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桃花知我意
- 無處可逃
- 3964字
- 2019-05-14 17:45:30
日子過得乏善可陳,不過就是按時上課,倒是戒掉了以前愛吃零食的壞毛病,悠悠覺得自己生活就像如今自己的口味,白開水一樣清淡。她在晨讀的時候居然還遇到了最不可能見到的人。
Z大的晨讀總是在靠后門的小花園里,十月底的日子里,天氣還帶了幾分炎燥,催促得一眾百花還在艷艷地開放。悠悠才打開精讀課本,然后目光徹底被一男一女給吸引了。
男生她熟,女生她也認識,是自己的小師妹季澄。那次她來自己寢室上網查資料,走后幾個人還忍不住評論一番,最后楊秋敏定稿說:“新一個娃娃型美女出現了。哎,鐵齒銅牙,你出局了。”悠悠笑得趴在軟枕上半天沒緩過氣來。
可是為什么他們牽著手在一起走?
難怪曾天洋好幾個星期不聯系她了,悠悠恍然大悟,又忙不迭地短信八卦,打開手機看到日期,忽然哀嘆一聲——這么快又到了復診時間?
上午的課才結束,悠悠和周夏陽在公交車站等車,幸好不是周末,去市區的人也不太多。
車子到了市區,車站處就是一個肯德基。兩人抱了一大堆吃的進了口腔診所,時間還早,索性便坐在了一樓的椅子上吃東西。周夏陽吃了一些之后倒放下了:“醫院里總有一股味道,我不大喜歡。”悠悠拿著一包雞米花,一顆顆地往嘴里扔,笑著說:“你不吃最好?!?
她才掃蕩完雞米花,周夏陽輕輕拉了拉她,低聲說:“你看。”
蘇漾和一個男生也走了進來,也是來得早了,便尋了一個靠門的位置坐了下來。周夏陽問她:“要不要去打個招呼?”悠悠滿心不愿意:“算了吧,她又沒見到我們?!笨墒堑降滋K漾還是周夏陽的上司,周夏陽便遠遠招呼了一聲:“師姐好。”連帶著她模糊不清地說了句“師姐好”。
蘇漾轉頭,向兩人笑了笑,那個男生也循聲望了一眼。他站在蘇漾身邊,尚未坐下,大廳光線極好,悠悠忍不住說了一句:“蠻帥的。”
她想起以前見過的一句話,說的是男人可以很容易可以將一個女人的外表說出來,總是形象而貼切。而女人形容男人,永遠也只能是泛泛之詞,不過英俊丑陋而已。
那個男生穿著墨綠格子的襯衣,藍色的仔褲讓腿顯得極修長,悠悠只是看到他的眼睛,直覺告訴她那是內雙,又像所謂的桃花眼。悠悠沒有再看下去,因為她掃到蘇漾似乎微微皺眉,捂住了左臉頰,男生便低下身子耳語了幾句。
“小公主牙疼了?!庇朴埔捕Z給周夏陽聽,若有所思,“她男朋友是很帥?!?
周夏陽嗯了一聲:“對啊,金融的靳知遠,大三的?!彼f完,見服務臺的護士回來了,連忙問,“可以掛號了吧?”
周夏陽走去前面幫她掛號,角落里就空空蕩蕩地坐了悠悠一個人。靳知遠看過去,那個女生拿了一包薯條,低頭一根根地往嘴巴里塞,半長不短的頭發扎了個小揪,有些稚氣可愛。
悠悠一點沒發現也有人在注意她,熟門熟路地問好洗手間,一溜煙地跑去刷牙了。她對著鏡子里一遍遍地刷牙,覺得眼神分外有些呆滯,果然吃飽了就容易睡著,好在牙膏的氣味是強勁的薄荷,猛吸了幾口氣,又覺得精神清明起來。
出來的時候,經過蘇漾身邊,覺得那雙烏黑嫵媚的眼睛在看著自己,只能停步,對著病公主問候:“師姐,你來看???”
蘇漾嗯了一聲,帶著笑問:“來復診?”
悠悠說了句“是”,借機看了一眼靳知遠,果然是內雙,那雙眼睛幾乎沒有什么笑意,便顯得沉默而專注。悠悠覺得自己有點被電到了,也就不理其他,只是輕松地說了句“師姐再見”。
從診所出來,悠悠站在門口,順手拿出一根薯條放進嘴里,結果迎面遇到了蘇漾和靳知遠。悠悠手里還捏著半截薯條,忙把手放下,點了點頭,莫名覺得今天小公主的態度很溫和,其實她以前也不是那種咄咄逼人,只不過有意無意地會帶出一種自傲的姿態。
蘇漾給靳知遠介紹:“周夏陽你認識吧?這是施悠悠,也是我們院的。”又指指男生說,“靳知遠,金融的?!?
既然介紹成師妹了,自然就要分外乖巧一些,悠悠不想說話,半截薯條還含在嘴里,就抿嘴笑不露齒地點了點頭,周夏陽倒是說:“哦,靳師兄,運動會的宣傳材料你收到了吧?”靳知遠笑了笑:“麻煩你了?!?
可是這一笑,悠悠就愣在那里了。那雙桃花眼帶著笑意,像點綴了碎鉆,孩子一樣純凈。后來就擦肩而過,悠悠的眼睛舍不得帥哥,就忍不住往后看,卻倏然和那雙眼睛碰了對著,她有些尷尬地笑笑,轉開了眼神。
以至于回到寢室和楊秋敏說起來,夸了人家帥的時候,她居然想不起來靳知遠究竟長什么樣,似乎只記得有一雙眼睛,不論笑或不笑,總是極其耀眼的。
悠悠邊玩連連看,邊和楊秋敏隨口瞎侃著,曾天洋就在qq上找她。
原來喊她明天下午去看管理院和物理院的足球賽。還自作主張地一口說定:“下午三點,東區操場。”悠悠剛想回話,他又拋來一句,“叫上楊秋敏,你倆嗓門大。”東區操場不是塑膠新操場,塵土漫天,她不想在九月燦爛的陽光下暴曬下灰頭土臉。
悠悠直接回他一句:“不去。”
星期六的下午,悠悠在圖書館隨便翻書看,正在一大排新書柜前流連著,口袋里的手機拼命開始震動,她找了個角落接電話:“我說了不去,你女朋友在那不就行了?”
曾天洋有些氣喘,她猜他剛熱身完:“就是季澄在我才拉你過來,人家一個人多孤單啊。你就當過來陪陪她。”
“楊秋敏不是去了嗎?”
曾天洋冷笑了一聲:“別提她。她過來打了個招呼,現在正鉆在敵營?!?
悠悠撲哧一聲笑了,想了想那還真是楊秋敏的作風:“那行,我一會兒過來,現在在圖書館呢?!?
才要走,轉眼在新書柜子里發現了一本找了很久的書,胡蘭成的《禪是一枝花》,真是大喜過望,站在那里就一篇篇地翻了起來。這一手的文字,只覺得漂亮得像是從水里激靈靈地游上來,又給山澗的風一吹,渾身都起雞皮疙瘩。
后來施悠悠也愛翻這本書,看著看著就想起初看的那時候,那是只覺得寫得輕靈,說到底,還是沒看懂的。隱約覺得,禪是一支花,應該是山中幽谷的一支野桃花,綻放的剎那,一生的驚艷都匯集此刻。只有亂石中的流水潺潺,晶瑩剔透,不溫不火地流淌開去,而山谷的出口,并不知通往何處。
等到回過神來,悠悠看看時間,拔腿就跑。
大好的天氣,校園的下午總是悠閑多過匆忙的。林蔭道上似乎只有她一個人小跑著,校區在郊區的好處,就是永遠不會讓人覺察出人多地少的局促。她跑到操場的時候,微微暈眩了一下。
明明一操場的人,怎么會寂靜無聲?
楊秋敏本來全神關注盯著賽場,鬼使神差地往后看了一眼,一把將悠悠拉了進來,低聲說:“上半場補時呢,看任意球。”
一個男生站在球門罰球區內,雙手叉著腰,帶著一點漫不經心,微仰著頭,又似乎在目測距離。
寬肩窄腰的男生,身材修長,現在穿了藍色的球衣,只留給她一個背影,可悠悠覺得熟悉。那雙內雙的桃花眼,正在自己眼前一點點的閃現。
裁判急促的一聲短哨,靳知遠后退了幾步,慢慢助跑。悠悠看到人墻之中的曾天洋,緊緊咬著牙齒,似乎渾身都繃緊得像一只長弓。靳知遠的腳觸及了球,然后黑白色的足球就挨著躍起人墻的發梢,甚至仿佛能看見帶起了男生們的汗滴,劃出一道又長又優雅的弧線,進了球門的死角。守門員呆呆站著,一點反應都沒有,機械地走去撿球。
長長的哨聲,上半場結束。
這才開始爆發出口哨聲、跺腳聲和叫好聲,像一蓬巨大而熱氣騰騰的煙花,綻開在黃土四揚的小小操場上,驚得樹梢上的葉子都是一顫。
悠悠聽見自己身邊好幾個女生都吹了聲口哨。這球進得太漂亮,實在有小貝的范兒。就算不懂足球,可是沖著帥哥的面子也絕不能吝嗇掌聲。
身邊的一群女生都擁了上去,悠悠這才發現自己站在了后援團中間,頓時有海浪沖過的感覺,轉眼間身邊就沒人了。人群也相應分成了兩批,物理院就在身側,管院的稍遠些。曾天洋坐在地上,像匹不羈的小馬,拿著純凈水大口地灌。季澄蹲在他身邊,不知道在低聲說寫什么。
隊長在大聲說著下半場的布置,曾天洋半點著頭,也不知聽進去了沒有,看見悠悠一個人站著,微微瞇著眼睛,隨手抓起一瓶地上亂七八糟橫著的礦泉水就扔過去:“接著!”
悠悠一把抓住,水還是冰的,握在手上沁涼沁涼。她忽然覺得不好意思,到了現在還不知道比分。想問楊秋敏,她倒真是混到敵營去了,圍著一個個子挺高的男生在說話。管院的男生們都圍在欄桿旁,靳知遠一個人靠著雙杠,似乎進了球也沒有多大歡喜。
正胡思亂想著,被周夏陽的電話打斷,是讓她去樓下幫忙取快遞,悠悠抽身往回走,不忘對著曾天洋嬉皮笑臉:“贏了請客吃飯?!?
裁判吹了哨,一群男生便紛紛站起來,她向后擺了擺手,蹦跳著往宿舍跑了。走著走著,腳步就慢了下來,太陽就跟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趨,而自己的影子拖拖拉拉的在面前,像個稻草人一樣。
“施悠悠?”
聲音她不熟,可是把這三個字叫得那么好聽悅耳。悠悠就回了下頭,漫天的陽光似乎一下子照進了眼中,忍不住用手遮了一下:“咦?靳師兄,怎么不踢球???”
靳知遠表情倒是從容,可是悠悠就是覺得他笑了一下,陽光燦爛,卻分明亮不過眼中一閃而逝的光芒。
“左腳有些不舒服,下半場不踢了?!?
施悠悠一下子神采飛揚:“剛才那腳也太帥了!”
她就是這樣,說起喜歡的事物一下子煥發出的精力總讓人覺得換一個人,她和曾天洋就是這樣認識的。
大一的冬至,小餐廳擠滿了人,她們寢室四人就和曾天洋他們一幫男生拼了一個大桌。起先相安無事,后來曾天洋說起了足球,言下之意極喜歡意大利,偏偏悠悠很不待見藍色軍團,不知怎么的就爭執了幾句,然后對飲起了啤酒。等到吃完飯,那群男生爽快地將飯請了,從此便多出了一群酒肉朋友。
靳知遠倒沒謙虛,聲音很淡:“還好?!?
“對了,剛才你們幾比幾?”悠悠一下子想起來。
“打平。”他略帶詫異地看她,“你不知道?”
“呵呵,我剛來,只看到你進的任意球……”悠悠有些不好意思,打了個哈哈,額前絨絨的軟發在日頭下帶著細細的棕黃色。
邊說就又接到了周夏陽的電話,催她快一些趕去。兩人正好走到學校超市前面,靳知遠停了腳步,聲音很有禮貌:“我去買瓶水?!?
悠悠忙忙地說了句再見,就往宿舍樓小跑過去,片刻后又回過神來,自己手中的水還原封未動。又急剎車沖了回去,將水塞在靳知遠手中:“你喝這個吧,我還沒開呢……”
靳知遠手中捏的水已經不那么冰涼了,似乎倒有暖暖的溫度,大約是用雙手焐出來的。他看著那個匆忙的背影,眼中笑意閃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