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歡嚇得立馬抬起頭來，她看到廁所忘記關掉的燈正在忽明忽暗不停地閃，蘇歡心中疑惑：上個星期才剛換的燈，又壞了？

更讓她疑惑的是面前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子，這個女子皮膚慘白，只穿了一件淺卡其色長袖寬松針織過膝長裙，這么冷的天，她不穿外套就算了，居然還沒有穿打底褲，她沒穿打底褲就算了，居然還沒穿鞋光著腳。

“你是誰？”

“什么時候進來的？”蘇歡凝視著面前的女子，她的表情充滿疑惑：這個女子是誰？她什么時候進來的？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

面對蘇歡的提問，這個女子沒有做任何反應，因為她剛剛被招魂鈴招進蘇歡的宿舍里來，她的耳朵吱吱吱直響，根本聽不見蘇歡說話。

這個女子頂著兩個大黑眼圈，和蘇歡年紀相仿，像極了蘇歡熬夜加班第二天醒來時的倦態，她仰起頭環顧四周，她的表情跟蘇歡一樣充滿疑惑：剛剛那個銅鈴般的聲音是什么？為什么一聽到那個聲音我就不由自主走到這里？這是哪里？

這個女子為什么不搭理自己？她耳朵聾了？這么冷的天她穿這么單薄，還不穿鞋子，正常人會這樣嗎？不，她很不正常，她腦子有問題？她是個瘋子？還是她是受害者，剛從罪犯手里跑出來？如果她是受害者，那這罪犯很有可能，就在附近！門關緊了沒？

蘇歡用余光瞥到大門緊緊鎖著，不對，這門緊鎖，她怎么進來的？也有可能是門沒關緊，然后她進來了，然后把門鎖上了？

這個以打坐姿態漂浮在半空的發著金光的人是誰？為什么他會飛？難道是我已經死了，有人正在做法事給我超度？是誰？他身上的光芒，金燦燦的，真好看，這個女子望向東面陽臺，對著沙華的背影癡癡笑了。

這個女子笑了，還笑得這么傻，看來她腦子真的有問題。報警吧？太麻煩，先把她交到物業那里？蘇歡上下打量這個環顧左右而不搭理她的女子，總覺得她哪里怪怪，又說不上她哪里奇怪，當她用余光瞥到地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時，才驚訝地發現，這個奇怪的女子，她竟沒有影子！

也許是自己看錯？也許是早晨的陽光太柔和，連同影子也顯得虛弱？也許是東邊陽臺窗戶不大，那里的光線剛好照不到她？

為了察看她是不是真的沒有影子，蘇歡把銅鈴放在她雙腳中間的地板上，完成這個動作的整個過程，銅鈴西面方向有個影子被拉得很長，那影子晃動著，直至銅鈴被放置好，那影子才跟著銅鈴靜靜地躺在地面上。

那個女子就在銅鈴正上方，看不見有一點影子。也許她有影子，只是她的影子太弱，靜態的時候難以分辨？

那個女子突然挪到別處，可依舊看不出她有一點影子，一點點白花花晃動的虛影都沒有。

她是鬼？不，不一定，也許神仙也沒有影子。蘇歡看向東面陽臺，沙華盤著腿飄浮在半空，他的后方是他的虛影，那這女子很有可能就是……

那個女子跟著蘇歡一道看向沙華，那廁所忽明忽暗閃著的燈閃到蘇歡的心口發慌，蘇歡收回視線，轉過頭迎向那個女子說道：鬼，你是鬼。

這個女子的魂魄終于安定下來，她的耳朵不再吱吱吱直響，她一聽到蘇歡的話，也跟著收回視線。

這個在世的人，她在問我話？她看得見我？會不會是自己聽錯了？這個女子看著蘇歡，她試探性問道：你問我？

蘇歡點了點頭，她眉頭緊皺，嘴巴微張，更加疑惑：這個女鬼和自己說話了，她不聾，也不是啞巴，從她說話的神態來說，她也不傻，為什么她剛剛不理自己？

這個女鬼湊到蘇歡面前，用手跟蘇歡比著“v”的手勢，用難以置信的口氣問蘇歡：你能看到我？也聽得見我說話嗎？這是幾？

“二。”蘇歡的聲音有些顫抖，那跟著那個女子迎面襲來的瘆人的冷讓蘇歡更加肯定：這個女子確實是鬼！她是不是從這銅鈴中跑出來的？還收得回去嗎？她是不是給沙華惹麻煩了？已經看到鬼，接下來她會不會害怕到晚上不敢睡覺？蘇歡又害怕又后悔，早知道她就不碰這個銅鈴了。

蘇歡話畢，這個女鬼頓時淚如雨下，哽咽道：太好了，終于有人看得見我，我一個人太害怕了。

“你先別哭。”太可怕了，雖然這個女鬼看起來沒那么恐怖，但鬼始終是鬼，這副柔弱的外表會不會只是她幻化的？她的真身其實很恐怖？她裝哭來博取她的信任？她會不會突然附身在她身上？蘇歡越想越恐懼，這個女鬼湊得更近，她身上散發出的瘆人的寒氣凍得蘇歡胸口發緊，蘇歡往后退了幾步，說道：別，別離我太近。

“你嫌棄我？”

“嫌我臟？”那女鬼聞了聞自己，雖然沒聞到什么難聞的味道，但還是悻悻然退后幾步。

“沒，沒有。”

“我不是嫌棄你，也不是怕你，是你身上太冷了，我凍得難受。”蘇歡就是因為害怕，只是蘇歡不敢說，她之前不知道聽誰說的，輸人不輸陣，遇到鬼，絕對不能害怕，越害怕，鬼就越囂張。

“真的嗎？”

“你真的這樣想？”

“我不臟？我一點也不臭？”

“是。你一點都不臭啊。”蘇歡沒騙她，她確實一點也不臭，原來鬼和人一樣，一樣有喜怒哀樂，一樣在意別人的看法。這樣一想，蘇歡覺得這個女鬼，也沒那么可怕，她稍微鎮定下來：你叫什么？

“我叫林吉利，大吉大利的吉利。”

“吉利，我叫蘇歡，歡樂的歡。”

“吉利，你是從銅鈴里面跑出來的嗎？”如果她是從銅鈴里面跑出來的，那這銅鈴也太恐怖了，她得問問她銅鈴里面還有沒有鬼？如果有，那這銅鈴更可怕，她要讓沙華好好保管，不要隨便拿出來，萬一又不小心震動到銅鈴，那些鬼都跑出來就太嚇人了。

“什么銅鈴？”

“桌子上那個銅鈴嗎？”

“我不認識那個東西。”

“那你從哪來？怎么會在這里？”蘇歡突然想起車禍那天，也是聽到這種古怪的銅鈴聲她的靈魂就被招了過去，難道是銅鈴召喚來的？如果是，那這個銅鈴也一樣太可怕了，這么恐怖的東西沙華怎么不好好收著？鬼已經請來，要怎么送走？她不會纏著她吧？為什么要搖這個銅鈴呢？蘇歡后悔已經太晚，她下定決心，以后絕對不碰這個銅鈴，也不亂碰任何稀奇古怪的東西了。

“我要去投胎，陰差告訴我，凌晨三點在溪尾亭那里等著，就有去黃泉的班車。”蘇歡聽見林吉利這樣說道，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林吉利要去投胎，她不會賴在自己這里不走。

“所以你剛經過這里就被我召喚進來？”這未免也太湊巧了吧，還有這個鬼怎么這么輕易就進入自己的宿舍，自己的宿舍難道沒有守護神嗎？蘇歡仔細回憶，她的宿舍確實沒拜神，也沒任何神位，門口光禿禿的連春聯也沒，去年春節前父親蘇富貴給她一對春聯，讓她貼上，她認為是封建迷信，就把它們收在床頭柜子里面。蘇歡現在很后悔沒把它們貼上，她心想：今晚回宿舍一定要記得把它們拿出來貼到大門上。

“我不是剛經過這里，我在這里滯留幾天了。”

“為什么要停留？你不是一個人害怕嗎？為什么還要停留幾天？不趕緊坐車去黃泉？”她在這里停留了幾天，她難不成是有什么遺愿沒有完成？她會不會找她幫忙呢？這個忙她能不能幫得上？會不會很麻煩？

“溪尾亭那里有條惡狗，我一開始靠近它，稍微后退，它就狂吠不止。那惡狗看我越怕它，它就叫得越兇，現在我只是站在街對面遠遠地看，它還追過來，幸虧我跑得快。我無法過去，也就搭不上車，就滯留在附近幾天了。”原來是惡狗阻擋她去投胎，蘇歡理解她，因為蘇歡她也怕狗，無論是大狗還是小狗，只要是狗叫，特別是沒被拴住的狗，她更害怕。

“明天凌晨三點我準時送你過去搭車，怎樣？”天啊，明天凌晨三點還要起來，睡眠不好明天上班打瞌睡咋辦？沙華能答應幫她嗎？那惡狗沙華能對付得了嗎？早知道會這么麻煩，就不要碰那個銅鈴，后悔是沒有用了，既然已經把林吉利召來了，也知道她的困難，不幫她自己良心也過不去，現在就算那里有三只惡狗，自己也只能硬著頭皮送她過去了。

“真的嗎？”

“太好了。”林吉利笑了起來，笑得那么甜，她還那么年輕，有一霎那蘇歡覺得林吉利只是跟她開了個玩笑，她還活著，她并沒有死。可林吉利確實死了，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是自殺？還是跟自己那晚一樣出了車禍，還是病死？她的父母是不是傷透了心？

蘇歡聞到一股熟悉的溫和醇厚的藥材香味，隨后林吉利的笑容突然僵住，蘇歡眼疾手快抱住昏睡過去的林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