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回公司上班
- 你是走進我生命中的過客
- 星際一塵埃
- 10741字
- 2019-06-11 00:08:32
等我回到了家,我們四個人一起在鐘遠程的電腦上看了這個租來的電影光盤《手機》,學會了一句口頭禪“做人要厚道”。看完電影,鐘遠程準備睡覺了,他早睡的習慣沒有因為考試結束而改變,事實上今天已經比平時睡得晚了。燕子第二天要坐火車走,看完也去休息了,任小邪也回了她的房間。我是一點睡意沒有,打開電腦,打開好久沒有登錄的QQ,跳出來一堆信息。為了復習考試,我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上QQ了。一一點開看,發現一個女孩的頭像在閃爍,是姜玉萍一個月前發來的留言。
“公司里傳言你腿摔傷了,請了病假,恐怕不是吧?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你肯定是請假復習考研了。復習的怎么樣啊?”
我看過之后,給她回復了一句。
“之前一直沒有上QQ,今天才看到信息。果真騙不了你,今天剛考完,不知什么結果,聽天由命吧。”
我看了一下我的QQ上的好友,在線的幾個人里面沒有可以聊天的,就退了出來。這時看到鐘遠程電腦上竟然也安裝了“暗黑”,這真的讓我喜出望外。我忽然想起了去年在農科院的那段日子,想起了苗小曼,我也是跟她才學會了打“暗黑”,于是果斷點開了游戲,決定好好玩一把。
我喜歡用里面的亞馬遜女戰士,武器喜歡用標槍,還把標槍解鎖了很多魔法,增加傷害程度。苗小曼看我打“暗黑”總是笑,一是笑我一個男的喜歡用女角色,二是認為亞馬遜女戰士最好的武器應該是弓箭遠程攻擊,而我愣是讓一個女子拿著標槍沖向敵人一頓猛扎,比野蠻人都野蠻。她總是喜歡用法師,有敵人來了自己站在遠處施魔法,我總是覺得那么打得很不爽,直接走向前去一劍封喉把敵人扎死或者一刀砍頭豈不是更過癮嗎?她總是說我好殘忍。
我其實沒有打過別的什么游戲,認認真真打過的游戲就這么一個,所以覺得“暗黑”的場景做的非常好,音效也非常棒,故事情節也非常吸引人,每節游戲之前的動畫片頭就像一個電影大片。我一個人帶著耳機深夜里玩暗黑,有時候都會覺得害怕,因為那個音效總是讓人有一種身臨其境在探險的感覺了。一直玩到凌晨2點多,才依依不舍地關機睡覺。忽然覺得考試完了、不用上班、天天在家打游戲的日子還真的很爽,要是還有人月月給發著工資就更完美了。
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早上八點多了,鐘遠程還沒有起床。也許是昨天晚上喝酒喝得有點多了,按說他是不會睡到這么晚的。出了臥室,發現燕子的房間已經空了,開始有點后悔昨天晚上沒有定個鬧鈴,知道今天早上燕子要走也沒有起來送一下。再一想,昨天晚上吃飯的時候燕子去結了賬,我回去之后也只顧著看電影了,竟然也沒有對她說起這事客氣一下。忽然覺得自己做得很不對,于是拿出手機給燕子發了一條短信。
“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了,早上沒有起來,也沒有送你一下,抱歉啊。”
“客氣了,走的時候看你們都沒起床,也就沒有叫醒你們。我已經到了火車站,一會就檢票進站了。”
“昨天晚上吃飯還是你去結了賬,說好了我們倆請的。”
“我應該請的。要檢票了,先不說了,再見。”
“好的,再見,一路順風。”
跟燕子短信告別以后,去衛生間洗了一個澡,回到臥室。鐘遠程起來了,坐在電腦面前,用電驢在網上盡力搜索著最近上映的大片電影。今天的陽光非常燦爛,透過陽臺的玻璃窗灑入室內,整個房間都有一種溫暖的感覺。房間的暖氣很足,剛洗完熱水澡身上還很潮濕,站在陽臺上,冬日的暖陽照在身上非常舒服。索性把沙發拉到陽臺上,把睡衣脫了,只穿個內褲,躺在那沙發上,一邊梳著頭發,一邊曬個日光浴。煦暖的陽光很快把皮膚曬干,身上暖洋洋的,非常舒服,我感覺到了一種從來沒有享受過的愜意。
“鐘遠程,這電驢上下載電影好下嗎?費半天勁還不如去樓下租光盤看呢。”
“租光盤不還得花錢嗎?網上下載的免費。并且我敢說,我能在網上下載下來最新的,那個音像店里面肯定滯后。”
“誒,你要不搜到最新上映的大片,下載下來,刻成光盤賣給那個音像店的老板得了,或者晚上到交大東門那兒擺個攤,賣給交大的大學生去。”
“咱能有點出息不?咱們馬上華大的研究生了,擺攤制造販賣盜版光盤?哪天再讓城管給抓住了,還要臉不?”
“哈哈……好吧,咱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干不了這事。哎,考試完了,你打算什么時候回家?”
“我還不知道,我今天得到火車票代售點排隊買一下車票,看能買到哪一天的,現在正是春運,火車票不好買啊。你準備哪天走啊?”
“我現在還不能買票走,我得回公司再去上幾天班,公司還拖欠著我五個月的工資呢,我覺得春節前應該會發,我得回公司問他們要去。”
“你們這么大的公司還拖欠工資啊?”
“去年從沒有過這種情況,甲方的工程款都很及時,公司也不缺錢,今年是公司活比較少,現在公司干的最大的一個活又是開發商的,在結構出正負零之前都是我們墊錢,公司把錢都墊到項目上了,周轉不開。”
“等會,什么叫出正負零之前?”鐘遠程問道。
“哦,就是蓋一棟樓不是得先挖基坑,再做基礎和地下室,然后才能干到地上嘛,就是地面以下的施工甲方都不付錢,讓施工單位墊。”
“那可墊不少錢的吧?”
“是啊,少說也得有三四千萬,公司里面現在別的項目掙得錢全部都墊到大北窯的那個項目上了,工資就發不下來了。大家都等著甲方付工程款呢,付了錢我們就可以發工資了。”
“那你們這幾個月不發工資,你們怎么生活了?”
“生活倒不怎么影響,他們都住在工地上,吃飯吃食堂,也花不了什么錢,真要家里有急事缺錢就找領導批,從財務那兒借點。”
“那還行,至少吃住不愁。”
“就是在工地上沒有自由,工人天天都在干活,我們就天天工作,沒有休息的時候,基本上都是到了春節停工了才會放假。估計最近也快放了。呦,你這么一說,我這兩天還真得去趕緊到公司,別過幾天放假了。”
“你不會今天就要去公司吧?”
“今天,算了吧,好好休息一天吧。”
今天是我來BJ以后過得最輕松的一天,手頭上沒有任何需要做的事情,腦力里也沒有考試的壓力。不用再去工地上檢查鋼筋籠是不是綁的八字扣,耳邊也沒有木工房里推臺鋸切割竹膠板那刺耳的噪音。我可以再睡個回籠覺一直睡到下午,也可以躺床上用我的雷登隨身聽聽阿杜的《堅持到底》,聽S.H.E的《super star》或者聽周華健的《一起吃苦的幸福》;可以再去樓下的那家音像店租最近上映的盜版電影光盤在電腦上看,只要不是在電影院翻拍的槍版就已經非常知足了;還可以坐601公交車坐到白石橋下車,不再去國圖而是去逛紫竹院公園;也可以找一家書店,挑一本自己喜歡的小說,站在角落里躲著點店員看上半天;還可以去商場看衣服,運氣好的話也許能碰上一件自己喜歡又買得起的羽絨服;也可以去華聯超市買五香味的太陽鍋巴或者香辣蟹味的小浣熊干脆面。即便不去這些地方,我也可以下樓溜達,就在交大東路的馬路邊上走走,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沒有人可以限制我的自由。
可以去干的事情太多了,我一下子有了那么多的選擇,對于有選擇糾結癥的我來說,也不是一件好事,一下子真的不知道要干什么。曬了一會日光浴,從包里翻出了一塊面包,這是昨天在農科院里面酒店對面的小超市里買的,昨天沒有吃完,今天就當早點吃了吧。我又把之前積攢的好幾天的衣服放到洗衣機里洗上,然后回到臥室。
想下樓出去,可還要等著洗衣機把衣服洗好拿出來晾曬上,竟然不知道現在該干什么。也許是平時忙習慣了吧,真的閑下來了反而會有一種無所事事的空虛。我看鐘遠程在電腦上下象棋,我自幼對于下棋始終不太感興趣,總覺得下棋始終需要費腦子去想,實在是太累了,相比起來倒是更喜歡唱歌。不過對于鐘遠程而言,今天他也算是終于有了時間可以做自己喜愛的事情了。
上午過得也是很快,任小邪睡到了十點左右起了床。就剩下我們三個人了,都沒有出去,索性一起做了一次午飯。鐘遠程主廚,準備做烙餅卷土豆絲。他先是和面,等面餳好了就搟成薄薄的面餅備用,然后炒了一份醋溜土豆絲出來,再把面餅放入鍋中烙熟了趁熱卷著土豆絲吃。我沒有想到鐘遠程還有這手藝,以為只是炒幾個普通的菜,沒想到還會烙餅吃。炒菜鍋太小,一次只能烙一張餅,他就一個人不停地烙,我和任小邪在邊上等,出來一張消滅一張,愣是供不上我們兩個人的嘴。直達后來兩個人都吃不下來,才輪到鐘遠程慢慢地吃。借他吃的時間,我又做了一大碗西紅柿雞蛋湯,吃完卷餅再喝一碗熱乎乎的雞蛋湯,相當完美。吃了午飯以后,我總覺得沒有什么事情實在是好無聊,就喊他們一起出去,兩人竟無一響應。鐘遠程接著研究象棋,任小邪回到屋里關上了推拉門,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我之好百無聊賴地一人下了樓。
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著,冬日的陽光照耀在身上,感覺渾身上下都是暖暖的,心情也因此變得舒暢。走到了音像店,把昨天借的光盤還了,把貨架上的電影光盤一個接一個拿來看,也覺得沒有什么吸引我的,也就作罷。離開音像店,繼續往前溜達,就到了公交車站。看著站牌,也不知道等會上了車之后在哪一站下,如果售票員讓我買票問我到哪,我該如何回答呢?去華聯超市吧,買點東西,可還有一整個下午呢,買完東西又不知道要去哪里。干脆,如果從南往北的公交車先到,我就上車到華聯,如果從北往南的公交車先到,我就坐車到白石橋,去紫竹院公園。
我站在馬路邊,不停地扭頭向兩個方向翹首張望,最后等來了從北邊過來的601,我就上了車。坐在601路公交車上,我觸景生情,想起了牛仔褲女孩。我已經好幾天沒有看到她了,不知道她還是不是每天早上那個時間出門,是不是還站在那個位置,去等那一趟公交車。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里,在干什么,我猜她現在應該是正在上班吧。中午的公交車上人沒有幾個人,好多空座位。我來到了曾經和她一起并排坐過的那個座位,坐在了外面,把里面靠窗的位置空著,想象一下她現在也坐在那里。
我忽然又有點后悔,為什么前段時間沒有鼓起勇氣和她說話,沒有問她在哪里上班。我后悔之前為什么沒有哪一天在白石橋先不下車而繼續坐,一直等到她先下車,這樣我就知道了她上班的地點是在601的哪一站附近。如果能知道她在哪下車,我今天或許就不會這么糾結要去哪,我或許就會很堅定地到她下車的那一站,下車之后就在附近走一走,到下班的時間在601車站或許就能與她邂逅。如果在公交車站碰上她,她看到我以后,我相信她一定會很遲疑的看著我,心里會想著這個天天抱著考研書在白石橋下車的男生今天怎么會在這里出現呢?我應該借著兩人雙目對視在她眉頭微蹙、略有遲疑的一剎那,走上前去對她說一句:
“誒,怎么是你啊?還記得我嗎?我之前早上坐601的時候經常看到你,你有印象嗎?”
我想這個情境下,她應該不會覺得唐突,自然會與我交談起來。
“哦,有印象,想起來了,我說怎么看著你這么面熟呢。”
“是啊,怎么這么巧,你也在這里坐車啊?”
“我就在這附近上班,每天都要坐601回家啊?”
“是嗎?我今天來這附近辦點事,也要等601車回去,剛好碰到你,你說巧不巧?”
她一臉的驚喜。
“是啊,好有緣分。我看你之前天天拿著考試的書,你是要考研嗎?”
“是的,不過已經考完了,昨天剛考完的。哎,601來了,上車再說吧。”
“好的。誒,你考的哪所學校啊?學什么專業?”
“我啊,考的是華大的國民經濟管理專業。”
“是嗎?這么好的學校,還是這么好的專業,好厲害哦。”我看到了她一臉羨慕的表情,眼睛里閃爍著驚喜的目光,微笑著繼續對我說道,“其實我之前很早就注意到你了,你每天還都挺準時的,車上你還看著書,我其實也想考研,挺想問問你的,可是看到你那么用心地看書,也就沒有好意思打擾你。”
“是嗎?哎呀,你怎么不早說啊。我也早就注意到你了,可就是沒有敢和你說話,我怕你不理我會很尷尬。哎,對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
“白石橋到了啊,有下車的嗎?下車提前換出來,往車門走啊。還有沒有下車的?沒有走了啊。”
601司機那渾厚略帶沙啞的一嗓子讓我如夢初醒。
“哎呦我去,到站了。等等師傅,別關門,下車下車。”
“下車還不提前往外走,嘛呢?”
我一個箭步從座位上跳起,走到后門下了車。我這才緩過神來,我是要在白石橋下車去紫竹院公園。
路過首體,過天橋,繞過國圖,就來到了紫竹院公園。紫竹院公園是我來BJ以后去過的第一個公園,當時去年剛來BJ的時候,大學同學群華去農科院找我玩,我們兩個人一起去的。今日一人故地重游,不見去年夏日里滿湖的接天蓮葉與映日荷花,唯有冬日里仍然傲立寒風中的斑斑翠竹。
第二天一早,我還是按照以往去國圖的時間去坐601路公交車,只是從今天開始我就不在白石橋下車了,而是要坐到車道溝。從車道溝下車以后,沿著板井路一直走,就走到了位于世紀城西配樓五層的事業部辦公地址。我現在坐到車道溝的話,或許牛仔褲女孩會比我提前下車,那樣我就知道她在哪兒下車了,或許不必那么麻煩,我現在反正也考完試了,我可以鼓起勇氣直接和她說話了。
還是同一個時間,還是等待同一趟車,可是讓我遺憾的,當我走到公交車站的時候,并沒有見到牛仔褲女孩。我心中一陣失落,難道她換工作了不在原來哪兒上班了嗎?還是她們上班時間改了不用去那么早了?還是她們公司搬家了不在原來的地方辦公了?或許這些都不是,難道是她今天有事請假了?
我帶著一顆遺憾失落惶惶不安的心情上了車,來到了事業部。離開事業部已經半年了,上次在這辦公的時候還是去金融街工地之前,還是在市場營銷科,和李世友和老慕一起租房子住的一個多月。那時,事業部里領導也多,辦公的人員也多,當時加上總公司派來支援投標的人一起,整個事業部外面的工位基本上坐滿了。今天來了之后,發現挺大的辦公室里沒有幾個人,外面的開放式工位竟然沒有人辦公的跡象。
我還在我原來的工位坐下,打開了電腦。過了一會,辦公室的大門被推開了,風風火火進來一個高大的身影。我從工位上抬頭一看,是我曾經的主管領導,市場營銷科的馬世杰科長。馬科長看到我以后,一臉驚喜地說道:
“喲,這誰啊?研究生回來了,你這考研考完了啊?”
“馬科長,來了啊。”我有點不好意思的站了起來,表示一下尊敬,其實馬科長這人非常開朗非常隨和,經常和我們開玩笑,我對于他說話也不是那么拘謹,有時就像朋友之間說話一樣,“誒?馬科長,我可是在肖主任那里請的病假,你們怎么都知道我是考研去了啊?”
“你就那點事,誰還不知道啊,整個BJ事業部的人都知道了。”
“好吧,看來是瞞也瞞不住啊。”
“考得怎么樣啊?有信心吧?”
“唉,沒太大感覺,能不能考得上看運氣吧。”
“能考上就趕緊走吧,在十二局這混有什么出息啊。”
馬科長是我在公司里面唯一一個公開支持我考研的人,他性格直爽,特別看不慣國企里面阿諛奉承領導的那種人,在公司里面也是有了名的不合群。他敢在全公司的大會上公然抨擊公司的不合理制度,他也不怕得罪領導敢公開指出領導做的不對之處。
“希望如此吧,得到3月份才會出成績,到時候才會公布分數線,過了線還要到報名的學校里復試,初試和復試成績綜合才能決定能不能考上。”
“聽說你考的華大是吧?青島公司在華大干過一棟教學樓,他們應該認識里面基建處的領導,你到時候有需要的話,可以和我說,我幫你找找人。”
“出了成績再說吧,謝謝馬科長。”
“謝什么啊,我就是希望看到你考走,在這混一輩子就毀了,別跟我一樣。年輕人要有追求。”
“誒,馬科長,怎么不見李世友啊?他今天出去了嗎?”
“他啊,回濟南總部了,不在BJ事業部了。”
“是嗎?我還真不知道呢,他走也沒有和說一聲。”
這時,丁經理從外面進來,看到我和馬科長,沒有說什么話,徑直往他里面的辦公室走。我向丁經理行了一個注目禮,心里有點戰戰兢兢,畢竟當時他勸我回事業部上班而我拒絕了他,也不知道他當時有沒有生氣。待他從我面前經過,我只是輕輕地小聲打了一個招呼,說道:“丁經理。”
他一臉嚴肅地“嗯”了一聲,沒有再說別的,腳步也沒有慢下來,繼續往里走。馬科長看到丁經理來了,急忙把丁經理叫住了,從包里拿出一沓報銷單,說道:
“領導,先別走啊,撞見你一次不容易,來給畫個押。”
丁經理停了下來,走到我的工位這,接過馬科長拿來的一沓背后粘滿了出租車票的單子,翻過來往那發票上瞅了一眼,沒有說什么,在上面把字簽了。面無表情,一言不發,簽完直接走到了里面自己的辦公室。
馬科長把簽完字的單子收好,問我:“你現在回來,他們沒有安排你去工地吧?”
“還沒有安排,明年還不知道怎么樣,恐怕去了工地明年干不長有可能又要走,再說年后不知道還會不會復試,到時候估計還要請假。”
馬科長似乎聽出了我的難處,說道:“小周,這樣啊,你回來之后就別去工地了,你還在我這兒干,我現在跟蹤了好幾個奧運場館的標,08年奧運會快到了,現在BJ現在正在建各種各樣的奧運場館,整個BJ現在放眼望去全是塔吊。咱們現在馬上就要投的就是一個運動員公寓的項目,你年后就在事業部跟我跑一跑投標的事,寫一寫施組,你要有事該請假請假,和我說一聲就行,你看怎么樣?”
“太好了,馬科長,我也是想著能在事業部上班最好。”
我沒有想到馬科長僅僅通過幾句對話就洞察了我的全部心思和顧慮,還幫我想好了解決方案。我一時真的覺得他對我竟如此之好。
“那就好,你愿意就行,我回頭去領導那跟他們說去。”說完,就拿著包向他自己的辦公室走去了。
我看著馬科長的背影,忽然想起剛到他手下工作時發生的一件事。剛來事業部的時候,曾經有一次他讓我晚上加班打印出來三份彩色的公司業績資料。在我晚上準備打印時,發現打印機根本沒有墨。由于我剛來事業部,也不知道哪有墨盒可以換,也沒有其他同事的電話,我又不敢跟馬科長說打印機沒墨打不了。因為我如果跟他說,怕他覺得我做這么一件小事都沒完成還找理由,我就心存僥幸,等第二天早上一上班時再找同事換上墨盒打印。
第二天一早,馬科長就要準備帶著材料出去,發現我還沒有打印出來,碰巧在我找同事換墨盒時,發現公司剛好也沒有墨盒了,還得去中關村去買。馬科長看到這里當時就把我批評了一通,說昨晚沒有墨為什么不早說,為什么不想辦法解決,說是今天早上跟業主已經約好了見面,文件卻拿不出來這不是耽誤事嗎?我當時真的覺得有點委屈,也有點怨恨他,覺得他太兇了。但仔細回味一下他說的話也確實有道理,為什么昨天晚上不早說呢?為什么要心存僥幸呢?也許是初到職場都會碰上這種事情吧,從那以后我做事也就有很強的時間概念,說好的什么時間完成就一定要完成,有問題提前解決。
從那以后,我在他手下就再也沒有做錯過什么事情。我現在忽然明白,當初在工作上批評你的人才是真的對你好的人,才是讓你不斷成長不斷進步的人。
就這樣我開始了考試以后的上班生活。沒有住公司的宿舍,早上坐601過來,下午下班自己坐601車回去。盡管我每天早上不必再像以前去國圖時出門那么早,但我還是按照以往的時間,準時出門、準時到公交車站、準時去等那一班車,但是,我卻再也沒有見到牛仔褲女孩。難道,有些人一旦錯過,此生就真的再也沒有機會相遇了嗎?
我在事業部待了一個多星期,運動員公寓的投標推遲到春節以后,年前也沒標要投了。我偶爾跟著馬科長去一趟甲方那里找領導聊聊天,偶爾跟他去招標代理那兒溝通一些事情。其他時間,就是準備一些關于奧運場館建設的一些政策性文件和規定,包括安全生產、文明施工和綠色施工方面的內容,以便年后編寫技術標書參考應用。就這樣,很快到了年底,公司也快要放假了,我們的工資還沒有發。
轉眼到了臘月二十三,天上下了今年入冬的第一場雪。到了年關,加上這一場降雪,讓人更加思鄉心切。工地上已經停工,工人們都已經陸續返鄉,聽說公司也要在臘月二十五放假,也只是聽說,還沒有接到正式通知。我還沒有買回家的火車票,因為我不確定到底什么時間發工資,也不確定到底哪天可以回家,心里始終忐忑不安。下午的時候,看到丁經理從外面回到了事業部,他現在是事業部的一把手,因為目前BJ事業部只有一個東環廣場的項目在施,由于這個項目比較大,年底事情比較多,丁經理最近大部分工作都在這個項目上,倒是很少回事業部了。今天看到他從項目上回來,倒是很好的機會,我決定找他談談。我等到下午2點多的時候,看他辦公室里沒有別的人,我敲開了他辦公室的門。
“進來。”
我推門進去,看到丁經理正坐在電腦前,認真地看著電腦屏幕,雙眉緊鎖,似乎心情不太好。我打了一個招呼。
“丁經理,您好,您現在忙嗎?不忙和您聊幾句。”
“小周啊,沒事,不忙,來來,坐吧。”他伸手示意我坐在他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
“嗯,也沒有什么事,就是回來上班了還沒有和您聊過。”
“哦,考試考完了啊?考的怎么樣啊?”
他整理了一下電腦,只是見他用食指快速反復點擊了鼠標左鍵好幾下,似乎是把文件保存一下,然后把視線從電腦屏幕轉移到我身上。
“感覺還行吧,現在也不好說,得等年后出分數線。”
“年后幾月份出分數線?”
“大概在3月中旬左右吧。”
“出了分數線就知道考上沒考上是吧?”
“也不一定,過了分數線每個學校還有復試,是初試成績和復試成績加在一起才能最終知道能不能錄取。”
“哦。”丁經理似乎沒有太關注考試的事情,只是禮貌性的問一下情況而已。我看他沒有再追問,沉默了2秒鐘,我就開始主動問他。
“丁經理,我想問一下,咱們公司年前是哪天放假?我想提前買車票,快過年了火車票不太好買。”
“你過年回哪里?”
“我要回河南老家。”
“哦,忘記了,你要回河南。回濟南的話公司有車回去,可以坐車回去。回河南只能自己訂票,回來再報銷了。”
“那倒沒事,我自己買票就行,就是不知道買哪天的。”
“公司準備臘月二十五放假,正要準備通知,你可以買后天的票。”
“那行。我回頭就可以訂票了。還有個事情,丁經理,我想問一下,咱們年前還發工資嗎?”
一個剛畢業參加工作一年的施工員,直接問公司的總經理什么時間發工資,我不知道自己這么做是否合適,我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自己請假2個月不上班,回來就敢向領導質問工資的事情,在外人看來這無疑是在向丁經理施加壓力,但對于一個被拖欠5個月工資的員工來說,問一下領導關于工資的事情,似乎也沒有什么不妥。我這一刻就想知道我年前回家之前還能不能拿到自己被拖欠的工資。
“是這樣啊,小周,你也知道咱們公司現在干的這個東環廣場項目,都是公司墊的錢,現在墊進去至少有3000多萬。年前甲方給了一筆工程款,但給的不是現金,是年后六月份的承兌匯票,現在要提現金的話是要自己貼息的。這個承兌匯票現在只能等到6月份到期了才有錢。你也知道,農民工出來干活也不容易,政府又要保證農民工的利益,年底的時候施工單位首先要保證的就是農民工的工資,因為這涉及到社會穩定,你考試學政治你也應該很明白。公司年前從別的項目上回籠的資金都給東環廣場的農民工發工資了,所以現在公司資金非常緊張。
“前段時間我一直在東環廣場工地上,沒來事業部。年底了,材料商和勞務費都需要支付,公司的流動資金又非常緊張,我親自盯著把公司現在僅有的流動資金給工人發工資了,現在是穩定壓倒一切啊。咱們公司自己職工的工資我也知道好幾個月沒發了,我和你一樣,我也沒有發。我剛才也在測算,咱們年前所有職工就只能暫時發一個月的工資,讓大家過一個年,明天就會安排財務發了,至于其他的工資就得等年后公司資金寬裕了再考慮了。”
我忽然覺得我竟然還不如農民工,農民工干完活至少年底可以拿到工資,而我卻還要等到明年。回想一下在農科院項目和金融街項目上的生活,其實我干的工作和農民工又有多大區別呢?無非是他們干的是體力活,而我干的算是腦力活,但施工的時候我們也要在現場風吹日曬啊,他們在樓頂綁扎鋼筋我們也要沿著腳手架的馬道爬上爬下檢查驗收啊,他們打混凝土不能停工我們也要加班站在邊上看著啊,他們一周干七天我們也沒有周六周日啊,冬天站在寒風里一站半天身體凍透,夏天烈日下暴曬也是曬得黑一圈。
有時候甚至還挺羨慕農民工的,他們白天干了一天活之后晚飯還喜歡喝點啤酒,喝完一起宿舍里打牌娛樂。我白天工地上跑了一天,晚上還要跟施工隊長開會,不開會的時候還要做資料,關鍵是我的工資還不如一個工地上的瓦工的工資高。政府保護農民工的利益,為什么不保護一下我們施工單位基層職工的利益啊?我真的很想把這些話跟丁經理說出來,但自己因為考試剛請過兩個月假,現在再向領導說這些,似乎會顯得自己太過于矯情。
“明白了,丁經理,我知道了。”
我轉身走出了丁經理的辦公室,我知道了公司資金確實非常困難,其實這么大的企業也不是沒有錢,只是沒有現金。現在大部分開發商的項目都是需要施工單位墊資,等樓蓋好了他們可以銷售了,開發商才會把銷售回籠的資金支付給施工單位。雖然都知道這是不應該的,但市場就是這樣。資金不好,你不愿意干,但有施工單位愿意去干。市場就是在這樣惡性競爭下變得畸形,開發商利用銀行的貸款,再充分利用施工單位和材料商的墊資,用很少的投入就把房子蓋起來了再賣出去。
這造成了承接這些開發商項目的施工單位資金短缺,這些墊資的施工單位在施工的的過程中其實也是騎虎難下,想盡快回收工程款最好就是加快施工進度盡早項目完工預售,而加快施工進度就需要投入更多的資金。不繼續投入的話,后期的工程款回收的周期就會更長,很多施工單位的墊資也是銀行的貸款,也是需要支付利息的,工程慢了墊資部分的利息也會增加,有時一個項目的微薄的利潤最終會被資金成本所吞噬。
這些無良開發商簡直太可惡了,沒錢你蓋什么房子啊?自己身上沒半毛錢,借銀行的錢,利用施工單位的錢,欠人家材料商的錢,把房子蓋好了高價賣了,自己賺的盆滿缽滿。真鄙視你們,憑什么讓我們墊錢給你蓋房子啊,害的我工資都發不下來。
第二天一早,我就到公司等著發那一個月的工資。發一點算一點,總比一分錢不發強,發了錢我就可以買回家過年的禮物了。最后一天也沒有什么事情做了,就是在工位上看著電腦,等著財務叫過去領工資。直到等到下午四點鐘,財務的出納才喊我去領工資,領的是8月份我在金融街工地時的工資,總共1860元,比之前在農科院的時候多了幾百,說是第一年的實習期已經過了,基本工資調高了,加上在項目上的補助,每個月多了差不多500塊錢。
我心中一陣歡喜,拖欠五個月工資的痛苦瞬間被這漲的500元工資帶來的快樂所掩蓋。我把工資用一個信封裝好,折疊了一下裝進了羽絨服內側的口袋里,又把口袋的暗扣給扣緊了,滿心歡喜地回到工位等著下班,心里卻已經在盤算著買什么禮物回家了。
到了傍晚五點半的下班時間,天已經黑了,外面的雪還在下著,我冒著雪走進了夜幕中。放假了,明天早上先去火車代售點排隊買車票,然后再去一趟華聯超市。我要給我爺爺奶奶買一些他們可以吃得動的稻香村的點心,還要給我的外甥女伊冰買一個芭比娃娃的禮物,再去超市里買一些BJ的特產,雖然去年回家買的果脯一類的他們都不愛吃,今年一定要好好挑選一下。
一想起要買的禮物,我的工資呢?我伸手趕緊去摸我的羽絨服口袋,沒有拉開羽絨服拉鏈,沒有打開上衣口袋的暗扣拿出來看,我怕拿出來被小偷看到了會惦記上,怕被小偷尾隨我然后在公交車上給偷了,或者在這月黑風高之夜被劫匪看到給搶走了。我只是從羽絨服的外面在胸口左側隔著羽絨服按了一下,那被折疊的硬硬的一沓還在,這我就放心了。
路上的積雪已經很厚了,來往的車流把雪軋成了黑泥一般,我深一腳淺一腳的從這黑泥中蹣跚前行,沿著板井路走向601公交車的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