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因途
- 印容
- 2113字
- 2019-07-31 21:34:03
“他來,打個招呼。”
“不然?”晏唯已經挪開目光,看著他微笑,“機場雖然不大,但是有三層,他偏偏要站在最顯眼的地方,周圍連一個人都沒有。”
也不對。
有個從就餐區跑出來的小女孩路過,他順勢低頭和善地吹動她的小風車,小女孩不走了,自己吹一下,又踮起腳尖伸高手臂把風車舉到他面前,邀請他一起玩。
男人索性蹲下,輕輕地吹口氣,風車轉出漂亮絢麗的彩虹,彩虹上還有小鈴鐺,聲音像清澈透亮的八音盒。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身份,眼前的美好足以把人打動,可現在只剩下攪動肺腑的惡心和緊張,連他撫摸小女孩頭發的手,都像淬了毒來的。
隨行的女警察正快步趕去。
候機廳的工人推著水車,推車上碼得高高的純凈水堆轟然塌下,周圍的人受到驚嚇,有的尖叫有的俯身撿拾,來往的工作人員和乘客頓時混亂起來。
嘈雜的人群擋住去路,女警察甚至被凌亂的人流推搡回原來的地方,再趕到玻璃幕墻邊,那個男人早不知所蹤,剩下吹風車的小女孩在一個長眉深眸的混血女人懷里。
她檢查過女人的護照證件,回頭時,等候區的一對男女也不見了。
一樓,花色T恤在眼前走得飛快,穿梭在各式樣的便利店里,最后在東南角樓梯邊的存包柜旁停下,慢慢悠悠地把隨身攜帶的腰包放進去。
要看嗎?
大庭廣眾地撬柜不雅觀,也不合法,雖然這人是個不折不扣的惡棍。
晏唯看了周嶠一眼。
周嶠也在看她:趁早打消這個念頭!
哦。
她讀懂了,順便對迎面而來的地勤和安保和煦一笑。
接下來是無窮無盡地盤問。
但凡能出示的證件都被翻了個底朝天,大概是兩個人不安好心的表情太過明顯,還順便被再次請進了過境大廳重新安排檢查,閘口幾乎要關閉時才放人。
除了一身羅望子香,登機的時候什么也沒能帶進機艙。
阿公從前排回頭,把兩個平安符遞給他們:“剛才有沒有事情?昨天從廟里求的,都戴好,一路平安的。”
“謝謝阿公。”
提示音響,鄰座的孩子不安地啼哭,媽媽煩躁地誘哄,空姐貼心地詢問,到最后一切歸于平靜。
直到打開遮擋板,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
機身在絨又厚的云層里,純凈的天以及云層下藍色包圍的墨綠的島偶爾會被吹過來,島周是金沙色的環,慢慢地融進碧綠的近海區,接著是深藍的海水。
還有凸起的棕綠的山丘。
羅盤在用彩鉛打線稿,這些縮小版的山在紙上就成了一塊一塊的巧克力球,圓潤可口。
晏唯觀察他的手法,想起昨天那張人像,轉頭——
“是他畫的。”周嶠扣著棒球帽睡覺,眼睛卻無處不在。
怪不得,和機場那男人近乎一模一樣。
救援隊真是個神奇的存在。
羅盤專心致志繪山丘暗面,聽到他們低聲交談,趁換筆的時候從墊本里抽出幾張畫紙遞過來,大多是簡潔的線條,描得是他們離開候機廳四十分鐘內發生的事情。
風車女孩的母親,重新疊起來的礦泉水堆,暴跳如雷的女警察Lau,分發平安符的阿公,以及站在廳柱后面的圓胖子?
這不是在存包柜附近遇到的地勤嗎?
圓滾滾的肚子快把制服撐爆了,臉皮耷拉著,行動遲緩的像樹懶,盤問的時候倒是很有耐心;要不是時間緊急,他能問到女媧摶土造人!
團伙啊?
還有打掩護的,小瞧你了!
晏唯把畫紙拍在小桌板上。
身邊的棒球帽滑下來,周嶠掃了一眼,了然。
“問個問題?”
周嶠捏著帽子轉了半圈,點頭。
“你睡覺的時候總蓋住臉,不悶嗎?”
直升機上,suv里,現在也是如此,隊長的肺活量也是救援隊神奇的存在?
棒球帽吊在他指尖,晃晃悠悠地蕩,最后停住了,可玩味的眼神始終在晏唯臉上,盯得她心里發毛?
這話題是個,禁區?
“嘩啦——”
羅盤翻了一頁紙:“他怕見光!”
嚯!
看不出來啊,小哥哥,玩得挺大,干了什么好事!
周嶠轉頭:“你平常不愛說話?”
羅盤不理他,繼續提筆勾線,機艙,昏暗的燈光,想起什么停筆補一句:“會做噩夢。”
晏唯眨眨眼睛,默默拉下遮擋板,然后是頭頂書寫燈,很好,沒開。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撿起棒球帽扣在他臉上:“晚安!”
羅盤不動聲色。
后排伸來一張臉,要不是安全帶捆著,頭能插秧,吳煒鴻賊兮兮的笑容洋溢:“你和嶠哥什么時候這么熟了?”
晏唯要笑不笑地看他一眼。
“你看,你看,嶠哥平常也這樣威脅我……困了,你也安。”
晏唯心平氣和地靠緊椅背。
艙內很安靜,口袋里的平安符散著若有若無的檀香,筆尖碰紙的沙沙聲有點像安眠曲,如果不是機身有些顛簸,是個不錯的睡眠環境。
外面的陽光罩在擋板上,從微不可見的縫隙里透進來,漸漸地在眼前交織成一個巨大的微黃的網,風聲起,黃沙漫天。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山洞里,烏泱泱的難民,磚紅色的墻壁上蟲蟻啃食的除了人血還有排泄物,每天布滿了女人和孩子的哭叫,再看著洞口的太陽一點一點暗淡下去。
光照到的地方,也是會有噩夢的。
她轉過身——
眼前一黑,臉上被扣了頂帽子。
杉木,百合?香水還蠻好聞。
她沒動,身邊的人站起來,吳煒鴻欠欠的聲音從后面響起:“嶠哥干嘛去啊,帽子呢?”
“閉嘴!”
“好的。”
納卯到塔萊的距離不長,竟然安穩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頗有意猶未盡地不爽;飛機進港,在跑道上慢慢地滑行。
她摸出手機,一條來自凱撒的信息:“取了存包。”
哦,文身男的腰包。
里面只裝著一張紙條:Hi,Yan!
晏唯冷笑。
機身抖了一下,停穩,座椅里的乘客一叢一叢的冒茬,蠕動。
凱撒的信息來的挺及時:“他到塔萊了,注意安全。”
沒有比飛機更快的交通工具了,所以跟她同一趟航班?可是登機前后,Lau檢查過所有的乘客,文身男并不在其中。
晏唯抬起頭,打量著艙室里或背包或睡眼惺忪的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