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陜北歷史文化暨宋代府州折家將歷史文化學術研討會論文集
- 折武彥 高建國主編
- 3720字
- 2019-09-09 16:52:04
五、元明時期陜北漢、蒙古等族的關系及回族的形成
(一)元明時期陜北的蒙古及蒙、漢關系
公元13世紀初,漠北興起了一個強大的民族——蒙古族,首領成吉思汗(鐵木真)統一漠北各部,于南宋開禧二年(1206)正式建立蒙古國家。蒙古族的直系祖先,應是同古代鮮卑、契丹同屬一個語族(阿爾泰語系蒙古語族)的室韋各部落。特別是唐代文獻中所稱的“蒙兀室韋”,這是最早見于著錄的“蒙古”(蒙兀)名稱。唐代以后,經過室韋諸部的發展及與漠北其他民族部落的融合,至成吉思汗統一漠北后,蒙古族才正式形成。從此,蒙古國家開始東征西討,進行掠奪各族的戰爭,精銳的蒙古鐵騎取得了一系列征服戰爭的勝利。蒙古南邊的西夏(蒙古稱其為“唐兀”或“唐古特”Tangut)和金,就先后為其所滅亡。其間,在南宋紹定四年(1231)蒙古軍就從金人手中奪占了陜西全境。
到蒙古至元八年(1271),蒙古大汗忽必烈建國號“大元”,遷都大都(今北京),設陜西行省管轄今陜西地區。元代今陜北地區,主要是原金朝統治下的漢族、一部分正在漢化的黨項羌族以及少數正在漢化的女真族;在共同的生產和階級斗爭的實踐中,他們融合更為迅速。到元代后期,陜北的黨項、女真族基本融入漢族之中。
除此之外,在元朝正式建立前后,還有大批的蒙古人因各種原因定居于陜西(包括陜北)地區。如陜西行中書省下的都鎮撫司統轄萬戶府、千戶府,也分駐陜西各地,其中有蒙古人,也有色目人和其他民族。以上這些蒙古軍人皆以“軍戶”著籍,以營為家,以后就落戶于駐地。他們與有較高文化的漢族雜居錯處之后,也同金朝時的女真人一樣,開始了“被征服的本地人所同化”的歷史進程。其后,居陜西的蒙古人也與漢族通婚,特別是上層貴族更為普遍,有的改姓漢姓,生活習俗、倫理道德及心理素質也漸與漢人接近。特別是到了元朝滅亡,明朝建立后,蒙古人與漢人幾乎達到“相忘相比,而亦不易以別”
的程度。明朝統治階級還繼承了先秦以來“以夏變夷”的民族思想,執行了一些強迫同化的政策。如《明律》中規定:“蒙古、色目人氏,既居中國,許與中國(指漢族)人家結婚姻,不許本類自相嫁娶”,“違者杖八十,男女入官為奴”。
這一措施無疑加速了內遷蒙古人與漢族的融合。
明朝建立后,以元順帝為首的蒙古貴族退回漠北,史稱“北元”。明洪武二年(1369),明將徐達先后攻取西安、延安;次年四月,明太祖朱元璋封皇子樉為秦王,坐鎮陜西;明年(1370),明軍又攻下興元(治今漢中)。至此,今陜西全境為明朝所統治。
此后,經明太祖、明成祖數十年間,與漠北蒙古做了長期斗爭,如明成祖就曾五次親征漠北。北元勢力也因內部的分裂、內訌而逐漸衰弱。大約在明永樂初年(1403)左右,北元帝權的衰落,漠北蒙古分裂為三個主要部分:一是元室后裔鬼力赤廢元帝號,改稱“韃靼”,是為東蒙古;二是原元朝大臣猛可帖木兒所據之地,在韃靼西,稱“瓦剌”,是為西蒙古;三是韃靼東邊的“兀良哈”部。三部蒙古中,與陜西關系最為密切的是韃靼。
明太祖和明成祖時,與北元及后之韃靼、瓦剌等蒙古的斗爭,總的說來是處于主動進攻的有利地位。明朝一方面是多次派遣軍隊主動出擊,并在陜北北河套沿邊地區設置東勝諸衛,拱衛河套以南山、陜等地的作用。但到明英宗正統十四年(1449),瓦剌與明軍大戰,土木堡(今河北懷來東)一役,明軍覆沒,英宗被俘。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土木堡之變”。
從此,明朝對韃靼、瓦剌處于全面防御的階段。明朝加強了“九邊”(陜北延綏為其中之一)防御,修筑長城、邊墻,東勝諸衛內移,建延綏鎮。都督王禎始筑榆林堡(今榆林)。可是,至英宗天順二年(1458)后,韃靼各部即不斷寇擾河套及陜北地區。成化(1465—1487)中,明始于榆林置衛。其間,在成化七年至十年(1471—1474)延綏巡撫余子俊移鎮榆林,并在沿邊筑墻置堡,“東起清水營(今府谷東南),西抵花馬池(今寧夏鹽池),延袤千七百七十里,鑿崖筑墻。掘塹其下,連比不絕”。“役軍四萬人,不三月而成”。從此,韃靼諸部入寇受阻,河套地區享20多年的太平時期。
然而,修邊墻置堡也產生了一定的惡果,即邊墻、長城均在榆林等三邊一線,河套基本上在邊墻之外。到弘治(1488—1505)年間,韃靼小王子(達延汗)、俺答等相繼據居河套。從此,河套之地變為蒙古諸部游牧之地。其中,只有河套東南包括今陜北一小部分地區,即是說,到明弘治以后,今陜北地區有一小部分地區成了蒙古族游牧之地。而從弘治九年至隆慶五年70多年間,居河套的小王子、俺答等部僅對陜北邊鎮的寇掠,見于記載的就達15次。于是,有了明嘉靖二十四年曾銑、夏言等力主收復河套之議,但終為宦官嚴嵩所害,此后廷臣再不敢言收復河套之事了。

圖八 榆林明長城瞭望臺——鎮北臺遺址,建于明萬歷三十五年(1607)
直到隆慶五年(1571),俺答入貢后,戰事基本停止,明于沿邊(包括陜西三邊)設立互市,封賞俺答及其下首領,使“東起延(安)、永(永寧,今山西離石),西抵嘉峪七鎮,數千里軍民樂業,不用兵革,歲省費什七”。此后,雖有河套蒙古別部寇掠陜西諸邊,通貢互市亦時斷時續,然總的來說,韃靼河套蒙古與明雙方還是和好相處,經濟交往頻繁。這一切大大有利于包括陜北在內的北邊漢族與蒙古族人民的經濟、文化交流以及民族的融合。
清朝統一后,河套蒙古與陜北均處于清朝統治之下,蒙漢人民之間的關系更為緊密。

圖九 榆林明鎮北臺北邊款貢城遺址
(二)元明時陜北的回回及回族的形成
元代陜西地區,除上述各族之外,還有一批稱之為“回回”的族類。“回回”一詞,最早出現于北宋時,如曾在陜北任職的沈括在其所著的《夢溪筆談》中說,他曾按邊兵得勝所唱之“凱歌”作詞,內有:“旗隊渾如錦繡堆,銀裝背嵬打回回;先教凈掃安西路,待向河源飲馬來。”內所稱“回回”,顯然是指唐以來的回紇。此所謂的“回回”是指今甘肅河西及青海一帶的回鶻(回紇)。
“回回”一詞,到元代時,其含義有所擴大和變化。元代所說的“回回”,一般是指來自中亞、阿拉伯和波斯等地信仰伊斯蘭教的人。公元13世紀初,蒙古成吉思汗及其后裔汗曾率部西征,先后征服了帕米爾以西、黑海以東的信仰伊斯蘭教的各個民族。隨著每次戰爭的勝利,一批批阿拉伯、波斯及中亞各族人民被遷徙到東方,進入中國內地定居。其中有軍士(如“回回炮手”等)、工匠、被俘的婦孺、貴族及大批的商人等。這些人在元代官方文書中稱為“回回”,列入色目人這一等級之中。
蒙古在占領陜西的過程中,有大批蒙古、色目人軍隊駐守陜西(包括陜北)。蒙哥大汗于壬子年(1252)曾括戶定籍,中統四年又進行了補充抄籍,主要按職業(包括宗教職業)和民族將被統治的人民分成各類,合稱為“諸色戶計”或“諸色人戶”。內中就包括“回回”或“木速兒蠻”(即信仰伊斯蘭教者)。木速,即伊斯蘭的異譯。元世祖至元十年(1273),“陜西京兆、延安、鳳翔三路諸色人戶,約六萬戶內,簽軍六千”
。說明陜西諸色人戶(其中包括回回)還是相當多的。蒙古統治者甚至多次下令“簽諸道回回軍”
。最能反映元代回回在陜西分布的是關于元朝陜北屯田的情況。據《元史·兵志》載,陜西屯田有“陜西屯田總管府”,系軍民合屯,如陜西行省在“貴赤延安總管府”的民屯,地點即延安路探馬赤草地,有戶2027戶。
上述各種渠道定居于陜北的回回,在元代對陜北地區的農業、商業等的發展及文化交流方面,是有貢獻的。他們與入居陜西的蒙古人一樣,亦開始漢化,與漢人通婚,改漢姓,學習漢族傳統文化。然而,他們并沒有融入漢族之中,而是到了明初形成了一個新的民族——回族。
在明代的文獻中,出現了一些關于陜西“回夷”的記載。如明代瞿九思所撰《萬歷武功錄》卷一陜西部分有《回夷列傳》,開首即說:“回夷,西(安)、延(安)、慶(陽)、平(涼)、鳳(翔)、漢(中)間夷也,郡縣編入版籍,名曰回夷。”則此將明萬歷時陜西回族的分布說得較為明確,內除慶、平現屬甘肅省外,其余均在今陜西境內,包括陜北的延安地區。其分布地與元代色目人軍屯(民屯)之地基本相符。
當時陜西的“回夷”已基本編入郡縣戶籍之中,與漢族一樣直接由明地方郡縣管理。但在萬歷之前,明朝對陜西回夷的控制較為松弛;回夷中有一部分則經營小商,流動性較大。明末,由于明朝統治階級的腐敗,土地高度集中,遼餉的加征,以及自然災害等各種原因,終于在陜北首先引發了規模巨大的明末農民大起義。陜北的回族與漢族一起投身到這場偉大的農民運動之中,涌現出一批回族農民起義領袖。其中最為知名者,如陜北的“老回回”馬光玉(大老回回)、馬守應(小老回回)等。他們所率領的義軍時稱“回回營”,內有回、漢民族成分。馬守應,陜西綏德回族,邊兵出身,崇禎元年(1628)起義于陜北,與羅汝才、高迎祥等被推為首領。此后,馬守應轉戰在山西、陜西、河南等省,與闖王高迎祥、八大王張獻忠等并肩作戰。崇禎八年(1635),農民軍13家72營在滎陽大會,老回回馬守應為13家首領之一。他主張北進山西,與張獻忠意見不合,發生爭執。經闖王李自成勸解,馬守應擔任策應。次年,馬守應等進入陜西洛南,后又轉戰于河南及湖廣等,與李自成聯合,取得了很大的勝利。直到崇禎十六年(1643),馬守應病死于荊州(今湖北江陵)。
馬守應是明末起義軍中的重要領袖之一,他們率領的“回回營”與闖王李自成、八大王張獻忠等義軍相互聯合,并肩作戰,在推翻腐朽的明王朝的偉大農民革命戰爭中做出了巨大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