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第七圍墻統戰軍北營，綜合測試場外。

測試場的搭建和維護需要龐大的人力物力，只有議會官方和一些實力雄厚的開拓團有資本支撐。但即便是后者，最多也只是造個小號的供自家內部使用，順便彰顯一下實力，而且也只在總部存在，也就是第二圍墻。

而春招之所以成為春招，除了一整年、尤其是冬天過后各方人員損失較重、需要補充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官方的測試場，只在每年5月初的第一個星期開放。

因為每啟動一次，所需的成本都是巨大的。象征性的那點收費完全是杯水車薪，可如果收多了，人們都付不起，這測試又將失去它應有的意義。

不過這樣看好像議會方面是在為開拓團做嫁衣，但其實信仰軍隊的人也不在少數。這么做，主要還是把人類的整體利益放在首位的。

……

參與測試的人不分男女、不限年齡，畢竟潛力不管這些。至于人數爆滿之類的問題并不存在，因為人們都知道——20歲左右沒有突破的話，基本上就沒機會了。而在年輕人里，像諾希這種一定要第一天來的，并不在多數，畢竟早晚又不會影響結果，且每晚一天還能少花三塊錢。

當然，第一天的人數一定還是7天中最多的，這毋庸置疑。所以現在，午后三點半，諾希連飯都沒吃，剛剛領到他的序號牌并留下20塊錢。

測試場一次進入100人，每批次的序號牌都相同，按順序入場，過號重排。

諾希拿到的是10，根據前兩次的經驗，應該是今天倒數第三或者倒數第二批，至于時間，大概會在傍晚5點多。

測試場內有看臺，大部分都是普通觀眾的，正面視野最好的那一塊，坐的是統戰軍方面和一些知名開拓團的大佬。那些差點資格的小團隊，則都在場外擺攤、掛牌、撿漏。

要是被發現有人在場內明著吆喝、暗著勾搭，對不起，直接吊銷開拓資格證明。

所以，測試者拿到號牌但是等待時間比較長的，一般都會選擇在場外四處轉轉，要是有機會遇上合得來的團隊而自己的潛力又恰好合適的話，說不定就成了。

諾希也一樣，到處走走，順便找個地方填飽肚子，享受一下終焉審判前最后的寧靜。

好吧，其實是緊張，緩一緩。

北營附近的街道甚是寬闊，來來往往的絕大多數都是前來測試的年輕人，最小的甚至還有家長牽著。當然，不會有太小的，畢竟測試者起碼要知道怎么集中精神。

街道兩側，都是臨時來擺攤招人的開拓團負責人，且都是最低的1級開拓團，因為只要達到2級，就可以搬去第六圍墻，以此類推。

這個級別的團隊，基本上也就是能力者吊車尾的集中營，成員超不過第二階段、能力八成還是半條雞肋的那種。去到外面一不敢離圍墻或前哨站太遠，二不敢涉及一些高風險的任務或地區。

但即便如此，他們對于普通人來說，也充滿神秘感和吸引力。

……

此時街道上，諾希逛著逛著，發現前面不遠處拐角位置聚集了挺多人，頓生好奇。

走近后，才聽清人們口中此起彼伏什么“真是有病、不自量力、這些都什么玩意兒賣那么貴、也不看看這什么地方還招第五階段自由者、腦子有坑吧、誒這人好帥、是啊是啊……”

諾希更好奇了。

費了好大勁兒從人群中硬擠進去后，面前還是一個小攤位，但確實有些與眾不同。

這攤位不僅招人，還賣東西。

賣的都是一些經過簡單處理的皮革、骨頭或者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還有幾個復雜的機械部件。

諾希一眼就被后者吸引住了，忍不住走上前拿起一個來仔細端詳。

片刻后，他說道：“這應該是流浪者II型前臂懸架的部分結構殘件。”

“小兄弟好眼光。”面前響起攤主的聲音，輕綿卻渾厚，格外磁性。

人群有些騷動。

諾希則頓時感到詫異，抬起頭看向攤主。

剛才沒注意，現在才發現對方這一身布甲還真不是普通貨色：不單是料子，僅僅設計上就不是等閑地方能做出來的——青絲碧染、金銀相飾，煞是好看。

而衣服的主人看起來比諾希大不了幾歲，揣著雙手、身姿挺拔、面容英俊、略帶微笑，氣勢淡然而莊重。

總的來說，別說第七圍墻，就算整個外城區，都不應該存在這樣的人。

何況他還在這擺攤。

——土雞窩里跑進來一只鳳凰，說他是個二道販子。

關鍵他賣的那些東西，周圍人根本不識貨啊！

要說坑人應該沒有，雖然其中大部分諾希也不認識，但就認識的東西來說，個個都對得起他標的價格。

當然這還不是最奇怪的。

最奇怪的在于對方豎在攤位旁邊的牌子——一塊殘破的木板板，上面用……應該是炭塊，歪七扭八地寫著幾個大字：招第五階段自由者。

嗯，怎么說呢……

這只鳳凰還想在土雞窩里找雞王！

不對。

雞神！

好吧那種東西怕是已經超脫了雞的范疇。

諾希估摸著要不是看他穿著華貴、氣宇不凡，大概早被人打出去了。

所以，為什么呢？

看這人，也不像腦子有問題啊……

正在他納悶兒的時候，眼睛忽然捕捉到攤位桌面角落里，擺著一枚特別精致的徽章，同樣昂貴，但怎么看都不像是零部件的樣子。

諾希微微欠身，拿起細看。

但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

“請問這個，是什么？”不懂就問。

然而攤主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諾希無語，不知道你賣這么貴！

“這樣吧，難得碰到一個識貨的，就當有緣好了。這東西你要實在想要，可以便宜賣你。”攤主說道。

“便宜？”諾希問：“十塊錢？”

攤主微笑著的嘴角好像抽了抽，而后不動聲色地從諾希手中拿回徽章，放回原位。

“好走不送。”

諾希無奈，但不以為意。雖然對幾樣貨物感興趣，對攤主也分外好奇，但確實他什么都買不起，這些亂七八糟的跟他也沒什么關系。所以，走就走唄。

然而就在這時，剛剛被放下的徽章竟然憑空飄了起來，然后當著所有人的面，“嗖”的一下飛到諾希身前并貼上他左臂手腕，接著，輕微的機械傳動聲不斷響起，半個巴掌大的徽章兩側延伸出奇特的環帶，繞著他的手腕“咔”的一聲扣在一起。

乍看之下，就像一件小型腕甲。

諾希和攤主兩臉蒙蔽。

“什么情況？”諾希試著摘下來，但生掰硬拽都是徒勞，“取不下來啊。”

攤主不知何時拾起微笑，看他折騰半晌，說道：“演技不錯。”

諾希一臉無辜，“演什么？真的拿不下來了啊！”

攤主輕嘆口氣，“雖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小小年紀竟然會用連我都不認識的東西。但你何必這樣！既然我不會用，那自然成人之美，最低價——800塊，賣你了！”

諾希愣了愣，搖頭：“沒錢。”

攤主泄氣，不說話了，直勾勾盯了他片刻，伸出右手道：“那還我。”

諾希伸出左手給他看，“跟你說拿不下來了啊！”

攤主挑挑眉，一把抓過諾希左手，粗暴地……

“疼疼疼疼疼……”諾希奮力反抗。

兩人從拉扯，到扭打，再到摔跤，整個過程流暢自然、渾然天成。

但毫無美感。

“誒散了散了、沒啥意思、兩個神經病……”吃瓜群眾很快都走完了。

直到人們都離開之后，好一會兒，兩人才停戰。

攤主依然整潔利落、優雅端莊，只是臉色有些復雜。

反觀諾希，本來不起眼但還算干凈的粗布衣裳此時滿是塵土，束得好好的頭發也亂糟糟的，同時呼吸粗重神情嗔怨滿目慍怒。

“別那么看著我，跟個受了氣的小媳婦似的。”攤主揣著手，悠悠道。

徽章還在諾希手腕上。

他輕哼一聲，從口袋掏出一把零錢摔在桌子上，恨恨道：“我只有這么多，剩下的以后還你。”

攤主瞅了一眼，目測百十來塊。又看向諾希，上下打量一番，說道：“如果你不表明身份，就你當前的賣相來看，很難讓人相信吶。”

“我沒什么身份，你不信我也沒辦法。”諾希說著就要走，“我現在要去參加測試，如果你想要錢，一會兒到啟明孤兒院找我。”

“等等。”攤主叫住他，問：“你要去參加測試？幾號？”

諾希駐足回身，“10號。有什么問題？”

攤主眼神飄了飄，說道：“沒什么，去吧。”

等諾希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后，攤主拿出一個大包將貨物都收起來，然后提著包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