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請的八個短工也過來了。

他們短衫子解開，黑糙的皮膚在陽光下汗津津。

李婉春愣一愣，她只做了自家人的飯，可不夠他們吃。

婉春進廚房，慌忙燒開另一灶，添水添粟。他們從沒過來，今天到來了。

粟飯正在煮，常母又把她叫去。常母自從中暑，一直在家里躲著。聽見短工過來了，叫婉春過來，嘴里直哼哼。

常母是不滿的。幾天前以為要下雨，請了過多的短工，也要掏過多的錢啊！要浪費不少錢，她也不能多說什么，難受幾下就算了。

“婉春，好好招呼他們，飯可要住做夠。

婉春惦記著煮的飯，敷衍幾句，匆匆回廚房了。

飯煮好后，招呼所有人來吃飯。

短工們并不吃菜，或許渴的厲害了，只大口喝粥。天氣熱，喝綠豆粥正好。他們蹲在綠蔭底，端著碗，幾大口就喝完了，喝完后再去舀。辛好婉春第二鍋粥做的多，不會讓人吃不夠。

婉春走進廚房，幫著盛飯，他們推辭，一番爭執后還是幫助送去。她送到樹蔭底，將飯遞給他們，笑問一位叔叔飯菜好吃不。

那人連聲應喝點頭，眾人也七嘴八舌地打渾，這就聊起天來。

一個分外黑地漢子問道：“婉妹子，那位坐輪椅地陳公子是你們請的夫子吧。”

“啊啊，是的。”

“請他可要費不少錢吧。”

“不用錢，包吃住就行。”婉春重新講一遍編來的他的經歷，“上京趕考，丟了盤纏，飄零他鄉，無奈做起夫子混口飯吃。”

黑漆漢子倒覺得可憐，嘆息他命運多舛。婉春僵硬賠笑。

另一個吃著飯的大嘴短工呼嚕幾下喝光，擦嘴道：“你們家孩子可真上進，還知道學習呢。我們家混小子，天天不知道到哪里瘋玩兒。”

黑黢漢子道：“真是，穆家孩子教的好，我們家孩子要也有這好學的心就好了。”

大嘴短工應喝，倆人越談越投機。婉春顯得真是很多余。

這時候穆來弟過來，道常母又喊她了。婉春過去，常母在床上躺著，仍然虛弱，臉色不太好的樣子，扇著蒲扇問她，地里怎么樣了。

婉春答道：“大家伙都過來吃飯了，聽說地里干了一半兒，快收完了。這不，又拉來輛牛車了，上面堆滿了玉米。吃完飯，我也跟著去地面看看。”

常母點點頭，讓她走了。

吃完飯后，穆家男人們見天太熱，不愿意去了。婉春想著復刻些玉米，換上長衣長袖，跟短工們一起去地里。

太陽大，天氣熱，卻不怎么難受。因為風也大，熱的出汗時，一陣清風過來，會感到涼爽。總的來說，天氣可以忍受。

婉春感覺天氣越來越涼爽，隨時間推移，風越來越大，天色也愈加暗沉。婉春感覺到不好，去問一位年紀大的短工，是不是要下雨了。

那位老短工看看天，道：“風一停，雨就要落了。”

于是婉春大聲道：“不要干了，先把玉米搬牛車上，送回家去。摘下的玉米，被雨淋濕，可容易發霉。”

眾人把玉米往車上搬。架著牛車往家里趕，半路上，風就停了。一陣小雨落下，玉米皮便濕了。可還有一段路呢。

那個老短工指著旁邊地里，道：“那有玉米桿葉。”

婉春大喜，用這厚厚的葉子蓋住就好。她招呼著眾人下去，人多，每人把玉米桿子抱滿懷，飛塊的蓋到玉米上，并不仔細，馬馬虎虎就行。

眾人上車，迎雨前行，往穆家趕去。

剛剛進穆家大門，雨刷的聲，落得極猛。真真是傾盆大雨。

他們趕忙把牛車趕到屋檐下。這樣也不是辦法，玉米要找個地方儲存。

婉春大喊，把穆家人引出來。穆王氏靠在墻上，打個哈欠，不滿道：“婉春，你干什么？還讓不讓人睡午覺了。”

婉春甩甩頭發上的水，沒有心情理她，只問常母道：“上幾車玉米哪里去了？把這車和它們卸一塊兒。”

常母看一眼老大穆舞刀，他忙道：“西廂房。前面是孩子們課桌，后面空間大的很，放玉米用。”

婉春闖西廂房看看。課桌盡量被像前擠，后面確實很大空間。

婉春出來，招呼眾人：“大家都快來搬。一人抱個滿懷，很快就好了。”

穆王氏聽后不滿道：“你說的輕巧，還不把人累死。”她沒干過什么活，一聽這話，感覺累極，當然不樂意。

穆舞刀瞪她一眼，罵道：“懶婆娘，這都嫌累了，你……”

常母先不耐起來：“別吵，你們快點去吧，別讓雨淋濕玉米才好。”

眾人不再多話，玉米抱在懷中往屋里運。一人剛進來，一人就出去，絡繹不絕，不過用一刻鐘，玉米全運在了西廂房。

婉春擦擦汗，心里愉快，自己剛才可復刻了不少玉米呢。

大家都出力了，玉米也沒事兒，皆大歡喜。穆老爺子出來說場面話，招呼眾人進來喝酒。又是番裝模作樣地推辭，短工才進屋去。穆老爺子在自己屋里一陣翻騰，把藏的酒拿出來。他看一眼常母，偷摸摸的給自己倒酒

常母正隔著窗外看天，露出憂愁神色，道：“大雨不要沖翻玉米桿子才好。”

穆來弟聽這話卻不懂，道：“奶，要是怕這個，冒雨摘玉米好了。”

穆王氏笑：“傻孩子，把玉米摘下來被雨淋，可要發霉的。”這個她倒還算懂。

穆老爺子喝起酒來，身心暢快，卻沒甚憂愁的樣子，坐在桌上和短工吹起牛來。

幾天時間，穆家十二畝地，收有八畝地，夠交租了，也夠吃了，其他就聽天由命好了。急也急不來。

雨那么大，落在地上，沖刷起泥土，合成了濁色的河。陳朝歌推著輪椅到檐下默默觀看。

有男人喝酒，家里很熱鬧，一直折騰到夜色漸起。雨卻依然未停，常母坐立不安，飯也吃不下了。婉春不以為意，玉米哪有那么脆弱，下一晚上暴雨也沒事，只要別連著下幾天。

只要別連著下幾天。

五天暴雨，婉春知道不好，穆老爺子臉色也終于沉下來。

天晴后，到地里觀看。倒不是所有人家的玉米都沖翻了，不過穆家的確實都沖翻了。泡水中發霉，便不能要了。

可也算保住了八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