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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威爾金斯首先激發我去關心DNA的X射線工作。那是1951年春天,在那不勒斯那不勒斯(Naples)是意大利南部一海港,旅游勝地。——譯者舉行了一個關于活細胞大分子結構的小型科學會議,當時我還不知道有克里克這么一個人。其實,自從我在歐洲以博士后研究員身份學習生物化學以來,我就已經關注了不少DNA的工作。我對DNA的興趣源于想要了解基因是什么這一念頭,早在我還是大學高年級學生時就已開始。后來,在印第安納大學研究院時,我希望不必學習任何化學知識就能解決基因問題。這種想法部分是由于我的懶惰,作為芝加哥大學的學生,我的興趣主要在鳥類,并且設法免修任何化學或物理學課程,哪怕看上去只有中等難度。說實話,印第安納大學的生物化學家鼓勵我學了一點有機化學,但當我用一只煤氣燈直接加熱苯以后,從此化學與我就再也無緣了。打發一個無知的博士生,總比冒另一次爆炸的危險要安全一些。

就這樣,我再也沒有學過化學,直至我去哥本哈根,與生物化學家卡爾喀赫爾曼·卡爾喀(Herman Moritz Kalckar,1908—1991),生物化學家。二戰期間在美國多所大學從事研究工作,戰后回到哥本哈根建立了新的實驗室開展核苷和核苷酸代謝研究,1958年又到美國的幾所著名大學任教直至退休。——譯者一起做我取得博士學位后的研究工作。出國留學最初看來可以圓滿地解決我對化學的無知,這是我的導師替我想出來的辦法。指導我做博士論文的導師是在意大利受教育的微生物學家盧里亞薩爾瓦多·盧里亞(Salvador Luria,1912—1991),分子生物學家。在羅馬大學進修時熟悉了德爾布呂克關于基因的理論,開始從事噬菌體的研究工作。1943—1950年任印第安納大學微生物學教授,他的第一個博士研究生就是沃森。他與德爾布呂克、赫爾希因研究噬菌體的先驅工作于1968年獲諾貝爾生理學/醫學獎。——譯者。盧里亞明確地表示厭惡大部分化學家,尤其是在紐約喧囂的鬧市區中那些形形色色的競爭者。顯然卡爾喀是個頗有教養的人物,盧里亞希望我同這位文明的歐洲大陸人在一起能學到做化學研究的必要知識,而不必與那些唯利是圖的有機化學家打交道。

盧里亞那時大部分實驗是研究細菌病毒(噬菌體)的增殖。多年以來,在一些很有靈感的遺傳學家中間流傳著這樣的猜測,即病毒就是赤裸基因的一種形式。果真如此,研究病毒的性質就是了解什么是基因以及它如何復制的最好方法。這樣,鑒于最簡單的病毒是噬菌體,在1940—1950年之間涌現出一批科學家(噬菌體研究小組),他們希望通過研究噬菌體最終弄清楚基因是怎樣控制細胞遺傳的。領導這個小組的是盧里亞和一位德國出生的朋友——理論物理學家德爾布呂克馬克斯·德爾布呂克(Max Delbrück,1906—1981),德裔美國物理學家、生物物理學家、分子生物學家,噬菌體小組的領導人之一。1930年在德國哥廷根大學獲理論物理學博士學位,1937年移居美國,研究興趣轉向生物學,在加州理工學院生物學分部從事果蠅的遺傳學研究,同時開始對細菌及其病毒——噬菌體進行研究。1942年起他和盧里亞及赫爾希合作研究噬菌體,并由于這方面的成就共同獲得1969年諾貝爾生理學/醫學獎。受德爾布呂克生命的物理基礎的思想影響,薛定諤撰寫了名著《生命是什么?》。——譯者,當時加州理工學院的教授。德爾布呂克一直希望僅僅用遺傳學方法就能解決這個問題,而盧里亞卻常常考慮到或許只有當一個病毒(基因)的化學結構完全搞清楚以后,才能得到真正的答案。他深深懂得,當你還不清楚一種東西的屬性時,就去描述這件東西的行為是不可能的。那時,盧里亞知道他已不能重新學習化學了,他覺得最聰明的辦法是把我——他的第一個勤奮治學的學生——送到一個化學家那里去學習。

究竟把我送到蛋白質化學家那里去,還是核酸化學家那里去,這件事由他決定并不困難。雖然細菌病毒只有一半是DNA(另一半是蛋白質),但艾弗里的實驗似乎說明DNA是基本的遺傳物質。因此,搞清楚DNA的化學結構可能是了解基因如何增殖的重要一步。然而與蛋白質相比,當時對于DNA的化學知識了解得還很少,僅有少數幾位化學家在做這方面的工作。除了知道核酸是由較小的構件——核苷酸組成的大分子以外,遺傳學家對它的化學知識掌握得甚少。而且,做DNA工作的化學家幾乎都是有機化學家,他們對遺傳學沒有興趣。但是,卡爾喀顯然是一個例外。1945年夏天,他曾去紐約冷泉港實驗室聽德爾布呂克的細菌病毒課。于是,盧里亞和德爾布呂克兩人都希望哥本哈根實驗室是個合適的地方。在那里,化學與遺傳學技術的結合,最終會真正推動生物學的進步。

然而他們的計劃完全落空了。卡爾喀一點也不能激起我的興趣。我發覺自己在他的實驗室里對核酸化學仍不感興趣,正像我在美國時一樣。部分原因在于我看不出他當時研究的那種課題(核苷酸代謝)會怎樣直接與遺傳學聯系起來;另外,卡爾喀雖然很有修養,但他的英語口音使人覺得頗難理解。

不管怎樣,我至少聽得懂卡爾喀的至交莫勒(O.Maal?e)的英語。莫勒剛從美國加州理工學院回來。在美國時,他對我做學位論文時研究過的一種噬菌體很感興趣。他回來以后,放棄了先前研究的課題,把全部時間都花在噬菌體上了。當時,他是唯一一個研究噬菌體的丹麥人。因此,對于我和來自德爾布呂克實驗室的噬菌體工作者斯滕特能夠到這里同卡爾喀一起做研究工作,莫勒感到十分高興。不久,斯滕特和我發現我們兩個都常常訪問莫勒的實驗室,這里離卡爾喀的實驗室有幾英里遠。有好幾個星期,我們兩人都同莫勒一道積極做實驗。

開始,我偶爾覺得與莫勒一起做常規的噬菌體工作有點不大合適,因為我的獎學金明確規定讓我跟卡爾喀學習生物化學。從嚴格的字面意義上說,我正在違反這一條。而且,到哥本哈根后三個月內我就要提出下一年的計劃。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因為我并沒有計劃。唯一的妥善辦法是再申請跟卡爾喀學習一年的獎學金。如果實說我不愿學習生物化學是很不妥的。另外,我也看不出當局有什么理由在同意我延期后卻不允許我改變學習計劃。于是,我寫信給華盛頓,說我希望留在哥本哈根這個富有激勵氣氛的環境里。如愿以償,我的獎學金獲批延期。讓卡爾喀繼續培訓我做一個生物化學家還是合理的,美國獎學金委員會的許多成員認識卡爾喀。

這里還關系到卡爾喀本人的感受。也許他對于我難得在他身邊出現這一點甚為介意。確實,他對很多事情似乎都是漠不關心的;可能他并沒有注意到我不在實驗室。幸運的是,這種局面并沒有發展到嚴重的地步。由于一樁完全料想不到的事件,我心里一下子如釋重負。12月初的一天,我騎自行車去卡爾喀實驗室,準備同他進行一次有趣而又難以交流的談話。但是,這次我倒覺得卡爾喀的話容易聽懂了。他透露了一些重要的事情:他的婚姻完了,希望離婚。這件事很快就不是秘密,實驗室中的其他人也都聽說了。幾天之內,事情就很清楚了,一段時間內卡爾喀的心思不會集中在科學研究上,而這段時間也許會與我待在哥本哈根的時間一樣長。因此,他不必教我核酸生物化學,這顯然是上帝安排的好事。我可以每天騎自行車到莫勒的實驗室去。我覺得對獎學金委員會隱瞞一下我的工作地點,顯然比勉強卡爾喀教我生物化學更好些。

再者,有時我對我當時從事的細菌病毒實驗也感到十分滿意。在三個月內莫勒和我完成了一組實驗,闡述細菌病毒在細菌體內繁衍成好幾百新病毒顆粒的過程。要發表一篇相當不錯的論文,數據是足夠了。按照通常的標準衡量,這一年里剩下來的時間不做工作,也不會被人看作沒有成果了。但從另一方面看,我并沒有做出任何工作來說明基因的屬性或者它是如何繁殖的。除非我成為一個化學家,否則,我不知道怎樣才能進行這方面的工作。

后來,卡爾喀建議我在那年春天到那不勒斯動物實驗站去,我欣然接受了。他決定在那里度過4月和5月。到那不勒斯去是很有意義的,因為哥本哈根沒有春天,待在那里不做事沒有意思。另一方面,那不勒斯的陽光倒可能有助于學習海洋動物胚胎發育生物化學。那里或許也是一個能讓我安靜閱讀遺傳學的好地方。如果我對它厭倦了,還可以隨便翻翻生物化學教科書。于是,我毫不猶豫地寫信到美國去,請求允許我陪卡爾喀去一趟那不勒斯。華盛頓發回了一封令人愉快的許可信,祝愿我一路順風。信中還附有一張兩百美元的支票作為我的旅費。這使我多少有點感到自己不大誠實,因為我僅僅是為了那不勒斯的明媚陽光而動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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