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食難安了數(shù)日，凌雅最終還是下定決心。落荒而逃豈是她的作風(fēng)，問都沒問清楚，怎知就是一敗涂地。

料定爹爹不會再縱容她，凌雅打算趁夜離開。誰料，剛剛走到門口，就看到爹爹早就在等著她。

“爹……”喃喃懇求，她一定要去，不問清楚，她真的不甘心，“再讓我去一次，好么。”

“若是我不許呢？”凌翊面無表情的回答，去了，一定是遍體鱗傷，“你還沒受夠么？”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咬了咬嘴唇，語氣不算頂撞，卻無比堅定，“只有我自己處理，才不會后悔。”

“好”，聲音低沉，“我可以讓你去，但，這是最后一次，”頓了一頓，語重心長，“這次回來，好好靜修，別忘了你的天劫。”

“謝謝爹爹”凌雅喜出望外，只要沒有外力阻撓，她就能全心全意傾盡全力了，說完便向門外跑去。

“站住”，凌翊輕喝一聲，凌雅停住腳步轉(zhuǎn)了身，他抬起手，“最后一次！”

稍稍猶豫片刻，凌雅也抬起手，好，既然是最后一次，她一定要做到極致！

三擊掌，清脆的聲音繚繞心頭，經(jīng)久不散。

“你來了”出乎意料，這次，霖?zé)罹尤幌乳_了口，“想問就問吧。”

他開門見山，她也無需遮遮掩掩，“你的衣柜里有件女子的衣服……”暗暗的攥緊拳，呼吸也深重了許多。

霖?zé)畈⒉恢保o靜的看著凌雅，等著她的問題。

片刻，松了拳，平靜的神色中暗蘊堅定，“她在你心里，有多重要？”

“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淡淡開口，這一句，他并沒有說假話。心中狠狠一痛，凌雅只覺腦中一片空白，不由自主泛起一絲苦笑，“她待你好么？”

“好，她極愛我。”思緒回到過去，霖?zé)畹男牡滓黄狻?

“我與她相較，差在哪里？”眼眶越來越酸，努力的忍著，盡量讓自己維持住笑容，語氣也盡量輕松一些。

這一刻，她感受不到委屈，從小到大一直視若生命的自尊心，也不知去了哪里。從沒想過，自己會問這樣的問題，更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她愿意妥協(xié)退讓，只為博一個男子回望傾心。

放得下一切，只因為，放不下你。

“雅兒”，第一次，他也這樣喚她，她的身子微微一顫，恰如他的心，“別再胡鬧了，無論你叫不叫我叔叔，在我眼里，你都只是個小丫頭，是……我的晚輩；放下執(zhí)念，我還和從前一樣疼愛你，不好么？”語氣沉穩(wěn)柔和，他也不愿意傷害她，只是不想日后彼此傷害得更深。況且，她在他的腦海里，永遠(yuǎn)是總角之年的模樣。

抿著唇，凌雅的眉頭越皺越緊，心中的氣惱不停地翻涌膨脹。這樣不公平！只因為見過她小時候的樣子，就要永遠(yuǎn)把她當(dāng)成小孩子么？若是第一眼就見到現(xiàn)在的她，他還會這樣拒絕嗎！他終究比她年長數(shù)千歲，曾經(jīng)有過紅顏知己，或者現(xiàn)在仍有心儀之人，她都能理解，她只想要一個公平相較的機會！

一股靈力不由自主的涌入掌心，呼吸漸漸急促，腦海里，只剩下一個念頭——讓他忘了她小時候的樣子。只要他不再把她當(dāng)小孩子，只要他肯正視她的真心，她不怕與人相較，至少，他不會再排斥她，不會再拒絕自己對他好！

在他轉(zhuǎn)身的一瞬間，淡藍(lán)色的靈力無法抑制的洶涌而去。

無論結(jié)果如何，至少，必須有個機會！

感覺到一股強勁的神力襲來，未等霖?zé)罴?xì)想，體內(nèi)的精元已經(jīng)自行激發(fā)；銀光護(hù)體，以硬碰硬，瞬間凝聚更強的神力加以抵擋。

兩股神力碰撞出炫目的強光，藍(lán)光震蕩而回，銀光緊追不舍，意欲向偷襲之人反手還擊。

“啊！”凌雅躲閃不及，被自己的神力反噬而傷，眼看著銀光逼近，痛極，不逃不避，靜靜的等著。

見自己的護(hù)體神力毫不留情，霖?zé)钚闹幸惑@，連忙運化解；雖收回了九成，她卻還是被余勁擊中。

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站著，靜默無語，空氣如凝固一般的沉重。一個面色慘白，一個滿身怒氣。

霖?zé)钗⑽⒉[著眼，冷冷的盯著凌雅。她太任性妄為了！聽說他有中意之人，居然想抹掉他的記憶！

簡直胡鬧！

剎那間，所有的不忍煙消云散，他必須給她一個教訓(xùn)，她現(xiàn)在的所作所為，比起他母親，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堂堂戰(zhàn)神殿下的女兒，也會做這樣有失身份的事情？”冷漠、譏笑、詰問的語氣鋒利無比。凌雅黯然垂首，他果然誤會了，她沒想抹去他對那個女子的記憶，她剛剛也是一時沖動，只是想……

算了，無憑無據(jù)，任何解釋都沒用。深吸一口氣，抬起頭，“我自己做的事情，與我爹爹何干！”

“身為神明子嗣，靈力天授，不想著造福蒼生也就罷了；只是，這神力不是給你胡鬧用的！”控制不了心中情緒，為了一己之私濫用神力，甚至傷及無辜，是何下場，他自己就是個前車之鑒。

“我……”凌雅一時語塞，她剛剛的確太沖動了，連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認(rèn)，她確實是在胡鬧。

一把扯住她的手，霖?zé)铒w身而起，徑直飛到海面之上。

耳邊海風(fēng)呼嘯，向下望去，浮光掠影中，他們兩個人的身影緊緊相依，卻沒有絲毫情意；手腕有些痛，凌雅任憑霖?zé)顮恐w過海面；憑空而立，眼前是人間的萬家燈火；流光溢彩火樹銀花，照不亮她心中的昏暗。

“你自從降生就住在臨溪閣，所識男子屈指可數(shù)”，霖?zé)钍冀K沒有放開凌雅的手，“我倒是想問問你，何謂真心？真心所在和一時沖動，究竟有何分別？”知道她無法回答，根本不給她回答的機會，“鳳凰的確動情不易，本君受寵若驚！”自謙的言辭，在此刻分外諷刺，扳過她的肩膀，讓她看著自己，“但我所要的，不是你給的那些！”她的體貼關(guān)懷，她的悉心照顧，不是他想要的，不是！

剛剛受的傷，不痛，此刻的靈力翻涌，也不痛；所有的痛楚，都在一點一滴的匯聚到胸口，她不想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順勢攬過她的肩，指向茫茫人海，“蕓蕓眾生，你選誰都可以”，一字一頓，分外清晰，“但那個人一定不是我！”余光看到她心碎的眼神，手臂上傳來她輕輕的顫抖，霖?zé)詈菹滦膩恚€是讓她恨吧，恨，能讓人有力氣好起來；故意加重力道地放開手，長袖一揮，袖中的發(fā)簪順利掉出。

刻意讓她看到，刻意慢慢撿起，刻意，無比珍重的輕輕握在掌心，放進(jìn)衣衫貼緊胸口。只是，他們誰都沒有發(fā)現(xiàn)發(fā)簪上刻的名字。“她到底，好在哪里？”飄飄渺渺的聲音，空洞茫然的目光，此刻，她沒有力氣去掩飾她的狼狽，“值得你這樣……”其實，她咽下了最后兩個字；她到底好在哪里，值得你這樣對我！是怕她的糾纏打擾到他們，還是怕她的付出讓他們尷尬。

“她哪里都好”，看著她的眼睛，對于能夠讓他心動的女子，雖然心中并無具體的身影面貌，但依然聚攏滿目柔情，語氣，卻是冷如冰霜，“最重要的，是我喜歡她！”

閉上眼，輕輕一笑，奇怪，她此刻并不想哭。睜開眼，目光卻再也不肯與他接觸。凌雅點了點頭，一言不發(fā)，只是徑自從他面前走過，越走越遠(yuǎn)，腳步不急不緩，雖有些飄忽，卻未有片刻停留。

今晚的夜空，月朗星稀，銀光姣姣星河燦爛，此刻卻無人欣賞。海風(fēng)飽含水汽，冷冷吹過，有種深入骨髓的清冷。

看著她纖瘦的背影孤零零的越走越遠(yuǎn)，越發(fā)顯得落寞凄涼，他的心，不由自主的狠狠一抽。

深深的吸一口氣，想壓下那股莫名的情愫，卻發(fā)覺另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彌散開來。

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那個身影，直到消失不見，重重的呼一口氣。她走了，也好！

劍眉緊蹙，今晚怎么這樣壓抑，讓人呼吸不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