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璃走后，夜里，汝喬又做夢了，那夢跟往常所有的都不同，那莫名的溫暖霸道，縈繞周身。

氤氳夢境，靖國府大火未燃，趙璃領軍風火而至，生生撲滅了蠢蠢欲動的火苗，將靖國府一家老小，解救于難。

李燁之被他下令斬首，而她卻被趙璃強制帶走了，帶到滿天繁華之處，帶到浩瀚碧海之上，帶到青山流云之中，囚于他，動彈不得。

夢盡，她醒了，心口處傳來陣陣失落，一時間手腳冰涼。

十年前那夢中大火，已經埋在心里，李燁之，他真的活著，他是活生生的人，他會走會跳，甚至上門提親！

沒人知道，那時李燁之登門提親時，那張白皙的臉出現在眼前，她只覺渾身血液似乎要凝結成冰，四只百骸都透著冰涼。

她都不記得那時候到底多害怕，才會失足落入蓮花池那冰冷的池水里，池里交錯的蓮根水草生生把她剝下去。

在她醒來之后的大半年，都被那種恐懼侵襲著，蜷縮躲藏于鎮國寺，依賴于鎮國寺的佛祖神明。

在那時將死之極，她想到了趙璃，西地貧瘠，不知他是否安康……

直到……趙璃回了。

阿姐讓她知道趙璃回京了。

他回京了，而她卻躲在鎮國寺……

汝喬開始分不清，自己對趙璃到底是什么感覺，是濡慕，是敬仰，還是依賴……

直到鎮國寺遇見……

天神之姿，孤清灼絕。

趙璃回來后，她心里的恐懼漸漸散去，似乎有了主心骨，心中一股離奇的執念告訴她，只要趙璃在，靖國府便平安無事。

在護國寺的日子，自己同趙璃，確實有些密切，可明明兩人那么陌生，幾面之交下的相處，卻如……素未謀面的……新婚夫婦……

汝喬搖搖頭。

她在想什么呢……

她有什么資格要求趙璃保護靖國府，保護自己。

趙璃那張驚鴻俊顏恍惚如眼前燭火。

燭火跳躍，昏暗的映出汝喬臉上的苦笑。

不知何時起，埋在她心里的，卻是那般自卑膽小的種子，催得她整個人都卑微了起來。

“趙璃，我害怕…”

汝喬埋在薄被里，環抱自己。

她感覺自己是個怪物，明明是夢里的人，他怎么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他站在眼前求親……

“趙璃，我害怕…”

“做噩夢了？”

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

汝喬以為自己魔愣了，伸手猛然掀開薄被，可淚水婆娑了雙眼，好一會，床榻旁輕輕坐著的影子逐漸清晰，俊顏清逸，趙璃的眸光在燭光下，溢出無限柔和。

“做噩夢了？”趙璃又將聲音放柔了幾分，他似不知，他的溫柔，正擊潰汝喬心下最后一絲防線。

她真的怕極了，這個恍若是神明的就男人坐在眼前，她還害怕什么，顧及什么？

“趙璃！”

汝喬已經沒有了理智，當她樸向趙璃時，她的禮義廉恥，閨眷羞澀全被拋到腦后，只有摟著那方精瘦腰身，才感到游離是魂魄逐漸歸位。

今夜她似一只自相驚擾的小貓，趙璃靜靜的任她抱著，雙手輕輕敷上她圓滾的腦袋和她溫軟的嬌背。

今日他本是勘察他突然停工的王府，未到王府，看見靖國府透著昏昏燈光，忽而抑制不住自己。

從何時起，這雙腿開始不聽自己使喚，或許是方才他翻墻而入靖國府，或許從十年前那顆火紅色的平安福開始，母后離世后那唯一的溫柔出現在眼前，他便已經失了心智。

汝喬趴在趙璃懷里，哭得險些歇氣，趙璃輕輕替她撫背，溫柔平緩。

半響，汝喬回收理智，一抽一噠的從他懷里支起身子，一張梨花帶雨的小臉，嬌容美眷于眼前，趙璃從她含淚的眼，掠過她小巧的鼻子，直到她櫻紅的唇，頓了頓正想移開眼，不料那鮮艷欲滴越來越近，似要與自己淺淺觸碰。

他從未自喻君子，可這樣的場景，這樣的人，這樣的情形，怎么能讓人不心動？

趙璃呼出的氣息逐漸熾熱，暖融融的噴在汝喬臉上，那樣月明風清的翩翩嫡仙似的人，面頰透著潮紅在她眼前，曾經想當一輩子老姑娘的汝喬，突然后悔了。

近在咫尺，越來越近。

終于，兩片溫潤柔軟輕輕觸碰，唇齒相勾。

良久。

那個哭嚶嚶的小人終于止住了淚，換上滿面潮紅。

一吻纏綿，趙璃終于體會到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是何意思。

但他不能。

兩人呼吸亂了，榻上薄紗亂了。

趙璃輕輕離開，點到為止，望著眼前嬌羞的花，嘴邊蕩出一抹柔和，他笑得淺淺。

若不是近在眼前，汝喬不敢相信，趙璃笑起來，那么好看，不同往常的清淺，而是……溫柔纏綿。

“你怎么又來了…”

兩人對視半響，汝喬輕輕開口打破平靜，聲音氤氳軟糯，似在嬌嬌控訴。

“來看你。”

趙璃開口，短短三字又磁又低，似要一擊擊中她心坎。

汝喬紅著臉，轉頭看窗外。

“什么時辰了？”

“丑時。”

“明日可上朝？”

“上朝。”

“不休息嗎？”

“休息。”

一問一答，如成婚多年的夫妻。

汝喬想了想，悶紅著臉，往拔步床里挪了挪，騰出一席位置，伸出乳白寢衣里芊芊酥手輕輕拍了拍她身旁的榻板。

趙璃雙眸如清泉，愣了愣，她這是……邀他共枕而眠？

見他遲疑，汝喬面上羞紅更顯，又挪回了身子，重新占據整張床。

是鬼使神差吧，一定是。

汝喬暗暗想著，卻見趙璃修手退去了玄色蟒袍的外衫與他腳上的皂角靴，輕輕坐到她身旁，合衣而下。

靜匿，不言。

紅帳內太安靜，汝喬聽到自己心下瘋狂跳動聲。

太喧鬧。

他身上龍涎香侵略而來，彌蓋了她帳里嬌軟的女兒香。

“再等等。”

趙璃躺在身側，輕輕開口。

那聲音低低磁磁，輕輕敲在她心里，她都忘了問要她等什么。

在趙璃身側，輕輕點頭，“嗯。”

那龍涎香清然而來，不知何時，汝喬沉沉睡去，只覺自己浸泡在溫泉里，舒服得不知時辰。

“啪！”高山蹲在靖國府外的一方墻角，伸手打臉上一只冒犯的蚊子，嘆息道：“爺怎么還不出來”

流水抖了抖蹲麻了的腿，望了望漆黑天色，腦子里突然蹦出可怕的想法。

今夜，爺會不會，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