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一旦有了方向，結論就會很快出現(xiàn)。馬小璐的事情，兩天之后學校公告欄出了通報，上次處分還在觀察期，這次兩罪并罰直接記大過并記入檔案，雖然沒有開除學籍，但是后面就業(yè)什么的都會受影響。周豐生得了個停職察看的結果。

林然不知道周豐生替馬小璐背了多少，也不知道這樣的結果算從輕還是嚴肅，總之，感覺與自己關系不大，沒有多大的情緒起伏。

鈴——來電顯示“陸雪晴”。

“雪晴？”

“然然你們學校那個馬小璐和周老師都受處分了？”

“你怎么知道？”

“那個，我聽別人說的啦。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公告欄上貼著通告呢。”

“真是大快人心啊！今晚出去聚聚！你請客！”duang掛了電話。

林然“……”

“快走快走，到點了，英語合堂哎！”杜薇薇催促道。

林然也跟著舍友加快了腳步，周五都是公共大課，上午一大節(jié)英語，下午一大節(jié)思想道德基礎，教授們周五都沒有課，方便他們集中時間做學術研究，林然一般都會過得比較輕松，帶一本歷史書跟著大部隊到處上課，算是提前過周末了。

林然正躲在英語老師眼皮底下看英國史學家伯里的英文影印版《希臘史》，腦子正被那些英文字母弄的嗡嗡作響，褲兜里的手機震了一下。林然還以為是錯覺，隔了一分鐘，又震一下，林然才掏出來，一條短信：下課后到我辦公室來一下——周豐生。

林然一下就出神了，這樣的周豐生，自己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就好像前世他把自己幾近逼瘋都要努力維護馬秋香一樣，林然感覺有些不知所措。任何時候，好像都沒想好如何單獨正式面對周豐生。

下了課，還是硬著頭皮收起書，跟舍友打了聲招呼往辦公室走，一邊走，一邊在腦海中構思各種對話場景，他是要跟自己道歉？還是要指責自己說了實話？還是要說什么呢？自己該怎么應答才會顯得不那么蠢？

一路糾結著來到辦公室門口，本想頓一頓神再進去，忽然發(fā)現(xiàn)辦公室門開著，只好硬著頭皮進了。

“周老師，您找我。”

“林然來了，坐吧。”

林然發(fā)現(xiàn)，這好像是自己和周豐生第一次以師生身份單獨見面。以前這間辦公室自己不知出入了多少次，連鑰匙都配過幾次，但林然沒有一次不請自來，也許那時候自己能像現(xiàn)在這樣稍微留點心，很多事的馬腳非常明顯。

“喝點什么嗎？”

“不用了。”學生坐在老師辦公室，喝點什么，不是很怪嗎？

“你的腳和胳膊？”周豐生坐在離林然最近的沙發(fā)上。

“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

“不會有什么后遺癥吧？我看你比賽那天好像在場下休息了一段時間。”

“站久了腳腕會有點疼，問過醫(yī)生了，說慢慢會好。”

“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我真的成了罪人。其實我知道我做的這些事會讓你受傷，于情于理我都不該對你說那些話，也請你諒解我，有的時候也是別無他路了……”林然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呆呆地攥著手指，盯著桌角。

周豐生，就是這么善于給自己找各種合理化借口粉飾自己無稽行為的人，從前到現(xiàn)在都是一樣。

周豐生還在絮絮地說著。不知又說了多久，伴隨著一聲輕輕地嘆氣，對面的人沒有再說下去。不知是說完了，還是發(fā)覺林然并沒有在聽他講話。

林然相信他的愧疚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也是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周豐生臉上閃過一絲愧色。可笑的是，他在背叛婚姻、背叛家庭的時候沒覺得有愧，在自己為家庭和孩子放棄一切的時候，他沒覺得有愧，在自己因為他的背叛甚至加害而意識迷離的時候，沒覺得有愧，在孩子哭鬧找爸爸的時候沒覺得有愧。反而，對一個曾經(jīng)有點小曖昧的學生沒有保護到位，而泛出點點愧色。

林然覺得無法接受，到底是無法接受過去他的壓根不在意，還是無法接他現(xiàn)在的曖昧之余生出的愧疚，自己分不清。

如果真的如他所說，他們是真愛，他們無比合適，他對她有著所有的耐心和呵護，林然還覺得自己當初沒有看走眼，只是付錯了愛。他不惜犧牲自己的前途來給她一個機會，林然覺得，都還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面對眼前這個男人，曾經(jīng)為了維護“真愛”而徹底背叛自己，現(xiàn)在又為了跟曖昧學生的一點揪扯而有背叛馬小璐的意思。林然覺得這個人可惡透了。經(jīng)歷過一些事，越發(fā)對感情要求純粹。

愛便愛了，努力去愛。不愛便是不愛，別去打擾。偏偏這人總是喜歡曖昧不明，實在是可惡至極。

林然越想越生氣，看著眼前坐著的這個人，一股怒火壓在心頭，憋在胸口。如今需要努力壓下的已經(jīng)不是委屈、不是眼淚，而是對這個人的不齒。

“多謝周老師關心，我沒事。”林然沉默了很久，還是主動開口打破了尷尬。

“你生我的氣嗎？”

林然覺得這個問題無法回答，很想直接告訴他，我們并不是可以生氣的關系好嗎？在馬秋香出現(xiàn)的第一時間，林然就已經(jīng)跟他再無法接近一步了。

“談不上生氣。”林然有些無奈地回答。

“那是？”

“周老師，我覺得我們并不是可以探討這些事的關系。您如果覺得作為輔導員老師，您沒有第一時間站在我這邊幫我解決問題，那我接受您的一切理由。但別的，您不能逼我原諒您。”林然沒說出口的話是，你怎么會跟馬小璐一樣一樣的，怪不得總說你們倆合適，你們倆奇葩的三觀真的太可怕了。總是擺出一副弱者的模樣，連道歉都是一副蠻橫的嘴臉，給你擺出各種借口，讓你不原諒都不行，這樣的道歉絲毫沒有誠意。林然也壓根不想再應付。

“林然……”周豐生沒想到林然會把話說這么絕，一時有些不知該如何接下去。

“周老師，我尊重每一份感情，您為了維護您在意的人，有失偏頗我能理解。但是如果既要維護您在意的人，又要讓別人接受您的私心，我覺得這樣實在不合理。”

林然知道他在為最后一句“對不起”鋪路，自己就是要硬生生打斷他，讓他連開口都無法開口。要玩情商，要玩套路是嗎，姐也是開過天眼的。這樣想想，林然覺得心里輕松多了

嗡嗡嗡，是陸北辰的短信：吃飯了嗎？

林然看到短信不自覺嘴角上揚，顧琳那邊的事情基本已經(jīng)解決完了，陸北辰最近已經(jīng)開始忙了起來。但是每到吃飯的時間總會發(fā)短信或打電話問她吃過沒有。其實，這是前世周豐生一直保持的習慣，雖然跟林然打完不到一分鐘的電話，又會轉頭去跟另一個人煲電話粥。

“男朋友？”周豐生忍不住問。

“是。”林然沒有避諱。

“我認識嗎？”

“認識的。”

“他是？”周豐生隱隱感覺到是誰。

“陸北辰。”

自己的猜測是一回事，被林然親口承認又是另一回事，周豐生感覺眼前這個林然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可惡的是，自己曾經(jīng)為她心動過，偏偏又錯過了時機，一種懊惱的情緒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