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葉離朝著聲音的源頭望去。

一道身著黑色教士袍的瘦高身影，從陰影中逐漸走出。

“這個陰陽人怎么回來的這么快？”

葉離心里忍不住嘀咕道。

這個瘦高男子名叫黃明，年方三十，卻偏偏一臉老態，看起來像四五十歲的中年。

配上他陰陽怪氣的獨特嗓音，和天生的刻薄模樣，也難怪他而立之年還是個單身漢，葉離甚至懷疑他有龍陽之好，心里一陣惡寒。

黃明是這座教堂的一個管事，專管福利院的維持和運轉。

雖然他相貌氣質為人所不喜，但是他卻是實打實的凝氣境修士，并且把福利院管理得井井有條，甚至創造了零星的“額外收入”。

武道修為劃分極細，前期有筑基，凝氣，聚丹，煉魂四個大境界，每一個大境界中又有十個小境界。

而后才是先天、后天。

而圣魂修為前期劃分為司門、誦經、驅魔。

就前期而言，武者可以說是被圣者完全碾壓，根本無法與之對戰。

圣魂修煉，本質上是開拓識海，修煉靈魂。而通過各類神技施展圣魂，可以造成巨大殺傷，并且部分高級神技，附帶了靈魂上的干擾乃至于破壞。

武者在修煉至煉魂境之前，靈魂與普通人無異，根本不是圣者一合之敵。

……

而黃明作為凝氣境的修士，在桓城來說已經算是比較厲害的層次了。

桓城執法隊隊長的武道修為，也不過是聚丹境。

此時，黃明走到葉離面前，腳步一頓，眉毛一豎，喝道：

“廢物，問你話吶！”

他這一喝，附帶了一絲真氣，聲音尖銳有力，震得身邊的葉離耳膜生疼。

其實，葉離看書前掃了兩個時辰，院子里已經很干凈了，肉眼看不到一片紙屑。

葉離晃了晃頭，痛感稍減，咬著牙回答道：

“管事，我已經……”

“啪”

黃明一巴掌扇在葉離稚嫩的臉上。

盡管這一掌沒有附帶真氣，但是僅憑他凝氣境的肉體力量，就足以將葉離扇倒在地。

“廢物，叫管事大人！”

“給老子站起來，誰允許你趴下了？”

葉離腦袋有一點眩暈，卻還是強忍臉上火辣辣的疼痛，雙手撐地站起，直起了腰板，

“管事大人，我已經掃完了。”

“啪”

又是一巴掌。

葉離趴在地上，恨恨地盯著黃明，強忍著心中的憤怒。

黃明若無其事地拿出手絹擦了擦扇巴掌的右手，隨手將手絹丟在庭院中。

“現在，你沒掃干凈。”

“我交給你這么點任務，你都完成不了，太讓我失望了。”

“等下你個廢物掃完后滾來管事廳，不來今晚晚飯就免了。”

隨后，黃明轉頭就走，看都懶得多看一眼葉離。

葉離緊握手中掃帚，狠狠盯著黃明的背影，怒火在心中不斷升騰，卻又無可奈何。

這早就不是黃管事第一次找他麻煩了。

黃明是一個錙銖必較、卻又極善經營的小人。

福利院本來是個賠本的買賣，但硬是給黃明做成了賺錢的生意。

黃明在他們這些小孩中選出擁有靈根或武道天賦較高的天才，“分配”給桓城的各大家族。

而有些人，會直接上門來，拿錢來“買人”。

而對于武道天賦一般的小孩，就會培養成筑基三四層的武者，然后再“賣”給那些商戶或者工坊作苦力。

這樣的生意利潤極高，蓋過了教堂投入福利院的資源，所以教堂高層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然而，葉離讓黃明很是不喜。

他沒有靈根，卻又莫名其妙經脈堵塞，無法修煉武道，沒有家族愿意掏錢收養，也沒有商戶愿意買下當苦力。

這個廢物除了做雜務之外，毫無用處，徹頭徹尾的賠本玩意。

所以，平時黃明沒少找他麻煩。

……

半個時辰后，葉離來到管事廳。

廳中除了坐在案前的黃管事外，還有一幫小男孩聚集在一起，站在大廳中央，交頭接耳，小聲議論。

黃管事抬眼看到了葉離，尖聲喝道：

“快點你這個廢物，李老板快來了，趕快給我站到隊里。”

葉離跨過門檻，走到了人群當中。

同為一個福利院的孤兒，葉離卻跟這幫男孩不是很熟。

因為這些孩子來的快，走的也快，人員更換極為頻繁，葉離呆這么久也沒有幾個熟人。

但是他不認識別人，不代表別人不認識他。

“看，又是這個葉離，大哥跟我說了，他除了掃地什么都干不成。”

“可不是嗎，他比我們還要大幾歲，卻連筑基境都沒踏入，又沒有靈根，怪不得呆到現在。”

“真是一個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葉離的名聲倒是在這幫小孩中傳的挺廣。

葉離倒也不在意，他已經習慣了冷嘲熱諷和冷眼相待。

給他們罵幾句，又掉不了一塊肉。

好歹還是個好看的花瓶，不是難看的怪物。

………

“哎呀呀，黃兄啊，鄙人來晚了，先給黃兄賠個不是。”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豪爽的笑聲從門外傳來。

只見一光頭男子，紫色華袍被肥胖的身軀撐起，雙手背后，滿臉肥肉堆成一個笑臉，右腳一邁，踏入廳中。

頓時，這幫小孩兩眼放光，死死盯著這名肥胖男子。

一臉的富貴相，而且看起來為人大方豪爽，這是理想的下家。

這幫小孩趕緊收斂起來，一個個昂首挺胸，站好位置。

“不晚不晚，李兄貴人事多，百忙之中抽出空來探望這幫孩子，神明一定會記住您的善良的。”

黃明起身，拱手恭維道。

李老板臉上笑容更甚，也是拱手回應：

“事不宜遲，咱們就快開始吧。”

黃明點頭，雙手一拍，一名小男孩從隊伍第一排走出。

“這是這批貨中品級最好的一個，七歲，青銅中品靈根，筑基三層。”

李老板不禁發出一聲贊嘆。

圣靈根從低等到高等，有青銅，黑鐵，白銀，黃金，鉑金，紫金，和傳說中的璀璨靈根。

據教史記載，圣教成立以來，只有第一任教皇羅曼一世身懷璀璨靈根。

璀璨靈根現世時，天降祥瑞，璀璨光華直沖云霄，眾人無不拜服崇敬，妖魔無不膽裂匍匐。

而教皇的圣魂權杖，看上去也一如鉆石般璀璨奪目。

但就南夏國而言，青銅中品靈根已經是不錯的水準了，足夠修煉出誦經境的圣者，運氣好的話甚至是驅魔境。

小男孩一臉驕傲，抬起稚嫩的臉龐。

但是李老板搖了搖頭，說道：

“這次不一樣，我要沒有修為的小孩。”

黃明為之一愕，胸中長篇大論的推銷稿被塞回肚里。

“李兄，不是玩笑話？”

“沒錯，沒有修為，武道修為和圣魂修為都沒有。”

“可...”

“無須多言，我也就是買幾個藥童回去看店采藥。”

說罷，李老板還從袖中掏出一塊銀幣，放在黃明桌上。

南夏國發行的銀幣，一塊就足以買下剛才的那個小孩。

黃明不著痕跡地收走，臉上又恢復往日的熱情嘴臉，

“李兄你隨意，這批貨別的不說，手腳還是挺麻利的。”

說到這里，黃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補充道：

“看在李兄多次光臨的份上，我個人推薦給您一個人才。”

說罷，他指向隊伍最后一排的邊角上的一個小男孩。

葉離。

“這小孩沒有靈根，也沒有修為，但是干起活來格外勤快。”

“要是換了別人我還舍不得賣走，看在李兄的面子上，我也就忍痛割愛了。”

說罷，黃明還裝著一臉心痛樣。

嘿嘿，這廢物終于能趕走了，還賣出了一塊銀幣的高價。

黃明心中暗爽，手里的銀幣已經攥熱乎了。

李老板聽到沒有靈根，眉毛一挑，卻沒有表露情緒出來。

他伸出右手，指向后排的另外四個小男孩。

“你，你，你，還有你。”

“這四個再加上剛才那一個，總共五個，黃兄，你看？”

黃明眼皮一跳，這老狗獅子大開口啊……

一番你來我往的講價，最后李老板用一枚銀幣帶走了四個小孩，包括葉離。

李老板走后，黃明掏出銀幣仔細撫摸，心中奸笑。

四個廢品換來一枚銀幣，我黃明真是一個天才。

葉離和另外三人，跟在李老板背后，出了教堂，踏上了隨行的馬車中。

……

葉離望著窗外逐漸縮小，遠去，直至消失的教堂，心中五味雜陳，復雜難明。

新的開始，會是廣闊的新天地，還是又一個福利院？

葉離不知道，他也無法改變。

葉離緊握小手，手指用力到發白，直到手掌生疼，才緩緩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