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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劍橋以前,克里克只是偶爾想到過脫氧核糖核酸(DNA)及其在遺傳中的作用。這并不是因為他認為這個問題沒有什么趣味,恰恰相反,他之所以舍棄物理學而對生物學發生興趣,主要原因就是他在1946年讀了著名理論物理學家薛定諤埃爾溫·薛定諤(Erwin Rudolf Josef Alexander Schr?dinger,1887—1961),奧地利理論物理學家。由于對量子力學的貢獻,特別是提出了薛定諤方程,1933年獲諾貝爾物理學獎。薛定諤先后在瑞士、德國、英國、愛爾蘭、比利時、奧地利等國多所大學任教,理論物理學成就輝煌。1944年出版著名的《生命是什么?》(What is Life?)一書,最早描繪了生物體遺傳密碼,對后來幾位著名科學家像沃森、克里克和威爾金斯早年學習期間影響很大。——譯者寫的《生命是什么?》一書。這本書非常明確地提出了一個信念,即基因是活細胞的關鍵組成部分。要懂得什么是生命,必須知道基因是如何發揮作用的。薛定諤1944年寫這本書時,人們仍普遍認為基因是特殊類型的蛋白質分子。但是,幾乎與此同時,細菌學家艾弗里奧斯瓦爾德·艾弗里(Oswald Theodore Avery,1877—1955),美國醫學家、分子生物學和免疫化學先驅。在20世紀40年代以前,大多數有影響的遺傳學家都認為蛋白質是遺傳物質,而艾弗里和他的同事在1944年證明了純化的DNA能使肺炎球菌的一種性狀轉化為另一種性狀,即證明了DNA才是遺傳物質。——譯者在紐約洛克菲勒研究所進行實驗的結果表明,純化的DNA分子能夠將細菌細胞的遺傳性狀傳遞給另一個細菌細胞。

大家都知道DNA存在于所有細胞的染色體之中,艾弗里的實驗結果強有力地表明,將來的實驗能夠證明所有的基因都是由DNA組成的。果真如此的話,對克里克來說,這就意味著蛋白質并不是真正解開生命之謎的羅塞塔石碑羅塞塔石碑(Rosetta Stone)是1799年在埃及尼羅河口羅塞塔城郊發現的古石碑,上面刻有古埃及象形文字、埃及俗體古文和希臘文三種文字,對現代人了解古埃及象形文字具有關鍵作用。——譯者。相反,DNA卻能提供一把鑰匙,讓我們搞清楚基因是如何決定生物性狀的,其中包括我們的頭發和眼睛的顏色,很可能也決定了我們智力的高低,或許也決定著我們與別人融洽相處的能力。

當然,有些科學家認為DNA決定遺傳性狀的證據沒有說服力,因而寧愿相信基因是蛋白質分子。克里克對這些懷疑并不介意。許多人是庸人自擾的笨蛋,他們總是押錯了賭注。與報界和科學家的母親們支持的一般觀念相反,相當多的科學家不僅器量小、反應慢,而且簡直是愚蠢的。如果沒有認識到這一點,你就不能成為一個成功的科學家。

當時,克里克并不打算馬上介入DNA世界。DNA的重要意義看來并不足以使他離開蛋白質的領域,他在這個領域才工作了兩年,而且剛剛開始掌握一些這方面的知識。況且,在卡文迪什,他的同事們對核酸的興趣也不是很大。即使有最充裕的經費,要建立一個主要用X射線觀察DNA結構的新研究小組也需要兩到三年的時間。

而且,做出這樣的決定將會牽涉到人事關系,造成令人尷尬的局面。那時候,盡管在英國對DNA進行分子研究具有各種實際目的,但這項工作幾乎被威爾金斯壟斷。威爾金斯當時還是一個單身漢,在倫敦國王學院工作。和克里克一樣,威爾金斯本來也是一個物理學家,曾用X射線衍射作為他的主要研究手段。如果克里克在威爾金斯已經工作了多年的領域里插一手,看來是很不妥當的。而且,情況甚至更糟,因為這兩個人年齡相同,彼此認識,克里克再婚以前他們經常同桌進餐,一起討論科學問題。

如果他們以前各自生活在不同的國家,事情要好辦得多。英格蘭式的友善——所有顯要的人物即使不是沾親帶故似乎也彼此認識,以及英國人的公平精神,都不允許克里克染指威爾金斯的課題。在法國顯然并不存在公平精神,因此就不會發生這類問題。在美國,也不會允許這種局面出現。你不要指望伯克利的人僅僅因為某項第一流的工作在加州理工學院已經有人開始做了,就會不再插手。然而,這事發生在英國,不管怎么說都不對頭。

更糟的是,威爾金斯對DNA似乎從來也沒表現出足夠的熱情,這使克里克感到灰心。威爾金斯看來特別喜歡從容不迫、過分謹慎地闡述重要的論點。這并不是因為他缺乏智慧和知識,很明顯,他兩者都有;只要看他比任何人都更早抓住DNA這一點就可以了然。克里克覺得他永遠無法讓威爾金斯明白:當你手里拿著像DNA這樣的炸藥,就不該瞻前顧后。而且,要讓威爾金斯不對他的助手富蘭克林費心勞神也越來越困難了。

威爾金斯并非愛上了富蘭克林(我們昵稱富蘭克林為羅茜)。恰恰相反,幾乎從她剛到威爾金斯實驗室起,他們就鬧別扭了。威爾金斯還是一個做X射線衍射工作的新手,很需要一些業務上的幫助,并且希望富蘭克林作為一個受過嚴格訓練的晶體學家能夠促進他的研究工作。但是,富蘭克林可不是這樣想的。她明確表示DNA是她本人接手的研究課題,也不認為自己是威爾金斯的助手。

我猜想,開始時威爾金斯希望富蘭克林能冷靜下來。然而,只要略加觀察就可以判斷她是不肯輕易屈服的。不以大家閨秀自居,這是她的秉性。她雖然相貌堅毅,但并非缺乏吸引力。如果她對衣著哪怕有一丁點興趣就足以使人傾倒,但她并不這樣做。她從不涂口紅來襯托她的黑色直發,雖然已經31歲了,她的衣著卻仍然是英國青年女學者的形象。這樣就很容易使人覺得她好像有一個事事不如意的母親,這位母親過分強調選擇職業的重要性,認為事業可以使聰明的女兒不至于嫁給一個蠢漢。但事實并非如此。她那樂于獻身的嚴肅生活不能這樣來解釋——其實她是一個博學的銀行家的女兒,家庭生活非常舒適。

很清楚,富蘭克林要么離開,要么服從。當然,離開顯然更合適些。鑒于她倔強的脾氣,威爾金斯在研究DNA問題上要保持主導地位非常困難。有時候威爾金斯并非不了解她抱怨的某些原因——國王學院有兩間餐后休息室,一間男用,另一間女用,這是由來已久的事了。現在,女休息室依然簡陋失修,錢都花在另一間上——這只是為了使威爾金斯和他的朋友們早晨喝咖啡時心情愉悅。但這種做法不該由威爾金斯負責,并且這件事也像扎入肉里的芒刺一樣使他感到不痛快。

很不幸,威爾金斯還找不到任何體面的理由解雇富蘭克林。因為一開始就說好了,她可以在那里工作幾年。而且,也不能否認她頭腦聰明。假若她的情緒能有所克制,想必很有可能助他一臂之力。但是要指望改善他們之間的關系,那只不過是在碰運氣,因為加州理工學院了不起的化學家鮑林決不會受英國公平精神的禁錮。剛滿50歲的鮑林早晚要伸手去摘這頂所有科學獎中最重要的皇冠。毫無疑問,他對這個項目很感興趣。我們的本能告訴我們,鮑林如果不了解DNA是所有分子中最重要的王牌,他就不配是個最偉大的化學家。再說還有明顯的證據。威爾金斯曾經收到鮑林的一封信,鮑林想索取結晶DNA的X射線照片復本。在猶豫了一陣以后,他寫了封回信說,在他公布這些照片以前,還得更仔細地看看這些資料。

這一切對威爾金斯來說都是令人心煩的。由于原子彈爆炸的后果,他對物理學感到厭倦。他轉向生物科學,可不是為了最終發現生物學和物理學一樣使他反感。現在,鮑林和克里克兩人合起來緊緊跟在他后面,常使他夜不成眠。但是,至少鮑林遠隔重洋,克里克離他也有兩小時的火車路程。真正棘手的還是富蘭克林。像她這樣一個女權主義者,最好還是另找去處,分道揚鑣。這樣的想法看來是不能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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