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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召至俄羅斯

發自俄國的這封信令澤布斯特家族所有的人都大吃了一驚,不過信中提到的事情正是約翰娜一直夢寐以求的事情。這位野心勃勃的母親一邊領著女兒遍訪德意志北部各位小貴族,一邊還忙著試圖利用自己那些門第高貴的親戚們來實現自己的夢想。長期以來,約翰娜家,即荷爾斯泰因家族與統治沙皇俄國的羅曼諾夫王朝保持著姻親關系。索菲婭十二歲的那一年,即1741年,彼得大帝的小女兒伊麗莎白在11月間依靠一場午夜政變攫取了俄國皇位。新登基的女皇與荷爾斯泰因家族之間存在著牢固的情感紐帶。首先,伊麗莎白鐘愛的姐姐,彼得大帝的長女安娜嫁給了約翰娜的堂哥——荷爾斯泰因公爵查理·腓特烈。這門婚姻的產物就是可悲的小彼得·烏爾里希。在彼得出生三個月之后安娜便過世了。

伊麗莎白本人與荷爾斯泰因家族之間的關系更為親密。在十七歲那年她曾和約翰娜的親哥哥查理·奧古斯都定下了婚約。1726年,荷爾斯泰因的這位親王前往圣彼得堡迎娶伊麗莎白。然而,就在距離大婚之日只剩幾個星期的時候,這位原本可以成為新郎的親王卻在俄國的首都染上了天花,還未回國就逝世了。傷心欲絕的伊麗莎白此后一直都未能徹底消除心中的傷痛,因此,在她心中荷爾斯泰因家族基本上就等同于自己的家人。

現在,突然聽說一夜之間坐上了沙皇俄國皇位的就是這個伊麗莎白,約翰娜立即向這位曾經差點成為自己嫂子的女皇發去了賀信。伊麗莎白的回復和藹親切,信中洋溢著一片深情,兩個家族之間的關系將進一步親密起來。約翰娜的手頭保留著一張伊麗莎白過世的姐姐安娜的肖像畫,女皇一心希望得到這張畫像。伊麗莎白致信自己“親愛的外甥女”,詢問能否將這幅畫像交還給俄國,“外甥女”的母親約翰娜欣喜若狂地答應了。沒過多久,一位俄國駐柏林的大臣來到斯德丁,他給約翰娜送來了一幅伊麗莎白的袖珍畫像,畫像鑲嵌在燦爛奪目的鉆石像框里。僅那個相框就價值一萬八千盧布。

看到跟俄國皇室的關系大有希望,約翰娜便打算繼續強化這種關系。她帶著女兒趕往柏林,在那里俄國的宮廷畫師安東尼·皮斯尼為索菲婭繪制了一幅肖像,這幅畫像將作為禮物送給女皇。畫像絲毫沒有出眾之處,皮斯尼呈現在畫布上的大部分作品都沒有什么區別,他為索菲婭繪制的這幅肖像畫看上去就是一幅普普通通的18世紀妙齡少女的肖像。不過,當這幅畫像送達圣彼得堡之后約翰娜還是收到令她稱心如意的回復——“年輕公主那富于表現力的面容令女皇為之傾倒”。

隨后,約翰娜便刻不容緩地開始著手加固兩個家族間新產生的紐帶。1742年年底約翰娜生下了第五個孩子,這是她的第二個女兒,索菲婭唯一的妹妹。剛一確定小寶寶的性別,約翰娜就立即致信女皇,她在信中宣稱這個孩子將被命名為“伊麗莎白”,并請求女皇當孩子的教母。伊麗莎白不僅答應了約翰娜的請求,而且很快另一幅女皇的肖像畫便被送到了斯德丁。這幅畫像也同樣被鑲嵌在鉆石相框里。

與此同時又出現了一連串同樣令約翰娜心滿意足的事情。1742年1月,荷爾斯泰因家的小彼得·烏爾里希突然在基爾消失了,隨后又出現在圣彼得堡。這個父母雙亡的小男孩被他的姨母伊麗莎白所收養,并被宣布為沙皇俄國的皇位繼承人。三年前索菲婭曾與這個男孩見過一面,現如今他竟然成了未來的沙皇。彼得是約翰娜的親戚,自然同索菲婭也存在血緣關系。到了1743年,又發生了一樁令約翰娜大吃一驚的好事。由于彼得·烏爾里希成了俄國皇位繼承人,因此這位年幼的荷爾斯泰因親王宣布放棄自己對瑞典王位的繼承權。根據俄國與瑞典兩國間的協定,伊麗莎白女皇有權為自己的外甥選擇繼任者。女皇選中了約翰娜的親哥哥呂貝克親王主教,即小彼得·烏爾里希的監護人阿道夫·腓特烈接替彼得,成為瑞典王位繼承人。公告一經發布,繼承權也交接完畢,再加上其他各種變化逐一落定之后,這時約翰娜突然發現自己被好運氣團團圍住了。她的運氣好得甚至令人吃驚。由于天花,她失去了原本可以成為俄國新女皇丈夫的兄長,然而現在她又多了一位有朝一日將成為沙皇的親戚,而且在世的哥哥也將成為瑞典國王。

妻子在想方設法地促進家族同圣彼得堡方面的交往,陪著女兒走遍德意志北部各公國,作為丈夫和父親的克里斯蒂安·奧古斯都親王則留守家中。五十四歲的親王依舊恪守著自己樸素的生活方式,因為中風他的身體癱瘓了一陣子,不過最終還是痊愈了,他目睹著自己的官階和地位一次次地得到提升。1742年7月,普魯士新國王腓特烈二世又將他擢升為普魯士軍隊的陸軍元帥。同年11月,親王同自己的兄長又聯合繼承了位于柏林西南方的小公國安哈爾特-澤布斯特的統治權。安哈爾特-澤布斯特四周圍著中世紀的城墻,城內塔樓和帶有山墻結構的房子也是中世紀時興建的。克里斯蒂安·奧古斯都辭去原先的軍職,離開了斯德丁,他帶著全家搬到了澤布斯特,為自己兩萬臣民的利益全心全意地忙碌著。約翰娜多少有些滿足,現在她成了德意志一個芝麻綠豆般大小的小公國的親王夫人,掌握著這個公國的統治權,住在一座同樣如芝麻綠豆般大小的巴洛克風格的王宮里。盡管同俄國女皇保持著通信聯系,并且還經常拜訪加官進爵的親戚們,但是她仍舊擔心自己這一輩子就將這樣悄無聲息地流逝掉。

1744年1月1日這一天,就在全家人在城堡小教堂的禱告結束后,剛坐下來開始享用新年晚宴的時候,一位信使給約翰娜送來了一封密信。約翰娜立即拆開了這封信。信來自圣彼得堡,發信人是荷爾斯泰因公爵——顯然也是俄國皇位繼承人——的大元帥奧托·布魯默。布魯默在信中寫道:


鑒于女皇陛下(伊麗莎白女皇)的明令,我不得不告知夫人您,女皇希望您的長女,公主殿下,在公主您的陪伴下盡快動身前往俄國,并刻不容緩地趕到宮廷所在地。公主殿下聰慧過人,不會不明了女皇急于立即在此召見您及您女兒的真實用意。據說您的女兒非常可愛……同時,我們無與倫比的君主也明確要求我告知公主殿下您,無論如何親王都將與你們同行。關于這件事,女皇陛下自有非常緊要的理由。我相信,公主殿下的一句話便可令我們非凡的女皇心滿意足。


布魯默在信中還提出了其他幾項要求。他要求直到俄國邊境的里加之前約翰娜一路上都要使用化名,如有可能她應當對此行的目的地守口如瓶,萬一目的地被暴露,她應當向對方解釋說此行是出于職責與禮節的需要,親自向俄國女皇對荷爾斯泰因家族施與的慷慨表示感謝。為了保證約翰娜此行的用度,布魯默還隨信附上了一張由柏林一家銀行開出的價值一萬盧布的匯票。這封信并沒有指明女皇此番召見的真實用意,不過幾個小時之后,另外一位信使送達的信中說明了一切。第二封信來自于普魯士國王腓特烈二世,這封信同樣也指明收信人僅為約翰娜。


我將不再隱瞞我對您,以及您的女兒——小公主——長期以來懷有的敬意,除此以外我還要告訴您我一直希望能帶給后者不同尋常的好運。我突然意識到或許有可能將她許配與她的表兄,俄國的彼得大公。


布魯默明確地將克里斯蒂安·奧古斯都親王排除在女皇的邀請名單之外,而腓特烈專門寫給約翰娜的信——當然,他的來信令這位名義上的一家之主顏面盡失——則進一步讓克里斯蒂安·奧古斯都親王置身事外。兩封信的措辭都清晰地表明涉及此事的所有的人都相信無論克里斯蒂安·奧古斯都親王提出何種理由抗議自己所遭到的排斥,以及從其他方面否定這門潛在的婚事,他的妻子都將設法推翻呆頭呆腦的丈夫所提出的反對意見。為了嫁給未來的沙皇,德意志公主將被要求放棄自己的新教信仰,皈依希臘正教會,眾人擔心的便是親王將主要針對這個問題進行干涉。眾所周知克里斯蒂安·奧古斯都親王是一位虔誠的路德教教徒,涉及索菲婭婚事的各方人士都清楚他是不會同意女兒將自己的信仰拋之腦后的。

對于約翰娜而言,這是一個榮耀的日子。在經歷了十五年令人沮喪的婚姻生活之后一位女皇同一位國王為她鋪筑了一條康莊大道,她那些令人興奮的夢想和冒險都將得以實現了。她將成為一個大人物,在世界舞臺上大顯身手,她曾經消磨掉的那些可貴的品質都將被利用起來。約翰娜立即變得洋洋得意起來。時間一天天地過去了,俄國和柏林繼續向澤布斯特發來信函,催促約翰娜趕緊啟程。在圣彼得堡的布魯默一直承受著來自伊麗莎白女皇的壓力,女皇非常焦躁不安。布魯默告訴女皇約翰娜回信說“只是缺少一雙翅膀,否則她就會飛赴俄國”。這么說并沒有什么錯,僅僅十天約翰娜就做好了啟程的準備。

索菲婭的母親津津有味地品味著自己人生的巔峰時刻,而父親則將自己鎖在書房里。這個老戰士向來很清楚如何作戰,然而眼下他卻不知所措。對于被排除在整件事情之外他感到惱怒,但他仍舊希望自己能給予女兒一些幫助。他痛恨女兒將被迫改變宗教信仰的事實,而且一想到她將被送到離家那么遙遠,而且如俄國一樣政局動蕩的某個國家時他就心神不寧。最終,盡管有那么多的擔憂和顧慮,這位優秀的老戰士還是意識到自己毫無選擇的余地,他必須聽命于妻子,遵從腓特烈國王的命令。他鎖上了書房的門,對女兒告誡了一番,教她該如何在俄國宮廷行事:


除了尊敬女皇陛下以外,最首要的就是你要像尊敬你的主人、你的父親和你的主那樣對大公(彼得,索菲婭未來的丈夫)心存敬意。但是,你也要竭盡所能地關心他,對他言聽計從,以此贏得他對你的信任和愛。你的主和他的意旨喜好人世間所有的歡愉和珍寶,任何有違其意愿的事情都不會發生。


只用了三天,約翰娜就已經可以回復腓特烈了。


親王,即我的丈夫,業已首肯了。在這個時節旅行將變得極其危險,然而對于此次行程我無所畏懼。我已經做出了決定,而且我堅信將要發生的一切都是天意。


對于這項重大的任務,澤布斯特一家人里不僅僅只有克里斯蒂安親王的角色被明確無誤地貶低了。就在約翰娜讀著各方來信、做出答復、發號施令,并挑選衣服的時候,索菲婭被大家忽視了。到手的錢被用來充實母親的衣柜,女兒一個子兒都沒有拿到。索菲婭的行裝——本該是嫁妝的行囊——里就只有三件舊禮服、一打內衣、幾雙長襪和幾塊手帕,為大婚準備的床單和枕套還是用母親的舊床單做成的。這些東西總共只裝滿了一只當地姑娘嫁到鄰村時提的那種小旅行箱。

索菲婭已經意識到要發生什么事情了,她瞟過一眼布魯默的來信,看到那封信來自俄國,而且母親在拆信的時候念出了聲:“……帶上公主,她的長女。”此外,母親那副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然后父母又匆忙躲閃到一旁嘀嘀咕咕的模樣都令索菲婭更加相信那封信涉及她的未來。索菲婭清楚婚姻的意義,她仍舊記得四年前當她見到年幼的彼得·烏爾里希公爵時母親的那股興奮勁兒,她也知道自己的肖像畫已經被送往俄國。終于,索菲婭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她找到母親。約翰娜向索菲婭坦白了信中的內容,她還證實了對方并未明確說明的事情。葉卡捷琳娜在自傳中還寫道:“她告訴我由于那個國家動蕩不安,這件事存在著很大的風險。我對她說如果這是上帝的旨意,那么她會讓一切平息下來,而且我的勇氣讓我足以面對這種風險,我的心告訴我一切都會平安無事的。”令索菲婭的父親感到苦惱的事情,即她不得不改宗叛教這件事并沒有令索菲婭感到痛苦,正如瓦格納牧師所了解到的那樣,索菲婭對待宗教信仰的態度非常實際。

在同芭貝特·卡德爾相處的最后一個星期里,關于將要發生的一切,索菲婭對自己的女教師始終保持著沉默。索菲婭的父母不允許她走漏風聲,他們對外宣稱他們同女兒離開澤布斯特只是為了去柏林完成一年一度的拜訪。與學生心有靈犀的芭貝特意識到所有的人都沒有對她說實話,即使是淚眼婆娑地向自己鐘愛的老師告別時她的學生也仍舊沒有告訴她真相。這一別,師生二人便再也沒有重逢過。

1744年1月10日,母親、父親和女兒乘上了一輛馬車前往柏林,他們將在那里同腓特烈國王會面。索菲婭和母親一樣急不可耐,她一直憧憬著這次出逃。從此刻起,她非凡的一生便拉開了序幕。離開澤布斯特,動身前往普魯士的首都時沒有出現傷感的場面。索菲婭吻了吻九歲大的弟弟腓特烈——當時她憎恨的弟弟威廉已經去世了,然后她又親了親剛出生的小妹妹伊麗莎白。她曾親吻過,甚至對其以身相許的舅舅喬治·路易斯已經被她遺忘了。馬車穿過城門,駛上了大路,索菲婭自始至終都不曾回頭。接下來的五十多年里她再也沒有回到過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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