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的槍聲似乎引起了躁動,我聽到聲后低沉的嘶吼聲傳來,地鐵站里黑漆漆一片,我拿出電筒快速向前奔跑,心中祈禱后面的喪尸不會發現地鐵口旁邊的缺口,也祈禱前方沒有殘留的喪尸。
很快沿著步梯我下到地鐵站臺,站臺兩邊都沒有列車,也沒有喪尸,更沒有人。為了給自己信心,我開始歌頌自己情急之下的決定是多么的正確,也慶幸爆發疫病的時候是晚上,地鐵站已經是關閉的,這就給我創造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地下屏障,最棒的是,地鐵線四通八達,貫穿了整個城市,我可以去往任何地方。
我左手拿著強光手電,右手扶著搭在肩上的獵槍,沿著鐵軌往前走,每走過一個站臺,確認前進的方向是正確的。黑暗的地底很安靜,除了自己的腳步聲,幾乎聽不到其他的聲音,我不知道如果喪尸在這里,是否會進入休眠狀態,也不發出聲音,但我希望他們要么徹底別醒來,要么就早點發出聲音讓我有時間可以做準備。
開了一天的車,高度集中精力,現在有些放松下來,覺得有些疲乏,我想剛才忘了帶水壺下來,現在如果能夠喝一點水,可以會讓腦袋更清醒一些,但我必須清醒,必須要走出這一段,幽閉環境之下,焦慮感像是潛伏的敵人,正一點點的爬上我的心頭。我被疲倦和焦慮折磨得不行,兩腳像是被人踢了一腳,在鐵軌上癱軟地跪下,開始扯著嗓子大聲怒吼,對著墻壁亂罵,把我所有臟話詞庫里的詞匯統統罵了出來,黑暗之中我是那么的孤獨,安全,我不再需要考慮是否有人會聽到我的吼叫,去評價我的失態、無禮和粗俗,認定我不過是一個沒長大的小孩,我也不在意所罵之詞是否因為激動情緒而無法保持合理和邏輯。
慢慢我的情緒平靜了下來,我感覺好受許多,如果誰都有這樣的機會去發泄一下,也許整個社會都會更平靜吧。清點好裝備,我繼續前進。我想到王大哥,他的車恐怕是不能還給他了,如果有一天可以再見到他,最好是在太平的世界,我愿意給他買一輛新的車,心中甚至開始盤算著要怎么才能找到他。又想到天彩,為什么我遇到她的時候世界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如果我們在正常的世界認識,我們還會交往嗎?緣分也許就是天時地利人和,而天時地利不一定就是多么愉悅的時間和美好的地點,也許是像現在這樣的地獄,只是那個人才讓一切變得美好。你看孔小寶和馮如珺,他們倆多好啊,我對馮如珺動過心,但我并不適合她,她也不適合我,還好孔小寶看準就下手了,他真是一個靠譜的男人,我以前覺得他不認真工作,就覺得他不靠譜,現在看來,工作真是浪費時間,我以前寫的那些程序,還有用么?連這地鐵都特么停用了,我們做的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么啊?
我沿著鐵軌繼續往前走,思緒發散到很遙遠的地方,突然我注意到,除了我的腳步聲,還有另外一個節奏的聲音。我停下腳步,仔細辨別聲音的距離和來源,聲音從我前面傳來,像是什么在摩擦,又伴隨著喪尸特有的低音嘶吼聲。我貼到了軌道轉彎靠墻的一側蹲下,用手電往前照,看到兩個喪尸,正在朝我走過來,離我有小一百米左右。我猜他們可能是被我的叫喊聲吸引過來了,我后悔得嚼牙花子,怎么就沉不住氣。
我需要兩只手才可以射擊,所以把手電塞到嘴里,照射前方,左手托住獵槍前托,感覺不到力量,心臟盡管已經跳得很快,但似乎不能供給我足夠的血液維持這個姿勢,我稍微靠在墻上,右手放在扳機上,等待射擊的時機。
它們來了,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從走變成了跑,我開始能看清他們穿著地鐵工作人員的制服,一男一女,等走到離我十米左右距離的時候,我扣下扳機,黑暗的隧道中一串暗紅色的火焰像是火龍一樣從槍管竄出,后坐力讓槍口仰了起來,還把我往后推,我腳下一亂,摔倒在地上。
射出去的霰彈打掉了其中一個喪尸的大半個頭倒在了地上,但另外一個女性喪尸也摔倒在地上,但又爬起來,轉過頭,只傷到了肩膀和臉上的皮肉,從眼睛到嘴巴的整塊肌肉已經消失,舌頭還在空洞的嘴里打轉。我罵了一聲,趕緊掏兜里的彈藥重新上膛。
但來不及了,她從我面前撲過來,我倒在地上,用還未上膛的槍和腳撐住她,我發現這是第一次離喪尸這么近,她的皮膚很蒼白,有一些地方已經破潰,流膿,眼角和鼻孔流出油狀黏液,血漿那樣的顏色,身上的衣物像是經過激烈的摔角,手臂上缺了一塊肉,不像是我剛打掉的,也許這是她變成喪尸的原因。
她的身材不高,但力量卻大得很,不知為何,我想到以前看到的一則新聞,一位母親為了救她的小孩,雙手抬起一噸多的車。反正我現在知道了,比我要矮要弱的女人可以把我壓在地上動彈不得。她的手在我面前瘋狂地劃著,我不想被她抓傷,但我雙手已經支撐不住了,她的嘴角的流膿和血液不停滴在我的身上,這下可糟糕了,我心想。不能再和她這樣僵持下去,我把腳卡到她的胯部,用盡全身最后的力氣踢了出去,把她從我頭上踢翻出去,然后迅速上膛,一槍斃了她的頭。
我撿起挎包和手電,背著槍快速走到下一個站臺,腳步走得太快,我根本聽不清是不是還有其他的聲音,也許會撞上一個喪尸也說不定。到了站,我翻上站臺,去洗手間沖洗身上的污垢,不停漱口,還摳了喉嚨,生怕吞進去了什么,等我洗干凈,準備照一下鏡子,心猛然停止了一下跳動:臉上有一道很長的血跡。
我根本不知道傷口是什么時候弄上去的,也許是我自己摔到在地上的時候,也可能是被喪尸抓的,我用清水沖洗臉頰,用手輕輕碰了傷口,感覺很痛,不像是擦在地面上的傷,更像是手指抓的。
我從挎包中找出雙氧水清洗傷口,用創可貼橫著貼了幾張,讓傷口蓋著,不暴露在空氣中。我用手撐著水池,直勾勾地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一陣恐懼感從我腳底襲來,這就是我的終點了嗎?
我把東西收拾好,走出洗手間,神情恍惚,直到看到站牌我才意識到,我正走到了靠近我出租屋的地鐵站。我就站在那里思考了一分鐘。單醫生告訴過我,如果病毒感染超過4個小時,那藥物就不會起作用了,而我現在要走到防疫中心去,起碼要6個小時,如果我真的感染了,那也沒辦法了,我不想再寧天彩、孔小寶和馮如珺的眼皮底下一點一點變成喪尸。
我決定回到出租屋,那里還有我準備卻沒用得上的生存行囊,可以挨過幾天,如果我沒有發生癥狀,再準備去防疫中心也不遲。
一旦知道了自己的生命有可能快要結束,時間就變得緩慢起來了,我一步步從階梯走上地鐵站出口,發現出口并沒有封閉,走出來的時候天已經是傍晚了,夏天的風吹過清新的空氣,夕陽將將沉到地平線上,天空中彌漫的云像是隨意散開的紗巾,這個季節副熱帶高壓差不多來了吧,怪不得云朵移動得那么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