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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竹林中

  • 羅生門
  • (日)芥川龍之介
  • 5748字
  • 2019-05-14 17:45:29

文潔若 譯

樵夫答典史問

是啊,發(fā)現(xiàn)那具尸體的正是我。今天早晨,我跟往常一樣去砍伐后山的杉樹。沒料到山后的竹林里,竟有這么一具尸體。地點在哪兒?離山科的驛路有那么四五町[13]光景。竹子當(dāng)中夾雜著細(xì)小的杉樹,那地方連個人影兒也沒有。

尸體上身穿淡藍(lán)色短褂,頭上戴著有皺紋的京式烏帽,臉朝天倒在那里。想想看,這一刀剛好戳在胸口上,尸體周圍竹子的落葉簡直就像是浸透了蘇枋[14]水般地染紅了。不,已經(jīng)不再流血了,傷口好像早就凝固了。那里一只馬蠅緊緊地叮在傷口上,似乎連我的腳步聲都沒理會。

沒有看見什么兇器嗎?沒有,啥都沒有。只是旁邊的杉樹底下丟著一根繩子。另外——對,除了繩子還有一把梳子。尸體旁邊只有這兩樣?xùn)|西。可是周圍的草和竹葉,給踩得很厲害,看來那個漢子被害以前,還曾拼命搏斗過一番。什么,有馬沒有?那里根本進(jìn)不去馬,竹林后面的路才能夠走馬呢!

云游僧答典史問

不錯,昨天我碰見過那個如今成了尸體的漢子。昨天晌午,地點是從關(guān)山到山科的路上。那個人跟著一個騎馬的婦女朝關(guān)山這邊走來。女人遮著面紗,我看不見她的臉,只看見了她身上那件夾衣的顏色——好像是紅面藍(lán)里子。馬是桃花馬,記得馬鬃是剃光了的。馬有多高嗎?總有四尺四寸吧。……不過我是沙門,不大懂得這種事。那個男子——不,既佩著大刀,也帶著弓箭;而且在上了黑漆的箭囊里插著二十來支箭,這我至今還清清楚楚地記得。

我做夢也想不到那個漢子會落到這么個下場,人生誠然是如過眼浮云。哎呀呀,我簡直不知道怎么說才好,多么可憐!

捕役[15]答典史問

我抓到的那個人嗎?他確實是個臭名昭著的強(qiáng)盜,名叫多襄丸。不過我逮他的時候,他正在粟田口的石橋上嗯嗯地呻吟著呢,大概是從馬上摔下來的吧。時間嗎?是昨天晚上初更光景。上回我差點兒捉住了他,被他逃掉了。那一回他穿的也是藏青短褂,腰里插著大刀。您瞧,如今他除了刀以外,還帶著弓箭呢。啊?原來那個被害的人攜帶的也是這些……那么殺人的無疑就是這個多襄丸了。纏著皮的弓,黑漆的箭囊,鷹翎的箭十七支——這都是那個被害人隨身帶的吧。對,正如您說的,馬也正是那匹剃光了鬃毛的桃花馬。準(zhǔn)是因果報應(yīng),被這畜生甩下來啦。它就在石橋過去一點的地方,拖著長長的韁繩,在吃路旁的青芒呢。

在洛中出沒的強(qiáng)盜當(dāng)中,多襄丸這家伙也是個好色之徒。去年秋天,有個好像是來進(jìn)香的婦女和丫頭一道在鳥部寺寶頭盧的后山被殺,據(jù)說就是這家伙干的。男的被他殺了,騎桃花馬的那個女人也不知道給帶到什么地方去,后來怎樣了呢。也許我不該多嘴,這一點也請您調(diào)查一下吧。

老媼答典史問

沒錯兒,這就是我閨女嫁的那個男人的尸體。他不是京城的人,是若狹國府的武士。名字叫金澤武弘,二十六歲。不,他性情溫和,絕不會招人忌恨的。

女兒嗎?女兒叫真砂,今年十九歲。她性格剛強(qiáng),幾乎賽過男子。除了武弘以外,她不曾跟別的男人好過。小小的瓜子兒臉,膚色微黑,左眼角上有顆痣。

武弘昨天跟我女兒一道動身到若狹去,竟出了這樣的事,真不知前世造了什么孽!女婿已然這樣,也只好認(rèn)命了,可我女兒怎樣了呢?真把我急壞了。我這苦老婆子求求您啦,一輩子也忘不了您,哪怕上天入地,也懇求您務(wù)必找到女兒的下落。不管怎么說,可恨的是那個叫作什么多襄丸的強(qiáng)盜。他不但害了我女婿,連我女兒也……(老媼泣不成聲)

多襄丸的供詞

那個男人是我殺死的,可我沒殺女的。她到哪兒去啦?這我可不知道。喏,慢著。再怎么拷問,不知道的也說不出來呀!而且事到如今,我不打算卑鄙地隱瞞什么了。

昨天剛過晌午,我碰見了那對夫婦。那時候碰巧刮了一陣風(fēng),撩起了那女人長長垂下的面紗,我瞅見了她的臉。可一眨眼的工夫,就又看不見了。一方面也是由于這個緣故吧,我只覺得那個女人長得像菩薩一樣標(biāo)致。我一時打定了主意,即使殺了那個男的,也非把女的搶到手不可。

咳,殺死個把男人,并不是像你們想的那樣了不起的事。要搶女人,男人橫豎是要給殺死的,只不過我殺人是用腰間佩的大刀,而你們殺人不用刀,單憑權(quán)力,憑金錢,往往還僅僅憑了那張偽善的嘴巴就夠了。不錯,血是不會流的,人還活得好好的——然而還是給殺了。想想有多么罪孽呀!誰知道究竟是你們壞還是我壞呢?(嘲諷的微笑)

不過,要是能夠不殺男人就把女人搶到手,倒也沒什么不好。哦,那時候原是想盡量避免殺男人而把女人搶到手。但在那山科的驛路上,說什么也辦不到,所以我就想方設(shè)法把那對夫婦引到山里去。

這也不費什么事。我跟那對夫婦搭伴著走,跟他們說,對面山上有個古冢,我一挖,挖出了許許多多鏡子和大刀,我悄悄地給埋在山后的竹林里了。誰要是想買,隨便哪樣,出幾個錢就成。——那個男的聽了我這話,不知不覺地動了心。——您瞧,貪欲有多么可怕啊。不到半個時辰,那對夫婦就跟我一道走上了山路。

到了竹林前面我就說,寶貝埋在這里呢,來看吧。男的利欲熏心,自然同意。可是那個女人連馬都沒下,說是就在那兒等著。看到竹林那么密,也就難怪她會這么說了。說實在的,這正合我意,就把女人留在那兒,跟男的一塊兒走進(jìn)了竹林。

竹林里起初凈是竹子。走了十六七丈,才是一簇疏疏朗朗的杉樹。——為了達(dá)到我的目的,沒有比這地方更便當(dāng)?shù)牧恕N野情_竹枝,撒了個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的謊,說寶貝就埋在杉樹底下。聽我這么一說,男的就拼命朝著透過竹葉已經(jīng)能夠看到細(xì)小杉樹的那個方向走去。這當(dāng)兒竹子稀疏起來,并立著好幾棵杉樹——剛走到這兒,我就馬上把對方按倒。那人不愧是個佩刀的,好像相當(dāng)有力氣;無奈我給他個措手不及,他怎么也招架不住,馬上就給捆到一棵杉樹腳下了。繩子嗎?這是做賊的妙處,隨時得翻墻越壁,所以腰間早就準(zhǔn)備好了。當(dāng)然,為了不讓他喊出聲來,就用竹子的落葉堵上他的嘴,此外就沒什么麻煩了。

我把男的安排停當(dāng)后,就又到女人那里去說,那個男的好像得了急病,要她快去看看。不用說,這一次也達(dá)到了目的。女的已經(jīng)摘掉那個垂著面紗的市女笠,就那樣被我拉著手走到竹林深處來了。到這兒一看,男的給捆在杉樹腳上呢——女人一看到這幅情景,不知什么工夫從懷里掏出了小刀,閃亮亮地拔出了鞘。我從來還沒見過那么烈性子的女人呢。這當(dāng)兒只要稍微一大意,就會被她一刀戳破了肚皮。不,即使躲過了這一下,在她的亂刀下面,指不定會受什么樣的傷呢。我畢竟是多襄丸啊,好歹連大刀也沒拔,到底把她的小刀打落了。再怎么剛強(qiáng)的女人,沒有了武器也就沒辦法了。我終于照原來想的那樣,不殺害男人,就把女人弄到了手。

不殺害男人——是的,只要把女人弄到手,我并不曾打算要男人的命。可是正當(dāng)我丟下伏在地上哭泣的女人,往竹林外頭逃去的時候,那個女人突然像瘋子一樣抓住了我的胳膊,而且她斷斷續(xù)續(xù)地喊道:你也罷,我丈夫也罷,你們之間總得死一個。在兩個男人面前丟丑,比死還痛苦。后來還氣喘吁吁地說,不管是你們哪個活下來,我就情愿跟他。這時我猛地對那個男人動了殺機(jī)。(陰郁的興奮)

我這么一說,你們一定會認(rèn)為我比你們還要殘酷。那是因為你們不曾看見那個女人的臉,尤其是一瞬間她那烈火般的眸子。我和這個女人眼光相遇時,心想就是天打雷劈,也要把她娶到手。我只有娶她為妻這么一個念頭。這不是像你們所想象的那種下流的色欲。假若當(dāng)時除了色欲之外什么愿望也沒有,我就是把女人踢倒了,也非逃跑不可。這樣,我的大刀也就不至于沾上男人的血了。但是我在陰暗的竹林中定睛看了看女人的臉。當(dāng)時我就打定主意,不殺死男人,絕不離開這里。

但是殺男人嘛,我也不想用卑鄙的手段。我給他松了綁,要求跟他用大刀來決斗。(丟在杉樹腳下的繩子,就是那時忘了扔掉的。)那個男人依然煞白著臉,馬上把大刀拔出了鞘。一眨眼的工夫,一聲不響氣沖沖地向我撲來。——交手的結(jié)果怎樣,那就不用多說了。第二十三個回合,我的大刀把對方的胸膛刺透了。請不要忘記——是第二十三個回合啊。直到現(xiàn)在,我對他這一點還是佩服的。因為他是天下唯一和我交手到二十回合以上的。(快活的微笑)

男人剛一倒下,我就提著血淋淋的大刀,回頭去看女人。可哪里想到,女人已經(jīng)無影無蹤了。她逃到哪兒去了呢?我在那簇杉樹中找了找,可是竹子的落葉上,連點可疑的痕跡也沒有。豎起耳朵聽了聽,只傳來了男子喉間發(fā)出的斷氣聲。

也許我剛開始搶刀的時候,那個女人為了呼救,就鉆出竹林逃跑了。——想到這里,這下子我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就拿了大刀和弓箭,立即又回到原來的山路上去。女人的馬還在那兒靜靜地吃草呢。以后的事情就用不著去說了。只是在進(jìn)京之前,我已經(jīng)把大刀賣掉了。——我的口供完啦。我這顆腦袋總有掛在苦楝樹[16]梢上的一天,請?zhí)幬乙詷O刑吧。(氣概昂然)

來到清水寺的女人的懺悔

那個穿戴青短褂的人把我污辱以后,就瞧著我那被綁起來的丈夫嘲笑起來,我丈夫該是多么氣憤啊。可他不管怎么掙扎,渾身綁著的繩子只是越勒越緊。我不由得滾也似的跑到丈夫身邊去——不,是想要跑過去。可是那個人馬上一腳把我踢倒了。就在這當(dāng)兒,我覺察到丈夫眼里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光。難以形容的——直到現(xiàn)在,我一想起他那眼神還不禁發(fā)抖。丈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在這一剎那間,用眼睛把他整個兒的心意傳給我了。可閃爍在他眼睛里的,既不是憤怒也不是悲哀——只是蔑視我的冷冰冰的光呀!與其說是被那個人踢的,毋寧說是由于受了這眼光的刺激,我不由得喊了一句什么,就終于昏倒了。

后來我總算恢復(fù)了知覺。一看,那個穿藏青短褂的人已經(jīng)不知去向。只剩下我丈夫被綁在杉樹腳下。我從落滿竹葉的地上勉勉強(qiáng)強(qiáng)撐起身來,看了看丈夫的臉。但是丈夫的眼神跟方才絲毫沒有兩樣。在冷冰冰的輕蔑之下,蘊藏著憎惡的光。羞恥,悲哀,憤怒——簡直不知道怎么形容當(dāng)時我心里的感覺才好。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到丈夫身邊。

“你呀,事情已經(jīng)是這樣了,我再也不能跟你在一塊兒啦。我打算一死了之。可是……可是請你也死掉。你看到了我的恥辱,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就這樣活下去。”

我拼命地說了這么幾句。然而丈夫只是厭惡地盯著我。我按捺住幾乎要破裂的胸膛,搜尋丈夫的大刀。大概是給強(qiáng)盜搶去了,大刀自不用說,竹叢里連弓箭也沒有了。可是幸虧小刀還掉在我腳底下。我舉起小刀,又對丈夫說了一遍:“那么,請允許我先要了你的命,我隨后就來。”

丈夫聽了我這話,好容易才動了動嘴唇。他嘴里塞滿了竹子的落葉,聲音當(dāng)然是一點兒也聽不見的。但是我一看見他的嘴動,馬上就明白了他在說什么。他依然對我抱著輕蔑的態(tài)度,說了句:“殺吧。”我?guī)缀跸褡鰤粢话愠煞蚰谴┲{(lán)色短褂的胸口“噗哧”一聲把小刀戳了進(jìn)去。

我這時大概又昏過去了。好歹恢復(fù)知覺后,四下里打量了一下,丈夫仍舊綁在那里,早已咽了氣。透過交錯的竹杉,一道夕陽從天空里射到他那蒼白的臉上。我忍著哭聲,給尸體松了綁。于是……于是我怎樣了呢?唯獨這一點,我已經(jīng)沒有力氣來說明了。橫豎我怎樣也沒有能耐去死。把小刀往喉嚨里戳也罷,投身到山腳下的池子里也罷,種種辦法都試過了,可就是死不了。現(xiàn)在還這么活著,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淡淡的慘笑)像我這樣沒有骨氣的人,說不定連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也不屑看一眼了。可是,殺了丈夫的我,被強(qiáng)盜糟蹋了的我,究竟該怎么辦才好呢?我究竟……我……(突然激烈地抽搭)

鬼魂借巫女之口所說的話

——強(qiáng)盜奸污完了我的妻子,就在那兒坐下來,用種種話來安慰她。我當(dāng)然說不出話來,身子也給綁在杉樹腳下,可是我多次給妻子使眼色,想暗示她,不要把這個人的話信以為真。要知道,不管他說什么都是一派謊言。可是我妻子沮喪地坐在竹子的落葉上,一個勁兒地望著自己的膝頭。怎么看也像是在專心聽強(qiáng)盜的話哪。我嫉妒得渾身發(fā)抖,可是強(qiáng)盜花言巧語地變著法兒講下去,最后竟大膽地說出了這樣的話:即便就被糟蹋這么一回,跟丈夫也很難再圓滿相處了。與其跟這樣的丈夫過下去,你有沒有做我的妻子的打算呢?我正因為疼你,才干出了這樣一樁無法無天的事來。

聽強(qiáng)盜這么一說,妻子竟然就心蕩神馳地仰起臉來。我還從來沒看到妻子像那個時刻那么美麗過。可是那個美麗的妻子,當(dāng)著像這樣被綁起來的我的面,怎么回答了強(qiáng)盜呢?盡管魂游冥世,每逢想起妻子的回答,就怒火中燒。妻子確實是這樣說的:“那么,請你隨便把我?guī)У侥膬喝グ伞!保ǔ聊季茫?

妻子的罪過,還不止于此。要僅僅是這樣,我也不至于在冥冥之中這么痛苦了。可是妻子猶如做夢一般被強(qiáng)盜牽著手往竹林外面走去的當(dāng)兒,臉色忽然變得刷白,指著杉樹腳下的我,像發(fā)瘋了般地喊了好幾遍:“請你把那個人殺掉。只要他活著,我就不能跟你在一塊兒。”“請你把那個人殺掉。”——這句話像一股狂風(fēng),即使現(xiàn)在也好像要把我頭朝下刮落到遙遠(yuǎn)、黑暗的深淵底下去。哪怕是一次,難道人的嘴巴曾吐出過這樣可憎惡的話嗎?哪怕是一次,難道人的耳朵曾聽到過這樣可詛咒的話嗎?哪怕是一次,難道……(突然一陣?yán)湫Γ┞犃诉@話,連強(qiáng)盜也煞白了臉。“請你把那個人殺掉。”——妻子邊這么喊著,邊拉住強(qiáng)盜的胳膊。強(qiáng)盜定睛看著我的妻子,不說殺也不說不殺……我剛這么一想,妻子一腳就給踢倒在竹子的落葉上了。(又迸發(fā)出一陣?yán)湫Γ?qiáng)盜安詳?shù)亟槐鸶觳玻蛭铱戳丝矗骸澳莻€女人你打算怎么處置?是殺掉,還是饒她一條命?點一下頭吧:殺掉嗎?”——單憑這句話,我就想赦免強(qiáng)盜的罪孽。(再度沉默良久)

趁著我遲疑的工夫,妻子喊叫了一句什么,立即逃到竹林深處去了。強(qiáng)盜馬上撲奔過去,可是好像連袖子也沒抓著。我仿佛是在夢幻中看到了這幅情景。

妻子逃掉以后,強(qiáng)盜奪過我的大刀弓箭,把我身上綁的繩子割斷一處。我記得強(qiáng)盜消失到竹林外面的時候,喃喃地說了句:“這回該輪到我了。”以后,周圍寂靜下來。不,還有什么人的哭聲哩。我一邊解開繩子,一邊側(cè)耳細(xì)聽。哦,這不是我自己的哭聲嗎?(第三次沉默良久)

我很吃力地從杉樹腳下抬起我那精疲力竭的身子。妻子落下的小刀就在我跟前閃著光。我把它拿在手里,朝著胸口一戳。一塊帶腥味的玩意兒涌到嘴里來。我絲毫不覺得痛苦,只是胸口涼了以后,四下里越發(fā)寂然無聲。哎呀,多么凄涼啊!連只小鳥也不飛到這山后的竹林上空來啁啾,唯有幾抹陽光寂寥地飄在竹子和杉樹梢頭。就連這陽光也逐漸暗淡下來,杉竹都再也看不見了。我倒在那兒,籠罩在深沉的靜穆之中。

這當(dāng)兒有誰躡手躡腳地走到我身邊來了。我想掉過頭去看一看,但是不知什么時候我周圍已經(jīng)昏暗下來了。什么人——不知是誰,用看不見的手悄悄地拔掉了我胸口上的小刀。同時,鮮血又涌到我嘴里來。從此,我就永遠(yuǎn)沉淪在冥世的黑暗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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