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蕭瑟，密密綿綿。平難軍校場內，軍士們的操練還在斜風細雨中持續著。營寨的大門緩緩開啟，段天罡騎著黑褐色的馬，緩緩走進來。

軍士們發現，今天的段副都尉與往常有些不太一樣，神情枯槁，面色晦暗，頭上的髻子沒了，長發變成了短發，垂于耳邊。

“副都尉大人這是……病了？”

“聽說大人家里出事了。”

“出啥事了？頭發也變短了。”

“好好操練，不許交頭接耳！”楚雄的聲音雷鳴般響起，看了一眼獨自走進營帳的段天罡，嘆了口氣。

丁獻掀開帳簾，走進了段天罡的營帳：“三弟，你怎么不多休息幾天？”

段天罡面無表情，神情冷淡：“大哥，開會吧！”

劉曉、殷明等七人，陸續走進營帳，看向段天罡的眼神，頗有些復雜。劉曉張嘴剛想說什么，陸云飛在他身后捅了一下，搖搖頭。

丁獻率先開口：“如今，平難軍百長以下軍士，共計733人，新兵還在持續招募中，六個百人隊和一個斥候隊已經不夠了，需要增加百人隊。”

幾名百長聽了這話，紛紛提出自己的建議，有建議直接將平難軍擴張至十個百人隊，先把架子搭起來，人員慢慢補充。也有人推薦自己看中的百長和預備百長人選。

劉曉和楚雄對百長人選產生了爭執，兩人吵得面紅耳赤，誰也不能說服誰。

丁獻止住了二人的爭執，看向段天罡：“三弟，你有什么想法？”

段天罡低垂著頭，并沒有看任何人：“平難軍6個百人隊，目前已足夠。要盡快對所有軍士進行考核，新兵和考核不通過的，另組預備隊，從頭操練。超過三個月還未通過，逐出平難軍。”

“城中有黑虎寨眼線，連獄卒里也有他們的人，平難軍中有沒有？怎么查？”

“平難平難，城里死了這么多人，平難軍卻一無所知，土匪來去自由，平的什么難？”

“栗源城周邊，究竟有多少個土匪寨子？那些被黑虎寨收編的土匪是什么情況？什么時候可以出兵征剿？”

“現在就開始拉幫結派，爭權奪利，當了百長就可以關起門來做老爺了嗎？”

段天罡越說越是激動，胸口起伏不定，霍然起身，掀開帳簾，回頭冷冷地說道：“你們接著商議！”

營帳里幾個百長面面相覷，噤若寒蟬，氣氛突然變得極其壓抑。

段天罡出了營帳，翻身上馬，疾馳出軍營。他不知道該去哪里，也不知道該做什么，他的心里有一股火焰在熊熊燃燒，卻怎么也找不到一個出口。

秋風秋雨中，漫無目的，策馬飛奔，不知不覺地，來到了一處低矮的山腳下。這山名叫鹿飲坡，只是一座百丈高的丘陵，林佩環、齊萱等人，就埋葬在這鹿飲坡上。

段天罡下了馬，扔了馬韁，獨自緩步上山。山腰上，添了幾座新墳，墳前墓碑上分別刻著：愛妻齊萱之墓、愛妻林佩環之墓、段秋芳之墓、段鐵柱之墓……

段天罡來到林佩環墓前，輕撫墓碑，就像輕撫著林佩環嬌美的面頰。

當日面對林佩環，他不知該如何選擇，只想逃避。如今，終于不用為難了，這位柔弱的姑娘，會永遠躺在這里，再也不會讓他為難，再也不用他逃避。可是這心里，怎么這么痛？

齊萱呢？采石村第一次見面，冷靜的令人驚訝。面對呂炳義時的慌張、無助和驚恐，讓人心痛；密室中，只著褻衣縮在他懷里酣睡的柔弱，惹人憐惜；紅葉村，為他出謀劃策時的從容，使人敬佩。如今這一切，卻已成為過去。

再不會有人告訴他：“你有心事！”也不會有人對他說：“我嫁你為妻可好？”更不會再有嫣然一笑如春花綻放的風情。停留在他腦海里的，只有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

她們沒有死在窮兇極惡的北魏兵手上，卻死在了一群土匪手中，陪伴她們的，只有段天罡的一縷頭發。

謝運來手中的房契、地契，那是她們二人最后的生活依靠，私底下竟全數交給了謝運來。段天罡就算再遲鈍，又如何不明白二女的心意？她們只想安靜地生活，只想與段天罡一起，好好過日子。就這么點小小的愿望，卻被黑虎寨生生扼殺！

黑虎寨！常安堂！若不能滅了你們，我段天罡還有何顏面活在這世上！

山坡下，傳來了一聲馬嘶，一伙人圍住了段天罡的那匹馬，一個矮壯的漢子，手里抓著馬韁，哈哈大笑：“出來一趟還能撿到匹好馬，這運氣你們誰能比！”

“狼哥洪福齊天，這是老天爺送給你的禮物！”

“這匹馬能當狼哥的坐騎，真是好運道！”

“這是我的馬！”段天罡走到這群人三丈外，淡淡說道。

“瞎了你的狗眼！吃了豹子膽了？連我們黑虎寨的馬也敢搶？”

“黑虎寨？”段天罡的目光，變得森冷。

矮壯漢子將馬韁交給了旁人，走向段天罡：“怎么，你和我黑虎寨有仇？”

“有仇你也給老子憋著！”

“狼哥霸氣！”

段天罡二話不說，直沖而上，一拳打碎了矮壯漢子的喉嚨。矮壯漢子遭到了致命一擊，卻一時不得死去，雙手捂著咽喉，不住地在地上翻滾，偏又發不出聲音。

其余十幾人大驚，他們想不到，這個少年真敢動手，出手還如此狠辣。紛紛擎了刀兵，向段天罡殺來。

這些人連個先天期都沒有，又哪會是段天罡的對手？半柱香不到，全數躺在了地上，有幾個人身受重傷，卻又一時沒有死，紛紛開口求饒。

段天罡一腳踩在一名受傷土匪的胸口，問道：“你們是哪個山寨的？”

那土匪早就被嚇得肝膽欲裂，老實交待道：“猴兒嶺，我們的山寨在猴兒嶺。”

猴兒嶺距離栗源城二十多里地，山上原有土匪上百人。黑虎寨收編了他們后，又派駐了二十多人，經過不斷擴張，如今人數已有150多人。這群土匪中，修為最高的是黑虎寨派駐的代表，綽號斑鳩，土匪們都稱呼他“鳥爺”。

這里距猴兒嶺不到十里地，這些人是猴兒嶺派出的巡山隊，像他們這樣的隊伍，還有三支，分布在不同的方向。

此時的段天罡，心中本就充滿了暴虐，既然遇到了，哪有放過的道理？十二名猴兒嶺的土匪，被全數殺死。段天罡解下了他們的腰帶，將這些尸體懸于樹上。又剝掉一層樹皮，蘸著土匪的鮮血，在樹干上寫下：“入黑虎寨者，殺無赦！”底下有落了段天罡的大名。

想想仍覺得不解氣，單槍匹馬，向猴兒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