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趙不凡從九寨溝回來了。
晚上吃完飯后,徐夏熙對趙不凡說:“明天正式啟動鍛煉身體的計劃。”說著將手機鬧鐘調到清晨六點。
“六點,會不會太早了?吵到別人休息不好。”趙不凡盯著手機說。
“六點環衛工人都掃了好幾條大街了,還早?!你是怕吵到你睡懶覺吧。”
“嘿嘿!”
“就這么定了。”
早上六點準時起床跑步,晚上買菜回家做飯,飯后在小區內散步,十點半準時上床睡覺。生活規律、平淡卻倍感幸福,徐夏熙很滿足這樣的生活。
冬天的九寨溝鮮少游客,趙不凡雖然有大把的時間留在家里陪伴徐夏熙,可是收入銳減,讓趙不凡空前緊張。沒結婚前,不用還房貸,也沒有即將(一年或兩年)為人父的壓力,談戀愛時花銷雖說是AA制,但是徐夏熙總是找各種理由請客、送禮物,自己花的錢實在不算多。即使如此,趙不凡每個月存下的錢也極其有限。結婚了,打算做爸爸了,該扛起的擔子要扛起來了。
這天吃過晚飯,天下起了雨,風刮得嗚嗚響,趙不凡和徐夏熙便沒有出去散步,而是在屋里來回搖晃,權當散步。在從客廳晃到臥室,徐夏熙欲轉身再晃時,趙不凡拉住徐夏熙:“老婆,等一下,我想跟你說件事。”
“什么事?邊晃邊說唄。”徐夏熙又欲轉身。
“老婆,你坐。”趙不凡將徐夏熙按在沙發上,然后從衣柜抽屜里拿出五萬塊錢。
“這不是你爸媽留給你的錢嗎?”徐夏熙看著趙不凡捧著的五扎人民幣,“哎,不是四萬嗎?怎么有五萬,你取了一萬你的存款?”
“沒有。我的存款才幾千塊。”趙不凡說,“那天我爸給我五萬,我不要,最后他說有一萬是我工作后寄回家的錢,非要給我,我就接了。”說著在徐夏熙面前蹲下,將錢放在徐夏熙的手里,“老婆,我跟我爸媽說我們AA制的時候,我爸說:‘結婚了就是一家人了,咋還一人出一半呢?你說今天買包鹽,明天買瓶醬油,幾塊錢算來算去的不是傷感情嗎?我看AA制不可取。’”“我爸說”的內容是用東北話學趙爸的語氣說的,學得惟妙惟肖。
徐夏熙不禁被逗笑了:“你爸真有意思。不過他老人家說的不無道理,夫妻同睡一張床,同吃一鍋飯,AA制是算不清楚的。什么都可以一人出一半,但懷孕生孩子帶孩子怎么算?總不能說一人懷前面幾個月,一人懷后面幾個月吧,或者是輪流懷,一人一天一個星期一個月?!生孩子換來換去生?!帶孩子一人帶一個小時兩個小時?!曾經我覺得夫妻之間實行AA制挺公平,現在想想其實挺搞笑!有些根本就AA不了嘛!”
“我也覺得AA制不可取,只是因為以前你有錢,我怕你認為我貪你錢財才提出AA制,況且那時我們又沒結婚。”趙不凡動情地說,“現在我們結婚了,是一家人了,你又把信用卡還給了你爸,你跟我一樣是拿工資的了。所以,我們以后不要再AA制了吧。我會努力賺錢,把賺到的每一分錢都交給你管理。另外我決定永遠不在房產證上加我的名字,這套房子永遠是你的婚前財產。”指指五萬塊錢,“這五萬塊錢是我們小家庭的第一筆存款,以后會越來越多的。”
徐夏熙的心里充滿感動,狠狠地點頭:“為了我們小家庭的幸福生活,我們共同努力,不再分彼此。”
趙不凡豪情萬丈地站起來,振臂高呼:“以后不帶團的時間,我要去做兼職,努力賺錢給我的老婆用,給我的孩子用,我要讓她們過上好日子!”其實聲音不高。
“老公,我會做你溫柔賢淑的好老婆的。”徐夏熙乖巧地說。
趙不凡坐到她身邊,寵溺地揉揉她的頭發:“傻瓜,你做你自己就是我的好老婆。”
徐夏熙將錢放在沙發上,雙手環上趙不凡的脖子,柔情滿懷,蜜意滿眼。
趙不凡第二天便懷揣讓老婆孩子過上好日子的偉大理想滿廣州的找可以兼職的工作。
離家不遠的一家寵物店門外擺著一則招聘啟事,招一個寵物美容師,可兼職。
——從小喜歡逗貓弄狗的趙不凡在華南農大上完四年畜牧獸醫專業后,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發誓這輩子都不干跟畜牧甚至跟動物有關的工作,在拒絕了父母讓他回老家找工作的要求后,先后在廣州做過保險推銷員、快遞員、甚至還去酒吧當過一陣子的服務員。有一次在經過一家旅行社時,他看到宣傳報上令人神往的青山綠水,心頭大動,不僅可以免費游山玩水,還有工資拿,導游簡直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職業。
趙不凡走進旅行社問工作人員招導游嗎?工作人員說招,把你的導游證給我看看。
趙不凡訕訕地笑笑,說要導游證的啊?
工作人員盯著趙不凡的臉龐,問他是不是很喜歡導游這份工作。趙不凡想都沒想,脫口而出很喜歡仨字。
那時候的趙不凡還是一個整天風里雨里大太陽底下騎一輛電動車送快遞的快遞員,雖然年輕英俊,卻黑,甚至有那么一點點滄桑,完全不像一個畢業才三年的大學生。
工作人員善意地提醒趙不凡,你可以去考導游證。說完有些擔心地補了一句,你有高中畢業證吧?
趙不凡對旅游行業一無所知,憨憨地說高中畢業證在老家。
工作人員放心地哦了一聲,說讓你家人把畢業證寄過來吧。導游證必須要有高中或以上學歷才能考。
或以上學歷?我大學畢業證在這里呀。趙不凡當時快給自己蠢哭了。
工作人員尷尬地笑笑,說那最好了。你如果想考的話,我可以幫你。
于是在好心的工作人員的幫助下——是要回報的——趙不凡最后考到了導游證。有了導游證,找工作幾乎沒有什么問題,畢竟任何一家旅行社或是旅游公司都不會拒絕一個本科畢業的高顏值的年輕導游,當然在這個看顏值的時代,高顏值比學歷更值錢也更讓人喜歡。最終,趙不凡選了目前供職的這家旅游公司,接下九寨溝這條線,一跑便是兩年多。
第一次帶團去九寨溝是兩年前的國慶節,他帶的團里有一個眼睛大大、睫毛長長的女子。他每每不經意間將目光掃向她時,都能與她的目光對上。后來,她成了他的女朋友,再后來她成了他的老婆。
——趙不凡靜靜地看完招聘啟示,決定進店應聘。為了讓他的老婆過上好日子,他可以忘記自己不干跟動物有關的工作的誓言。
趙不凡走進店內,見店里只有一個人,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正坐在一張長方形的桌子后手握鼠標,眼睛盯著電腦屏幕。因為他是面向趙不凡,因此趙不凡看不見電腦屏幕上的畫面。
男人聽見腳步聲,抬起頭來,臉上浮上微笑:“你買點什么?狗糧嗎?”
趙不凡搖搖頭,問:“您是老板?”
男人點頭:“我是。”
“我是來應聘的。”趙不凡不卑不亢。
許是趙不凡的身高對坐著的老板形成了壓力,老板站起來,臉上的笑容消了些,但多少還留了一點在唇邊:“做過幾年?”
“做什么?”趙不凡被問得一愣。
“寵物美容啊!那上面不寫著嗎?”老板指了指門外的招聘啟示,語氣里有一絲壓抑的不耐煩。
“我沒做過寵物美容。”趙不凡很誠實。
“沒做過你來應聘什么呀?”隔著一張桌子,老板的下巴抬起三十度,盯著趙不凡的眼睛,“你識字的吧?”語氣緩和下來,竟然摻雜了那么一點點同情。
二十一世紀,一個文盲確實應該被同情。
趙不凡仍然不卑不亢:“我是華南農大畜牧獸醫專業畢業,目前是一名導游,住在前面不遠的荊園。因為我帶的那條線冬天游客比較少,所以我想找一份兼職。又因為這里離荊園比較近,所以我就進來問問。既然是寵物店,都是動物,我想我的專業應該可以在貴店派上用場,所以進來應聘。”
老板的表情起了微妙的變化,說:“我們只招美容師。還有,獸醫跟寵物醫生還是有些不同的。不好意思!”
這是慢走不送的意思啊。趙不凡對老板笑笑,意思是打擾了。然后轉身出了店門。
找遍荊園方圓十里,趙不凡也沒成功地找到一份合適的兼職。
晚上趙不凡沮喪地回到家時,徐夏熙正在廚房忙碌。趙不凡在廚房門口輕輕地喚了一聲“老婆,我回來了”。
徐夏熙手握鍋鏟回過頭來,對他嫣然一笑:“馬上就可以吃飯了,你先去客廳坐會兒。”
趙不凡走過去從身后環住徐夏熙的腰,下巴抵在她的頭上,喃喃道:“老婆,你辛苦了!”
“你怎么了?快過去,你抱著我怎么炒菜?”徐夏熙擺動身體,想要掙開趙不凡的手。
趙不凡放開手,退到廚房門口,倚在門框上看徐夏熙專注炒菜的背影。看著看著,趙不凡的眼睛濕潤了,喃喃道:“‘自此長裙當壚笑,為君洗手做羹湯!’”
抽油煙機的聲音妨礙了徐夏熙的聽力,她只聽到細微的趙不凡的聲音,根本聽不清楚具體說的什么。鍋里炒的青菜,好了,盛出來,裝在一只圓盤里。菜全端上桌了,兩菜一湯,雖然賣相不佳,但比在外面吃營養多了也實惠多了。飯也盛好了,徐夏熙和趙不凡隔桌面向而坐,拿起筷子開吃。
徐夏熙打量趙不凡,發現他的情緒有些低落,便想著說個笑話來調節氣氛,在腦海搜索了一會兒后,她輕輕地笑了,說:“老公,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好啊!”
“從前,有個傻女婿到岳父家,被留吃飯,吃的是魚凍,于是用紙包起數塊,放入腰間帶回家里,對妻子說:‘你娘家有美味,我特意帶回來給你吃。’說著到腰間去取,魚凍已經融化了,傻子大吃一驚,說:‘奇怪,怎么撒了一泡尿,竟然自己逃走了。’——好不好笑?”
趙不凡實在get不到笑話的笑點,但還是給面子的裂開嘴巴,傻笑了兩聲:“呵呵……”
徐夏熙說:“你這也太假了吧?!不僅假而且傻。”隨后大度地一揮手,“算了,好女不跟傻男計較。——剛才我炒菜的時候,你倚在門框上說什么?”
“我說什么?”趙不凡裝傻,“我沒說什么呀。”
徐夏熙不放過他:“我都聽見了,只是沒聽清楚。——快說!”
趙不凡忸怩道:“此時此刻的氣氛說那句話好像有點不合時宜。”
徐夏熙一筷子敲在趙不凡的碗沿上,粗聲大氣地嚷道:“你什么時候說話還挑起氣氛來了?!”
趙不凡一下子笑了:“你現在的形象更讓我說不出口了。這樣吧,我告訴你是關于卓文君的兩句詩,你自己猜吧。”
“卓文君……”徐夏熙歪頭想了想,說,“‘自此長裙當壚笑,為君洗手做羹湯。’”忽然有些傷感,“‘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希望我不會有給你寄《訣別書》的那天!”
趙不凡本意是表達自己“得妻如此,夫復何求!”之意,沒曾想女人的感情永遠是——你給她一個開頭,她馬上就能聯想出一個結尾。
可是趙不凡轉念一想,那說明她在乎啊!如果不在乎,不要說聯想結尾,開頭她都懶得聽。
“你這輩子都沒有給我寄什么《訣別書》的機會。”趙不凡一副絕不可能的表情。
“我想也是,你要是敢有三妻四妾的念頭,我寄的恐怕不是這書那書的,而是斧頭。”徐夏熙笑里藏刀,“你自己把自己給劈了吧。”
“我好怕怕!”趙不凡縮緊脖子,做害怕狀。
吃完晚飯,徐夏熙對趙不凡說:“老公,你去拉泡尿吧。”
“為什么?”趙不凡奇怪地看著徐夏熙,“我又不尿急。”
徐夏熙推他去衛生間:“你去拉一泡尿,今天你找工作的不順就都逃走了。”
原來笑話并不是都要笑的!趙不凡去衛生間,拉了一泡尿出來,真的感覺輕松了許多。
沒下雨沒刮風,散步不能停。碗收在洗碗池里先泡著,回來再洗。
十一月的夜晚已有絲絲涼意,徐夏熙加了一件薄外套挽著趙不凡的胳膊出門了。
“兼職不好找吧?”徐夏熙淡淡地問道。
“兼職倒是有,只是時間不行。”趙不凡說,“比如飯店招服務員,雖然只有中午和晚上各去兩小時,但他要求每天都去,這適合在附近上班而中午和晚上都有時間的上班族。還有快遞也招兼職,也是要求每天他們最忙的時候去干那么一兩個小時。還有其他的一些幾乎都要求每天或隔一兩天去。像我這種在就是整天都在,不在整天幾天都不在的人,不好找。”
“像你這種情況有一種工作最適合你。”這時候他們已經走到小區的大門口,徐夏熙扯著趙不凡往回走。
“什么工作?”趙不凡跟著徐夏熙轉回身。
“開網約車。”
“可是我沒車呀。”
“我有啊。”徐夏熙在婆娑的樹影中瞥了趙不凡一眼,“以后只要你在家,就由你送我上班,然后你就去拉客,下班你再去接我,你看怎么樣?”
趙不凡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認真地考慮。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目前看來,這也是最好的辦法了。能多賺一分是一分。”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徐夏熙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遇見太漂亮的女孩子你得拒拉。”
趙不凡在徐夏熙的臉蛋上輕輕擰了一把:“看你這小心眼!好——”
廣場舞的音樂遠遠地停了,徐夏熙和趙不凡慢慢往樓里走,身邊不時有三三兩兩盡興的大爺大媽說說笑笑地從身邊經過。看著大爺大媽們寶刀未老的身影,徐夏熙想,等她老了,她會不會有這份跳舞的興致?
徐夏熙上班,盡量不加班,與楊帆保持友好關系;趙不凡開網約車,偶爾旅行社會讓趙不凡去幫其他某個因事因病或不因什么而請假的短線導游帶帶團,去九寨溝的線基本不跑了,因為往往十天半個月也湊不滿一個團,等到后面來的人剛報上名,前面報名的游客因為時間或其他原因已經決定要退團了,好在旅行社在淡季確切地說是死季還記得導游們在旺季的創收,每個月的基本工資是一分不少的。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轉眼到了十二月下旬,這時的廣州終于迎來了真正意義上的冬天;溫度雖然時常保持在十度以上,但陰冷潮濕,霧霾頻起,天空整天整天地灰著,猶如憂悶的抑郁癥患者一樣難以快樂。
這天趙不凡在前往接徐夏熙下班的路上接到趙媽打來的電話。趙不凡按下耳機按鈕,接通電話:“喂,媽,您有啥事嗎?”
趙媽此時正坐在距離趙不凡七千余里的老家土炕上,挨著她坐著的趙爸將耳朵湊進趙媽貼在耳朵上的手機,想要聽清趙不凡的聲音。趙媽瞥趙爸一眼,將手機從耳朵邊移開,按下免提鍵,這才說道:“不凡哪,這都快過年了。你和小熙商量好沒呀?我好提前通知親戚鄰居們啊。”
趙不凡知道趙媽是在確定他過年回去辦喜酒的事,想了兩秒說:“媽,應該能回去,不過你先不要通知親戚鄰居。就是回去,我也不想大操大辦。”
“這你就不要管了,我和你爸會安排。你們回來就行。”趙媽喜形于色,和趙爸相視一笑。
“媽,你和我爸注意身體。我在開車,就不跟您多說了。”趙不凡掛掉電話。
車開到徐夏熙公司樓下的時候,徐夏熙剛剛走出大樓。和徐夏熙一起走出來的還有楊帆跟其他同事,楊帆看見趙不凡在駕駛室朝徐夏熙招手,調侃道:“你的白馬王子接你來了!”其他同事尤其是女同事也酸酸地打趣:
“夏熙,專車司機呀!”
“徐夏熙,你比總經理待遇還高呢!”
“夏熙,你老公太帥了,小心被人搶走哦!”
“夏熙,你上輩子是拯救銀河系了吧?這輩子才找到你老公這樣又帥又溫柔的男人!”
徐夏熙對他(她)們一一笑過去,然后對說她老公又帥又溫柔的胖胖的女同事呲牙:“你眼睛夠毒的,他坐車里你都能看出溫柔來!”
胖女同事憨憨地一笑:“在我眼里,帥的男人都溫柔。”
“哈哈哈……”
在身后的嬉笑聲中,徐夏熙獨自走向趙不凡,剛才她看見楊帆的嘴張了張,好像想對她說什么的樣子,她裝著沒看見避開了她的目光。快兩個月過去了,她們還沒回到以前,也許再也回不到以前了。徐夏熙心頭涌上淡淡的哀傷,她和楊帆的疏離是因為那餐飯又好像不是因為那餐飯,到底是因為什么呢?
“今天我做飯,你想吃什么?”徐夏熙剛坐進副駕駛,便收到趙不凡迫不及待獻上的殷勤。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徐夏熙邊扣安全帶邊說,“是奸還是盜?坦白從寬。”
“男人果然不能太勤快!”趙不凡怕怕地縮縮脖子,輕啟油門,“我媽從小就教育我,‘男孩子長大后是要出去闖世界的,多讀書,少進廚房。’真理啊!”
“啪”!趙不凡的頭上挨了一巴掌。徐夏熙欣賞著自己青蔥般的手指,自戀得像個花癡:“這么好看的纖纖玉手就不應該握刀切菜、洗碗刷鍋,而是應該被保護起來,像保護國寶一樣保護起來。”
頭上吃了一巴掌的趙不凡可算是找著了報復的機會,狠狠嘲諷:“必須保護起來!不沾陽春水,不觸風,不見光,不碰空氣,因為它們都不配跟你這世上僅此一雙、空前絕后的纖纖玉手共處一個污濁的空間。鄙人有個建議:你學嫦娥奔月,奔到月宮去,你的纖纖玉手什么都不用做,每天就抱白白胖胖的玉兔,那才是你纖纖玉手的最終歸宿。”
“話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徐夏熙毫不示弱,反唇相譏,“你這半日不見口才見長啊!我勸你最好不要背個糞簍滿街竄。”
趙不凡一時沒明白過來:“什么意思?”
“找屎(死)唄!”徐夏熙恐嚇趙不凡,“你想不想找屎(死)?”
“我靠,你這是哪里整來的歇后語?”趙不凡眼觀路況,手把方向,絲毫不影響他跟徐夏熙斗嘴,“我也送你一個,你聽著啊。惡心他媽給惡心開門——惡心到家了。”
徐夏熙得意地朝趙不凡挑眉歪嘴:“就算惡心到家了。你承不承認輸?”
“承認承認。”趙不凡趕緊認慫。他愿意輸。他愿意她贏。
徐夏熙愉快地哼起了“雙截棍”——
干什么干什么
我打開任督二脈
干什么干什么
東亞病夫的招牌
干什么干什么
已被我一腳踢開
快使用雙截棍哼哼哈兮
快使用雙截棍哼哼哈兮
……
下班高峰期堵車是常態,平時二十分鐘的車程硬是開了四十分鐘。
將車在小區的停車位停好,趙不凡和徐夏熙手拉手地再往回走一小段路去小區外的超市買菜。買完菜回家,趙不凡果然兌現諾言,一個人去廚房忙活。
徐夏熙則在客廳的沙發上玩手機,她翻出新婚之夜給趙不凡拍的照片來看,心情愉悅極了。這是她的殺手锏!她狡黠地笑了。
飯菜在四十分鐘后被端上桌,兩葷一素。一葷是徐夏熙愛吃的辣椒炒肉,另一葷是趙不凡愛吃的韭黃炒蛋;素是清炒油麥菜;標準的小工薪階層伙食,簡單。盡管簡單,因為是跟最喜歡的那個人同吃,他們很滿足也很快樂。
在漫無邊際的閑扯中,晚飯結束。趙不凡收碗、洗碗、刷鍋、連灶臺也抹得錚亮,待收拾妥當后,他又泡了一杯茶雙手奉給徐夏熙:“老婆,請喝茶!”
徐夏熙滿懷戒心地盯著趙不凡:“你今天殷勤過頭,一定有事。不過從我下班到現在,”看看手機上的時間,“過去兩個多小時了,你還沒說,你倒是挺能憋的。你繼續憋,我看你還能憋多久?”
“老婆,我確實有事。”趙不凡將茶杯放在茶幾上,甩甩手,“燙……”
“燙,你還端著不放,你是不是傻啊?”徐夏熙也不問他有什么事,讓他憋。
“老婆,人家新婚都出去度蜜月,可是你嫁給我幾個月了,連街都沒怎么逛過,我這心里啊,總感覺對不住你,不是滋味。”趙不凡愧疚得很。
徐夏熙斜他一眼,淡淡地:“然后呢?”
“然后,”趙不凡握著徐夏熙的手,“然后我想無論如何都要帶你出去旅游一趟。”
徐夏熙還是淡淡地:“想好去哪兒了?”
“想好了。”趙不凡突然亢奮起來,“有一句話不是說:‘生活除了眼前的茍且,還有詩和遠方’嗎?我們帶本詩集去遠方。”
“多遠?天邊。”徐夏熙笑道。
“我們現在不是在南方嗎?那離我們最遠的就是北方了,我們去北方。”
“北極啊!”徐夏熙揶揄道,“你怕北極熊鬧饑荒,是吧?”
“北極我倒是想去,也想給北極熊送點糧食去,不過容易犧牲在路上。”趙不凡繼續忽悠,“我們將去旅游的地方是我認為全中國最美的地方。”
“小樣!”徐夏熙噗哧一聲樂了,“最美是故鄉!從你一開口說帶我去旅游就知道你是在忽悠我跟你回老家。——怎么,你媽又打電話催你了?”
“是啊。”趙不凡苦著一張臉,“我們如果不回去辦酒席,我爸我媽得多失望啊!老婆,你難道就不想去看看我從小生長的地方?”
“想,當然想。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我把你走過的路都走一遍,看過的風景都看一遍,經歷過的事都經歷一遍;也許我就會更懂你,也就更知道怎么去愛你。老公,我好愛你,你知道嗎?”徐夏熙靠在趙不凡的身上,不無感性地說。她總是這樣,經常在理性與感性之間游走,一句話,一個不經意的動作,一副圖像都可以讓她生出理性和感性兩面來。有時候,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是這樣的一個矛盾體。
“我知道!老婆,我也好愛你!”趙不凡撫著徐夏熙的肩膀,滿懷期待地問,“這么說,你答應過年回老家辦婚禮了?”
徐夏熙點點頭,望著趙不凡的眼睛:“老公,我答應了。而且,我還答應你,我會好好跟你爸媽相處。”
趙不凡高興極了,終于可以確定地回復爸媽了。他拿起電話,撥通趙媽的手機:“媽,我們確定過年回去。”
“確定了!太好了!”電話里傳出趙媽欣喜的聲音。
徐夏熙拿過手機,切換成免提狀態,對著電話說:“媽,你和爸身體都好吧?”
“好,都好。”趙媽的聲音有著意外的驚喜,“小熙啊,你也要注意自個兒的身體啊。”
徐夏熙瞅趙不凡一眼,對電話那頭的趙媽說:“媽,家里缺什么不?過年我們給帶回去。”
“不缺,家里啥都不缺,你們人回來比帶啥都讓媽高興。”
……
趙不凡笑意吟吟地看著聽著徐夏熙和趙媽通電話,婆慈媳孝,其樂融融,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