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為江蘇人,清末(1889年)出生,自幼年承襲家學廣讀經史,成長過程中,在美國、德國學習化學和生理化學,但從未放棄經史。他曾任北京大學化學系教授,但其著名研究,卻均專述中外交通史。38歲時(1926年),他集十多年之功,完成其《中西交通史料匯編》(該著1930年出版,全書共分六大冊,3000多頁,100余萬字)。1926年,張星烺應聘任廈門大學國學研究院史學研究所教授。該年10月31日至11月3日,他與考古學家陳萬里、專注于研究泉州開元寺古塔的德裔美籍漢學家艾鍔風〔Gustave Ecke,或譯“艾克”,生于1896年,1923年起在廈門大學任教,關于泉州,著有《刺桐城雙塔》(The Twin Pagodas of Zayton: A Study of Later Buddhist Sculpture in China, Cambridge,Massachusett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35)〕結伴同行,前去泉州訪古。他們一行,訪問了府學(文廟)、開元寺、清凈寺、靈山先賢冢(伊斯蘭圣墓)、基督教奏魁宮等古跡,還調查了宋末市舶司提舉“色目人”蒲壽庚的后代。
我曾致力于引申的“漢學人類學”,與泉州所在的閩南語文化區淵源極深。在廈門大學國學院教授們泉州訪古之前5年既已仙逝的荷蘭漢學家高延(Jan Jakob Maria de Groot),19世紀末期在廈門任職于荷蘭東印度公司,借此機會,在閩南地區展開“漢人宗教”的歷史民族志調查(R.J.Zwei Weblowski,The Beaten Track of Science:The Life and Work of J.J.M.de Groot,Wiesbaden:Harrassowitz Verlag,2002),開創了西方“漢學人類學”的先河。如我在《社會人類學與中國研究》(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7年版)一書中說明的,在吳文藻、費孝通、林耀華等“燕京學派”奠基者引領的社區研究時代過后十多年,20世紀50至80年代,人類學的綜合研究和實地研究再次轉回東南。在倫敦,弗里德曼(Maurice Freedman)通過書寫,將東南家族載入西方人類學史冊;他的晚輩們為了在實地理解中國文化,在中國大陸的大門對人類學家關閉的年代里,集中在臺灣鄉村和香港新界,家族、祖先崇拜、民間宗教先后成為他們“窺視”中國的鏡片。專注于東南沿海鄉村研究的海內外漢學人類學家,從未顧及顧頡剛、吳藻汀等一大批前人所做的具有史學取向的民間文化研究,卻與他們不約而同,刻畫著與世界無關的“民俗中國”形象,將地方與域外的長期交流排除在外。
如人類學家巴特(Fredrik Barth)承認的,他的同行們解釋事物的方式有很多,但其中一種,卻始終占上風:老是研究一個地方,并賦予這個地方的“零星事物”一種連貫的、有序的體系解釋。為了糾偏,巴特寫了一本專著,指出自己經驗過的新幾內亞內地奧克山區有所不同:在那里,不同的思考者共處同一個區域,他們如同觀察他們的人類學家那樣,創造著各種“流派”,這些“流派”經過積淀,成為區域文化內的“亞傳統”(Fredrik Barth,Cosmologies in the Making,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7)。
呼應這種需要,在本書中,我除了依賴既有專門研究的成果之外,還借助社會學家費孝通先生早已界定的村、市、城鎮、通商口岸連續統概念(Hsiao-Tung Fei,China's Gentry:Essays in Rural-Urban Relations,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53)。為了豐富這個連續統概念內涵,我還帶反思和批判地引入一些域外學者〔特別是施堅雅(G. William Skinner)、沃爾夫(Eric Wolf)、吉登斯(Anthony Giddens)等〕的論點。在刻畫泉州古城的歷史圖像時,我著力勾勒鄉村過渡到市鎮、市鎮過渡到城市、古代城市過渡到通商口岸及其“殖民現代性”時代這一系列“不可逆變遷”的歷程。我的論述重點,在“古今之變”前后這兩個端點之間的漫長中間階段上。為了理解這個漫長的中間階段,我基于城市雙重性的結構詮釋,一面強調這種雙重性的恒定,一面呈現“市”(貿易、流動)與“城”(防衛、綏靖)兩種勢力此消彼長的現象。我一再表明,泉州的諸“亞傳統”相互之間有著有機聯系,但這些聯系卻并沒有結構化為一種始終不變的“文化”;相反,這些聯系創造出歷史,而它們自身在歷史中的起伏波動,則構成歷史的形態。
2000年,也就是在本書原版出版后一年,蘇基朗(Billy Kee-long So)出版了一本關于泉州宋元繁榮的制度經濟史英文專著《海洋中國的繁榮、區域與制度:閩南模式,946—1368》(Prosperity,Region, and Institutions in Maritime China: The South Fukien Pattern, 946-1368, Massachusetts,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Asia Center, 2000)。這部著作,是繼桑原騭藏《蒲壽庚考》(陳裕菁譯,北京:中華書局1954年版)、莊為璣《晉江新志》(泉州:泉州歷史研究會1985年印行)和《古刺桐港》(廈門:廈門大學出版社1989年版)、李東華《泉州與我國中古的海上交通》(臺北:學生書局1985年版)、克拉克《社區、貿易與網絡》(Hugh Clark,Community,Trade,and Networks:Southern Fujian Province from the Third to the Thirteenth Century,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1)之后,關于宋元泉州社會經濟史的又一部重要論著;該書基于閩南經濟史研究既有成果和施堅雅區系理論,結合文化史和制度經濟學概念,對宋元泉州的繁榮提出了解釋。蘇著在過程和經濟空間分析的基礎上,運用制度經濟學理論,分析了閩南商業興盛的“制度結構”基礎,廣泛考察了對于宋元泉州繁榮有關鍵貢獻的貿易形態、正式制度因素(包括法律、產權、契約)及非正式制度因素(包括理性、倫理、信仰、社會網絡)。
在蘇著出版后一年,2001年,一部有關集中研討宋元泉州的英文論文集《世界貨艙:公元1000—1400年的海上泉州》(Angela Schottenhammer ed., The Emporium of the World: Maritime Quanzhou, 1000-1400, Leiden: Brill, 2001,以下簡稱The Emporium of the World)問世。此書收錄的論文,提交于1997年在荷蘭萊頓召開的一次主題為“宋元時期泉州地區的海上貿易和經濟社會發展”的國際學術研討會,主編為時任萊頓大學亞洲研究國際中心(IIAS)博士后的會議召集人蕭婷(Angela Schottenhammer),作者除了主編之外,還包括美國賓漢頓大學歷史學教授賈志揚(John W. Chaffee),美國尤西紐斯學院教授休·克拉克(Hugh R. Clark),加拿大英屬哥倫比亞大學教授理查德·皮爾森(Richard Pearson)及其學生李民,李果,芝加哥大學田野博物館的陶瓷史專家何翠湄(Ho Chuimei),英國維多利亞和阿爾伯特博物館的約翰·蓋伊(John Guy),劍橋大學教授思鑒(Janice Stargardt),德國慕尼黑大學教授羅德里希·普塔克(Roderich Ptak)。
在前三篇論文中,賈志揚的論文《宋朝的影響:泉州海外貿易中的宗室》(The Emporium of the World,pp.13-46),考察了南外宗正司宗室與海外貿易的關系,提出盡管供養南遷的宗室給泉州財政帶來負擔,但這種負擔同時也刺激了商業發展。克拉克的《宋代泉州的海外貿易與社會變遷》一文(The Emporium of the World,pp.47-97)提出,宋代泉州海外貿易帶來了一場商業革命,而這種革命,與地方社會事業(城墻、寺院、石橋建設及科舉考試)之間不僅不矛盾,而且相互促進。蕭婷的論文《金屬的角色與泉州引入會子對于宋朝海上貿易發展的影響》(The Emporium of the World,pp.95-176)側重貨幣與商品之間關系的歷史分析,提出,宋廷印發交易票據(會子),以此替代此前流行的銅幣和私人會子,這對于擴大政府財政收入有很大益處,但由于宋朝官僚機構龐大、宋金戰爭頻發、政府入不敷出,大量發行會子,卻損害泉州通過貴金屬(金銀)和基本金屬(銅、鐵、鉛、錫等)與其他亞洲社會(在這些社會中,金屬既是交換中的一般等價物,又在宗教儀式、裝飾、建筑等領域中扮演著重要的“實用”角色)之間維持的密切關系。
在接下來的兩篇文章中,皮爾森等的《港口、城市與內陸:考古視角下泉州及其海外貿易》(The Emporium of the World,pp.177-236)一文提出,泉州經濟繁榮的關鍵因素,包含宗教的多元化。該文還考察泉州地區陶瓷產業的歷史地理分布規律,指出宋元時期存在著陶瓷產業分布地點從沿海向內陸丘陵山地拓展的現象,這表明,城市與其腹地聯系越來越緊密,農民不再自給自足,他們中不少人已在其居住地介入陶瓷工業;同時,地方精英不再是“士紳”,而是紳商、官紳等等身份。《宋元時期閩南地區的陶瓷業繁榮》(The Emporium of the World, pp.237-282)的作者何翠湄,也關注陶瓷業,但相比皮爾森等人,更側重于類型學以及生產階段分析。她指出,泉州地區陶瓷工業先在沿海南部發展,接著轉移到沿海北部,再從沿海遷移到內陸晉江沿岸,陶瓷工業的這些時空動態,是宋元泉州繁榮的一個突出景觀。
在最后一組論文中,約翰·蓋伊的《泰米爾商人行會與泉州貿易》(The Emporium of the World,pp.283-308),考察印度泰米爾商人的貿易活動。據此文,印度商人參與到了中國與東南亞的海上貿易之中。在泉州官府的鼓勵允許下,他們保留了自己的貿易體系與行會組織,享有一定法律自治權利。思鑒的論文《陰影之后:10到14世紀泉州與泰國南部塞丁普拉的雙向海上貿易的考古資料》(The Emporium of the World,pp.309-394)指出,塞丁普拉是海洋上的文化交匯處,10世紀中期起,此處來自中國的瓷器不斷增多,中國貿易得益于海上貿易的組織化而變得越來越重要。羅德里希·普塔克的論文《泉州:地處一個東南亞“地中海”的北部邊緣?》(The Emporium of the World,pp.395-428),則轉換視角看泉州,將這個“帝制中國”的邊陲港市,放到東南亞海上區域體系的邊緣考察,引申布羅代爾(Fernand Braudel)的“地中海”意象,認為古代亞洲存在過一個“東南亞地中海”區域世界體系。
《世界貨艙》的作者們,抑或是更早一些發表泉州史論著的前輩學者們,都悄然將本被認定為近代西方帶到東方的商業、交通、文化開放性歸諸一座古代亞洲城市;而諸如王亞南之類的政治經濟學家,也曾不約而同地將本被認為歐洲直到中世紀末之后才開始形成的“官僚(科層)制度”歸諸漫長的“亞細亞生產方式”。持不同觀點的學者,似乎都在詮釋古代中國,然而,在詮釋古代中國時,他們也是在詮釋現代性;甚至可以說,宋元泉州史研究者和王亞南之類學者,都隱晦地指向一個歷史研究的新方向,即,現代性〔無論是商業、交通、文化開放性意義上的,還是官僚(科層)主義意義上的〕有其“東方土壤”(此說近期在人類學界也得到重視,見Jack Goody,The East in the West,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6;The Theft of History,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6)。
在研究方向轉向西南數年之后,我得到機會,將所理解的泉州史寫成英文(Wang Mingming,Empire and Local Worlds:A Chinese Model for Long-Term Historical Anthropology, Walnut Creek, California: Left Coast Press, 2009),進一步解釋了本土主義、絕對主義統治的歷史形成。在我看來,元以后的“本土主義轉變”,實質內容之一,正在于宋元時期政商兩面關系中“打擊商業”的這一面得到了淋漓盡致的表達。為了解釋官僚(科層)主義在元以后的“升華”,我將“官方化理學”與埃利亞斯(Norbert Elias)敘述的歐洲文明進程(Norbert Elias,The Civilizing Process,Vol.1,New York:Urizen,1978)相比較,認為作為“進程”,明建立之文明,其藍本先孕育于士人之中,成為官方政綱后,衍化為帝王(特別是朱元璋)治政理想中克服內在分化(特別是元的蒙古人、色目人、漢人、南人種族化等級劃分)的宇宙—地理秩序和人之行為的“良好習慣”。在歐洲,“文明進程”開始得比較晚,是17世紀才出現的,而在中國,這一進程表現為“教化之儒”,早已在10世紀至14世紀之間,在“文治政府”的理論和實踐中成為制度。埃利亞斯認為,在歐洲,“文明進程”先于近代資本主義文化出現,是后者的基礎。如果硬要比較,則中國的“教化之儒”,也可以說是在近代資本主義之前在社會中立下根基的。然而,我拒絕輕易給予“教化之儒”與“資本主義文化”以先后順序,我考慮到,“官方化理學”是在夷夏之間界線模糊化、商品化發達的階段(宋元)過后才出現的,而宋元時期,東南沿海地區已出現了與傳統朝貢制度完全不同的交換形態。
從城市入手,考察地方、國家與世界之間的關系轉型,以此為背景理解民族國家現代性的中國歷程,是我做泉州史研究的主要目的。在歐洲,分立的絕對主義王權國家,是近代民族國家的基石;在中國,堪與此類國家相比的,似乎僅僅是那些出現在“分裂時期”的王國。作為一座城市,泉州興起、擴張、式微的時期,是國內史學定義的從統一到分裂再到統一的第二個歷史大循環(冀朝鼎:《中國歷史上的基本經濟區與水利事業的發展》,朱詩鰲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1年版;葛劍雄:《統一與分裂》,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4年版)。在這個時期中,隋唐獲得統一,五代、宋、遼、金、西夏出現分裂,元、明、清又回到統一。若生搬硬套歐洲經驗,則會認為,五代、宋、遼、金、西夏這個階段,以區域和民族為基礎而建立的政權,比之前和之后的統一王朝,都更接近于17世紀之后的歐洲王權國家。這些政權的內里整合得更嚴密,“民族文化認同”更單一,對外戰爭頻發。就“中夏主干”而言,其中的五代之漢人政權和宋朝,無論是在官僚(科層)主義,還是在對文化完整性的追求和疆域的意識諸方面,似乎都更接近于近代以來人們追求的“民族國家”。在這個階段中,泉州達至繁榮,有其政治文化上的原因。五代至宋,接近于民族國家的“中夏主干”,與其他政治實體激烈“競賽”,因而,在內政上采取政治經濟上更為理性的政策(如賦稅和市舶司制度)。也正是在這個階段,“內圣之學”漸漸在以士人為中心的社會中間層得到重視,成為某種超越地方共同體局限的“普遍性知識”(Ernest Gellner, Nations and Nationalism,Ithaca: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83)。然而此時,世俗化政治經濟學理論和外交體系尚未出現,泉州的繁榮,既沒有在國家觀念形態體系中贏得足夠重要的地位,又沒有穩定的國際政治體系的保障。到了大一統恢復的元、明、清,搖擺于夷夏之間的泉州,時而得到進一步繁榮的機會,時而淪為高度軍事化的邊疆。蒙元帝國橫跨歐亞,且向海洋擴張,其規模,接近于近代世界體系。站在泉州繁榮的角度看,此時朝廷之政治經濟政策,更接近于理性。然而,這個帝國在元朝疆域內實施的“階級區隔”、種族—文化“分而治之”的方略,卻有將中國拉回傳統國家時代的傾向。為了對這一“矯枉過正”的做法加以“糾偏”,明朝回歸于宋朝,在那個境界里尋找破除“天下”內部文化“階級區隔”的方法,對理學進行官方化的重新解釋,使之適應于營造本土主義和絕對主義的統治。而在蒙元帝國奠定的“世界體系”之下得以建立的疆域,已重新接近于“天下”的規模,而不再為本土主義和絕對主義提供基礎,這就使明之觀念和政治形態,存在著空前嚴重的內在矛盾。
再者,本書是在我進入民族學研究領域之前完成的,寫作過程中,我雖然已經考慮到“夷夏之辨”在治亂史詮釋中的核心地位,卻沒有將這一文明意象與認同政治緊密聯系起來。其實,泉州從其繁榮時期的文化多元,到之后的文化一體化,這個歷程含有豐富民族學意味。僅就元明的轉變觀之,史學界自20世紀30年代以來的相關研究(Chang Hsing-Lang, “The Rebellion of the Persian Garrison in Ch'uan-chou,a.d.1357-1366”,in Monumenta Serica,Vol.3,1938,pp.611-627;朱維干:《元末蹂躪興、泉的亦思法杭兵亂》,《泉州文史》1980年第1期;莊為璣:《元末外族叛亂與泉州港的衰落》,《泉州文史》1980年第4期;陳達生:《泉州伊斯蘭教派與元末亦思巴奚戰亂性質試探》,《海交史研究》1982年第4期;吳幼雄:《論元末泉州亦思巴奚戰亂》,《泉州師專學報》1992年第2期),從不同角度揭示和解釋了元末十年泉州與色目人相關的動亂之起因、過程、后果;而大量新近發現的色目人和蒙古族后裔漢文族譜(如,泉州歷史研究會編:《泉州回族譜牒資料選編》,泉州:泉州歷史研究會1980年印制;莊景輝編校:《陳埭丁氏回族族譜》,香港:綠葉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福建少數民族古籍叢書編委會編:《福建少數民族古籍叢書·蒙古族卷》,福州:海風出版社2007年版),則刻畫了居于宋元泉州的“異民族”在“帝制晚期”的政治遭際、生存奮斗及文化成就。由于東南沿海通常不被認為是個“民族地區”,因此,這些素材的民族學價值并沒有得到充分挖掘。寫作這本書時,我也帶著常見的區域偏見,忽視了東部與西部的歷史命運相關性。
至于本書集中考察的歷史與結構之間的關系,我也需要指出,作為學術問題意識,它確實是在西學中得以界定的(如,Marshall Sahlins, Historical Metaphors and Mythical Realities: Structure in the Early History of the Sandwich Islands Kingdom,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 1981),但在我們所研究的地方,對這一關系,卻早已存在生動的刻畫。
在分析元以后絕對主義“條理狀”時,我未能充分強調,絕對主義也含有“生生狀”觀念形態(否則它不可能被接受),因而,必然也會有其文明設計之外的后果(如民間文化借這一“生生狀”的觀念形態因素,創造自己的傳統),使官府在改弦更張之時(如清初),必須考慮到治亂的關系平衡(Wang Mingming,Empire and Local Worlds:A Chinese Model for Long-Term Historical Anthropology,pp.209-2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