二扯火不曉得哪去的,天亮了才回來,要困死!妹兒看著要悶,咱倆吹垮垮嘛!”
晏唯矜持地靠在車窗上:“你先吹。”
5G嘎嘎樂。
有句話怎么說來的,這妹兒估摸長在他的笑點上嘍。
從民宿到機場的路程算不上近,可5G侃了一路他和周嶠的糗事,下了車意猶未盡,大有上了飛機且聽下回分解的意思,最后被周嶠摁住脖子掐去安檢。
他們這一行在出發廳里坐了滿滿當當兩排,救援隊的男人們嚴肅,女人們肅穆,顯得格外扎眼,惹來不少目光。
晏唯不好左顧右盼:“冒昧問一句,貴司提供的所有信息咨詢項目,聲勢都這么浩大嗎?”
周嶠擰開純凈水瓶:“不是。”
“那么今天是……”
“特殊服務,榮幸嗎,晏小姐?”
晏唯的眼皮蹦了蹦:“榮幸之至。”
一瓶純露喝完,飛出個完美的弧線進入垃圾桶。
周嶠這才轉過頭:“一是因為陳方原,家屬情緒不穩定;二是因為你女兒,我們人身自由受到了限制。”
晏唯不說話了。
周嶠側過身:“冒昧問一句,丹為什么離開?”
余光中,纖長的手指突然縮了下,然后回答的聲音很低沉:“她不信任我。”
“哦?”
“她媽媽是因為救我,不在的。”
“抱歉。”
身邊的人陷入沉默,手指卻緊緊地縮住,蜷成拳,微微地發抖,在極力壓抑著什么。
周嶠轉頭——
晏唯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表情,眼尾微微上翹,可是眼神不對。
他順著她的目光跟過去,玻璃幕墻附近站著個戴草帽的男人,花里胡哨的T恤半敞著,頂著副墨鏡,一副游客的裝扮。
側身的時候,他的脖頸下露出一截文身,黑色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