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詩絕句一百首其九十六 沈尹默 顧隨

秋明詩少江湖氣，無病詞多現代情。落月屋梁念師友，初聞無病自秋明。

秋明詩云：“自寫情懷自較量，不因酬答損篇章。平生詩少江湖氣，怕與時人說短長。”此詩未存稿，予得自口述。羨季以詞名世，一生精力萃于斯，能以現代人生活情調納入倚聲。詩不多作，而七言律絕有極佳者，詞為詩余，羨季則詩為詞余也。

羨季印行其第一部詞集，名《無病詞》。沈師在燕京大學授課時，為諸生評介，評為“佳作”，予始知有其人其書。旋經摯友劉公純錫嘏之介，會晤定交于北平匯文中學東齋，時為民國十六七年冬春之間。

【京按】因百先生在尹默先生課堂上得知有羨季其人后，二人很快成為好友。記得我小的時候，不止一次見過有姓鄭的老伯來家里做客，而父親時時留他一起，二人在自己的小書房里用飯。在父親給伯屏兄的信中，也時見“因百”的名字。1948年因百先生赴臺任教后，二人遂失去聯系。

顧隨《荒原詞》有《臨江仙》一闋，題為《自題〈無病詞〉贈因百》，詞曰：“自古燕南游俠子，風流說到而今。誰知霸氣已銷沉。有時嘗苦悶，無病亦呻吟。一語告君君記取，安心老向風塵。少年情緒果然真。不知多少恨，只道愛黃昏。”自注云：“因百有句：‘我是生成有恨愛黃昏。'”集中另一闋《采桑子》，題為《題因百詞集》，詞曰：“文章事業詞人小，如此華年。如此人寰。為問君心安不安。雙肩擔起閑哀樂，身上青衫。眼底青山。同上高樓再倚闌。”因百先生1975年詩四首之三正是對這首詞的回應。

又，據葉嘉瑩《懷舊憶往——悼念臺大的幾位師友》一文，因百先生得知老友亡故后，曾擬挽聯一副：“東坡長山谷九齡，平生風義兼師友；諸葛勝子桓十倍，萬古云霄一羽毛。”以寄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