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只有在高級動物中，雄性才必須盡自己那為人夫為人父的義務。鳥類在這方面表現得非常出色，而毛皮動物也做得毫不遜色。然而，較低級的動物對一家之父就沒有什么意識了，表現得十分淡漠，漠不關心。昆蟲中的雄性對生兒育女熱情十分高漲，但性欲一旦得到滿足，熱情銳減，斷絕夫婦和情人的關系，拋妻別女，遠離家庭，對幼小的孩子是否能生存下去不聞不問。只有少數的昆蟲不在此例之中。
在嬌弱的幼蟲需要長期撫育的那類昆蟲中，這種父性觀念的淡薄是為人所不齒的。但是，這些昆蟲父親們卻振振有詞地說，自己的孩子天生皮實，只要生活在條件適宜的環境之中，即使形單影只，孤苦伶仃，也照樣能夠健康成長。就以粉蝶為例，它只要把卵產在甘藍的葉子上，就足以使之繁衍生息，絕不了后的。因此，做父親的，又何必去費心勞神呢？而作為母親的昆蟲，是具有植物學本能的，她不需要昆蟲父親的幫助。母親在產卵期間，反而會覺得昆蟲父親很討厭，寧可讓他去別處尋花問柳，也不愿讓他在自己身邊糾纏，反而把生兒育女的大事給攪和亂了。
大多數的昆蟲都在實行這種粗放式的育兒法。大人要做的只是，幼兒一旦孵出，就得為他們事先找好安全而又有充足食糧的居所，或者找好能夠使幼仔自己覺得可口食物的合適場所。而這種工作，并不需要昆蟲父親去做，昆蟲母親自己就能承擔起來。夫妻完婚之后，昆蟲父親便成了一個游手好閑之徒，再熬上幾天，便一命嗚呼了。
但是，事情也并不全都是這么冷酷無情的。有一些種類的昆蟲，也是要為自己的家庭準備好一份財產的，要為自己的孩子們準備好食宿條件。這類昆蟲中，尤以膜翅目昆蟲表現得十分突出。它們是能工巧匠，是制作貯藏室、甕壇以及為幼蟲盛蜜的囊袋的行家里手，在修建堆放野味肉食和幼蟲食品的洞穴方面，簡直是技術一流，登峰造極。
然而，這樣的一項意義重大的工程，多數又都是昆蟲母親們來完成的。昆蟲母親全身心地投入到這項工作中去，弄得自己日夜操勞，精疲力竭，而昆蟲父親此時此刻卻是在工地上溜溜達達，曬曬太陽，看著自己的妻子在忙碌著，甚至還找機會與鄰家女子勾勾搭搭，更有理由不去干活了。
昆蟲父親為什么這么游手好閑，不跑上前去幫上一把？這可是討好妻子的好機會呀！可他就是不這么做。我真不懂，他為什么就不能學學燕子丈夫呢？燕子夫妻倆真是夫唱婦隨，共同勞動，甜甜蜜蜜。夫妻雙雙一起叼草，銜泥筑窩，爭相為雛燕喂食。可昆蟲丈夫卻不學這個樣兒，他也許以妻子比自己強作為托詞?？蛇@種托詞真是難成其為理由的：扯一片小圓葉，把多絨植株上的絨毛刮耙干凈，從污泥地上弄一小塊膠結物，這并非什么難事。他完全能夠同自己的妻子相互幫襯的，至少可以替她打打下手嘛，幫能干的妻子遞塊磚送片瓦什么的。可他就是不干，純粹是個好吃懶做的混賬丈夫。
奇怪的是，靈巧的昆蟲中最具有天賦才能的膜翅目昆蟲竟然不知道有屬于父親應做的工作。幼蟲的需要本應該促進練就一身本領的父親發揮自己卓越的才能，但他卻能力低下得連蛾蝶都不如。我們很有把握地預見到的他的天賦才能卻未見他發揮出來。
膜翅目雄性昆蟲沒有表現出父性的雄風來，這就更加使得我們對那些很善于擺弄糞球的昆蟲刮目相看了。各種食糞蟲都會夫妻相幫相助，共同完成安家置業的任務的。這種家庭風尚真的是應該大加崇尚，大加頌揚的。在眾多昆蟲家庭中，都是妻子獨當一面，所以食糞蟲家庭的這種風尚真的是讓人大發感慨呀。讓我們來看看舒氏西緒福斯蜣螂。它是推滾糞球的昆蟲中，個頭兒最小、但熱情最高的昆蟲。它手腳麻利，摔起跤來讓人替它捏一把汗，但它卻總是跌倒了爬起來，繼續奮勇地滾動著大糞球。它的那種奮不顧身的頑強拼搏的勁頭簡直無與倫比。為了讓大家記住這位“體操名將”的動作，拉特雷伊把它命名為“西緒福斯”。西緒福斯乃古代陰曹地府中的一個有名之人。這個不幸的人以頑強的毅力服著苦役，拼死拼活，吭哧吭哧地把一塊大巖石往山上推去。每當他快要推到山頂上時，那大石頭便突然從他手中滑脫，滾下山去，他不得不又從山下往山上推著，但他怎么也推不到山頂，每次都是在接近山頭時，又滾落了下來。他就這么推呀推的，周而復始，永無盡頭?？蓱z的西緒福斯啊，你就頑固地推吧，只有當大石頭推到山頂，穩穩地停住，你的苦役才能宣告終止。
我很喜歡這個神話。它講述的幾乎就是我們活在人間的人的事。他們并非刁民，經受得住今生來世的艱難困苦，而且他們還具有良好的品質，他們頑強拼搏，堅韌不拔，為他人的幸福在貢獻自己的力量。他們也有一個罪過，必須以身相贖，那就是“窮”。就拿我本人來說吧，半個世紀以來，我一直在那漫漫斜坡上攀爬著，留下了多少件被路面石塊棱角劃破且染有血跡的破衣片?。晃液谋M了心血，熬干了骨髓，把自己的全部體能氣力全都毫不吝惜地奉獻出去了，只求能把我要推的那個重負推上山頂，讓它穩穩當當地立在上面，而這重負就是維持我一家老小生命的面包；可誰知道，這個大圓面包剛剛在山上放好，卻見它在晃動，轉瞬之間，它就疾速地向山下滾落，墜入深谷。從頭再來，西緒福斯，從頭推起，一直推到這塊大石頭最后一次滾落下來，砸碎你的腦殼，讓你最終獲得解脫。
而博物學家所喂養的“西緒福斯”則壓根兒并不知曉世間尚有如此辛酸苦痛之事。它只知道快快活活地往前推著，無論什么斜面陡坡，它都不屑一顧，一心一意地向前推動，時而為自己準備點食糧，時而又為自己的孩子們儲備食物。我們這一帶很少能見得到這種昆蟲，要不是有一個助手幫了一把，我可能永遠也捉不到一只活泛的來滿足我制圖之所需的。我想順便提一下我的這位助手，他以后還會出現在我的描繪之中的。
這位助手就是我的兒子小保爾，當年只有七歲。我每次外出捕捉昆蟲時，他都像個小跟屁蟲似的跟在我的身后，簡直可以說是形影不離，所以他知道的東西之多，完全不像是個七歲的小男孩。他了解蟬、蝗蟲、蟋蟀和食糞蟲的秘密。而他見到食糞蟲時則特別地開心快樂。離二十步遠處，有一堆堆不大的土堆兒，他的眼睛很尖，能立刻看出其中哪一堆是真正的昆蟲出沒的地洞口；他的耳朵也尖，遠處一點點蝗蟲的唧唧聲，他都能立即聽出來，而我豎起耳朵卻沒有聽見。他就是我的眼睛和耳朵，而我則是他的參謀，給他出出主意。每當我告訴他如何去捉昆蟲的時候，他總是神情專注，認認真真地在聽，兩只藍眼睛探詢似的盯著我。
為了開發他的智力，讓他那想探知一切的天真的好奇心得到很好的發展，我送給我的小保爾一只鳥籠，圣甲蟲在籠子里為他制作梨形糞球；他還在園子里擁有了一塊方頭巾那么大的土地，地里種著幾粒花生，已經發芽，他時不時地要把它們挖了出來，看看它們的胚根是不是長長了；另外，他還有一片森林植物園，里面長著像衣服下擺那么高的四棵橡樹，樹上還長著乳頭似的滋養橡栗。這比學習枯燥乏味的法語語法有趣得多，而且，反過來還會促進法語語法的學習，是一種很好的休閑益智的活動。我的小保爾，咱們就在鄉村里待著吧，置身于迷迭香和野草莓叢中，盡可能地學習這些活生生的知識，這樣，我們的身體和智力都會得到很好的發育。在這里，我們一定會比在故紙堆中和死板的教科書里更能發現什么是美什么是真。
那一天，我們擺脫了學校的黑板，真是大喜的日子。我們一大清早便匆匆忙忙地起了床，準備去進行一次計劃好了的遠足。因為起得太早，沒有準備做早餐，空著肚子就出發了。但我的那個舊背囊中已經裝上了干糧——蘋果和面包。時值四月末，眼看就到五月了，西緒福斯蜣螂按理說已經出現了。于是，我們便到山腳下，畜群已經踩踏過的稀疏草地上去搜尋一番；我們得用手把羊糞蛋一個個地掰開來。羊糞蛋雖然已經被太陽曬過，但干殼里面還是濕軟的。西緒福斯蜣螂蟲肯定就躲在那濕軟的內層里。我們會看見它蜷縮在里面，一動不動，靜待牧人傍晚那次放牧可能帶來的新鮮羊糞蛋。
我已經發現過的這種秘密，我都講給小保爾聽了，現在該他親手實踐了。他熱情很高地在掰羊糞蛋，還先聞聞看那羊糞蛋是否符合藏蟲的標準。他很快就大有所獲，比我預先估計的收獲大得多。現在，我已經擁有六對西緒福斯蜣螂蟲，這真是一大筆財富啊，我以前連想都沒有想到過。
喂養它們用不著鳥籠。只需一個金屬網的鐘形罩足矣，里面再鋪上一層沙子做底，再在沙層面上放一些它們喜愛的食物。它們的個頭兒小極了，頂多就是櫻桃核兒那么大！盡管個頭兒很小，但它們的模樣卻很有特色，身材短粗，尾部縮成子彈頭形，腿很長，像蜘蛛腿似的伸展開來，兩條后腿尤其出奇，呈一對弧形，非常適合把小糞丸緊緊地摟抱住。一到五月，交尾開始。它們就在拼命美餐過的畜糞蛋糕之間，找塊平一點兒的地方進入魚水交歡之中。很快，就得動手建家立業了。夫妻以同樣的熱情，一塊兒興高采烈地為自己的孩子們準備著面包。它們揉好面團，運回家中，放入烤爐。它們用前爪上的小刀用力一劃，一塊大小合適的糞面團便切了下來，準備加工。然后，夫妻二人齊心協力地對小糞面團輕輕地拍打，用力地按壓，最后做成如大豌豆粒一般大小的小糞丸。這小糞丸在移動之前，甚至在原地晃動之前，就已經被加工成一個球體了，這是適合于長期保存的食品的最佳外形，足見它們在幾何學方面還是十分精通的。
小糞球制成之后，必須盡快地滾動，使其外表形成一層包皮，以防止濕軟食物的水分過快地被蒸發掉。從其粗壯的身材一看便可認出是母親的蜣螂蟲，立刻爬到了這部球形車子的正座上去。它用它的兩條后腿支在地上，用兩條前腿搭在糞球上，倒退著把小糞球向自己這邊拉拽。而蜣螂父親則在后邊推，其姿勢與蜣螂母親正好相反，是頭朝下。這正是圣甲蟲所使用的雙人運糞球法，只不過二者的目的卻不盡相同。圣甲蟲趕的是大型糞球車，運載的是為老相好日后偶然相逢時所擺的地下酒宴的食品；而西緒福斯蜣螂趕的卻是小糞球車，運的是為自己的幼蟲所必需的食糧。
現在，這對西緒福斯蜣螂出發了。它們并無確定的目的地，而且，無論遇上什么樣的坑坑洼洼的路面，它們都得往前推。因為是倒退著行進，不可能避開任何的障礙。再說，障礙本身就是一種顯示自己勇敢的大無畏精神的機會，它們大概也并不想要繞開。它們決心爬上那鐘形罩金屬網，以證明自己的堅韌不拔的堅強意志。
這是一種十分艱巨的攀登，可以說是根本無法成功。只見蜣螂母親在用后爪鉤住金屬網眼，用前爪使勁地又拉又拽的，而蜣螂父親則腳下無根，干脆就順勢爬上糞球，用爪尖摳住球體，幾乎把自己給嵌進其中去了。但它們的這種頑強拼搏并未奏效。很快，這糞球與其鑲嵌物合成的大球塊便滾落下來。蜣螂母親在高處張望著，十分驚訝，但她隨即便出溜下來，重新攀住糞球，再次開始那無法成功的攀登。夫妻二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這么試著，最后，還是放棄了這登山計劃。
即使是在平地上趕車，也并非易事。只要途中偶然遇到一顆石頭子兒，貨物就會被扛得傾斜，隨即車轅翻轉，六腳朝天，一陣踢蹬。夫妻二人并不氣餒，立即爬起，各就各位，又開始趕起車來，而且仍舊是那么開心，那么快活。它們心里甚至在想，越這么摔越好，糞球這么摔來摜去，反而更加瓷實，何樂而不為呀？這種熱情高漲的推拉拖拽式的運輸一連持續了好幾個鐘頭。
最后，蜣螂母親看到糞球已經制作得完美無缺了，于是，她便抽身離去，要物色一處理想的地點。而蜣螂父親則是翹起兩條后腿，緊緊摟抱住財寶，生怕遭人打劫。見妻子久久未歸，他有點心煩，便用后腿抱住糞球迅速翻轉，動作嫻熟，十分得意。毋庸置疑，他心里一定在想：這個喧騰溜圓的大面包是我這個一家之長動手制成的，是我為兒女們準備的。這可以說是他勤勞勇敢的證書。
這時候，蜣螂母親已經完成了選址工作，并且還挖了一個小坑。這僅僅是計劃中的洞穴的奠基工程。糞球被推拉到坑邊上。蜣螂父親警惕地守衛著，抓住糞球不放；而蜣螂母親則用爪子和頭罩又挖又拱。不多一會兒，小坑已經夠大的了，能夠放下小半個糞球。這時候，夫妻二人把糞球視為圣物，時刻接觸著它，用背頂著它，感覺得到它在自己身后不停在顫動著，證明沒有其他食客在啃嚙它，因此才開始繼續向下挖去。它們擔心，在洞穴完工之前，圣物就這么放著很不安全。而且，確實如此，膩蟲蠅子可不在少數，它們肯定會跑來攫取自己的勞動果實的。小心無大錯，細心看管為上，切莫掉以輕心。
小糞球在往洞穴里滑落，已經有大半個身子落進盆形的坑里了。蜣螂母親在下方抱住它往下拽；蜣螂父親則趴在糞球上面，不讓它滾動，而且，減少了震動，也可減少塌方的危險。一切進行得很順利。挖掘工作在繼續，糞球在繼續往下落。夫妻二人仍舊是那么謹慎小心。他們二人一個在拖拽，另一個在控制下落運動，并清除可能阻礙糞球下落的障礙物。又經過一番努力之后，糞球同這兩位辛勤勞作的礦工一起在地下消失了。等了好半天，也未見他倆出來，只能再等上半天左右的時間，看看會是個什么情況。
只要我們堅持不懈，毫不懈怠，專心致志地觀察，就會見到結果的。丈夫終于獨自一人出了洞穴。他走到離洞穴不遠處，蜷縮在沙土里歇息著。妻子仍留在洞中，她在忙自己的事情，而丈夫此刻是一點忙也幫不上的。妻子因大事纏身，無法離開洞穴，通常要到第二天才會走出洞來。最后，妻子終于出現了。丈夫從打盹兒的隱蔽處出來，向妻子迎上去。夫妻重逢之后，又回到食物堆旁，先把自己的肚子喂飽，然后再切下一小塊原料，二人又再次通力合作，共同加工，共同裝運，共同貯藏，就這么周而復始，一趟趟地跑著干著。
他們夫妻間的這種忠貞，這種默契，讓我非常感動。我并不敢肯定地說，這種夫妻之間的忠貞不貳已經成為西緒福斯蜣螂的行為準則。在這種夫妻關系之中，總會有一些朝秦暮楚的雄性，一旦身在糞堆大蛋糕的雜處環境中，就會把曾經與自己同甘共苦、風雨同舟、共同奮斗的結發妻子忘到了腦后，轉而去效忠于萍水相逢的一個雌性蜣螂；也有的會結為臨時夫妻，做完一個小糞球之后，便分道揚鑣，各奔前程了。不過，這種情況并不多見，所以我仍舊堅持自己的看法：西緒福斯蜣螂的夫妻生活、家庭習俗是純美的。
在介紹洞穴中的情況之前，我們還是先回顧一下西緒福斯蜣螂的生活習性。蜣螂父親與蜣螂母親同樣賣力地為自己的孩子們準備食物，共同運輸，一起挖洞或擔任警戒。作為父親的蜣螂還幫忙把母親推出來的泥土清理到洞口外邊，而集種種優秀品質于一身的父親可以說在很大程度上做到了忠實于自己的妻子。
現在讓我們來觀察一下他們建造的洞穴吧。洞穴既淺又窄，剛夠蜣螂母親圍著自己的杰作轉過身子的。一看便知，這么個小小洞穴，蜣螂父親是根本進不去的。工作間已經造好，他就該抽身退去，讓繼續修飾糞球的妻子自由行動。我們在前面已經看到了，他確實是比自己的妻子先爬到洞外好長時間。
洞穴里容納的只有那一件佳作。那的確是一件小巧玲瓏的作品，由于體積小，在表面光潔度和曲線之優美方面，都要比圣甲蟲所制作的梨形糞球要強得多。這種微小的球體，直徑通常在十二至十八毫米之間。食糞蟲的藝術在這兒創造出了最精制的作品。然而，這種外觀甚美的狀態并不能維持多久。很快，光潔的表面便有了污痕，一條黑乎乎的多節狀的附著物，圍著它粘了一圈，不久，原先那光潔優美的狀況便消失殆盡了。我一開始并沒弄明白為何會出現這么一圈有礙觀瞻的結瘤，我還以為上面長了什么隱花植物或鏈球狀菌類，因為它們看上去是結成的一層黑色的、疙里疙瘩的硬皮。后來我才頓有所悟，原來是蜣螂幼蟲干的好事。
其實，這是一種常見現象。幼蟲躬身呈鉤子狀，后背如同一只大口袋，狀似駝背。這種姿勢說明它們是急性排便者。它們如同金龜子的幼蟲一樣，利用立即噴射出的含有糞汁的膠結物來堵塞偶然出現在蛋形小屋內壁上的坑洼洞眼。這種“水泥材料”就儲存在自己的大口袋里，隨用隨取，十分方便。另外，幼蟲還能實際運用一門成蟲所不懂的藝術，即粉條加工術。
各種食糞蟲的幼蟲都會利用自己消化后的殘余作為灰泥，來涂抹居室內壁。內壁面積很大，足夠幼蟲安放廢棄物，從而免去了臨時開窗倒垃圾的煩惱。但是，西緒福斯蜣螂的幼蟲卻另有一招，或者是由于活動空間狹小，或者是出于什么我尚不知曉的原因，反正它們在按規定抹過涂層之后，便把所有的剩余排泄物都排出居室外。
當小居室內的隔間里的隱居者開始長大了的時候，我們便可以近距離地觀察它們的梨形小屋了。說不定什么時候，你會發現梨形糞球表面的某一個點變濕變軟變薄了；接著，一股墨綠色的噴射物噴了出來，四下散開，歪七扭八地附著在表面上。又一片污跡出現了。等干了之后，污跡變成了黑色。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原來，幼蟲在外殼的內壁上開了一臨時性的通風口。通風口外一側暫時保留著一層薄薄的窗紗，然后，幼蟲通過這個通風口，把不用了的剩余物拋出去。它這是在透過墻壁撒尿排便呀。這種想鑿開就鑿開的天窗對幼蟲不會構成任何的危險，不會危及幼蟲的安全，因為它幾乎是隨開隨封的。幼蟲采用的是封閉作業法，過后只要用抹子在內口上噴射物的根莖部分抹一下就可以了。口子這么迅速地就能堵上，小小梨形糞球的鼓肚上即使開多少天窗也無傷大雅，食品一樣可以保持新鮮度，干燥的空氣根本無法進入居室內。
西緒福斯蜣螂蟲大概也很明白，再過些日子，該是盛夏酷暑季節了，自己的這種體積非常之小，深度又談不上的梨形居室將會遇到很大的災難的。它們動手很早，四五月份便著手忙碌開來，這時的氣候條件很適宜。七月上旬，在酷熱到來的前夕，幼蟲們便紛紛摧毀自己隱居室的外墻，破墻而出，開始去尋找畜糞堆，那里是它們盛夏季節的食宿場所。炎熱的夏季過去之后，隨之而來的是秋高氣爽的日子里那短暫的盡情歡樂的時光，然后便不得不忍受在地下僵直地待著的日月。等到熬過了冬日，春暖花開，大地復蘇，忙碌的日子又開始了，制作糞球，推運糞球那熱火朝天的熱鬧場面又展現在人們的面前。
還有一個關于西緒福斯蜣螂蟲的觀察結果值得在此寫上一筆。我的金屬網鐘形罩里的六對夫妻，一共為我提供了五十七個糞球，每個里面都有隱居者。
照這個數字計算下來，每對夫妻平均生出九個左右的孩子，這個數量是很大的，圣甲蟲可遠遠達不到這一指標。為什么西緒福斯蜣螂的生育能力這么強？出生率這么高？我認為，這與蜣螂父親和蜣螂母親同樣在勞動，攜手共建家園大有關系。獨自一人承受不了的家務勞動，夫妻雙方共同承擔起來，就不會覺得那么不堪重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