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日的午后，在和煦的微風中，在一條寬敞河流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在一個隨波逐流的竹筏上，有著一黑一白兩個身影，相對而坐。

男子膝上放著一架古琴，正在低首撫弄著琴弦，許久不得要領，無奈作罷。

轉而對女子說話，許是說到精彩之處，女子不禁莞爾一笑，頓時令兩岸似錦繁花都失了顏色。

“怎么想起要彈琴了？”

“現在這種場景，不是應該有琴音相伴嗎？。”

無奈嘆息：“想來我終究是粗人一個，那些文人騷客附庸風雅的東西，我一樣都不會。”

林慕瑤輕笑道：“難得見你如此有自知之明。”

杜羽桓道：“這世上只有我不想做的事，沒有我做不到的。要不了多久，我就會成為絕世琴師。”傲氣十足，遲疑一下，滿含期待道：“到時候，你在一旁舞劍可好。”

“等你什么時候成了絕世琴師再說吧！”

環視了一下四周秀麗如畫的風景，杜羽桓滿含憧憬道：“其實我一直就想著，如果有一天，一切都結束了。能和你泛舟江湖，彈琴吹簫，做一對無憂無慮的神仙眷侶。可是，也不知道我有沒有那個福氣。”

林慕瑤沉默不答。

“都說仁者樂山，智者樂水，此處有山有水，風景極好，美不勝收。說不定可以偶遇奇人。”杜羽桓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有些飄忽不定。

一直喋喋不休的人忽然安靜下來，只見杜羽桓盯著河岸某處，一動不動。

林慕瑤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只見河岸邊系著一葉扁舟，上面放滿了各色河燈。一個耄耋老人坐在地上，地上也是一堆河燈，他現在正在把河燈往舟上放。

“已經夠多了，足以照亮黃泉路了。”上了岸，走到老者旁邊，杜羽桓如是說，卻也幫著老者放燈。

老者抬頭看他，目光迷離。

杜羽桓突然跪在地上，沉聲說道：“爺爺，我知道不該來打擾您，可是您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這是瑤瑤，我就想帶她來看看您。她是我喜歡的姑娘，如果有朝一日，孫兒有幸能和她在一起，爺爺你會祝福我們的吧？”嘴唇微動，還想再說些什么，終究還是無聲。

林慕瑤在一旁，震驚到無以復加。

整個過程，老者只是看著他，一臉奇怪的表情。最后，咧嘴無聲笑開。

杜羽桓也笑了，只是那笑容卻越來越苦澀。

回到竹筏上，不等林慕瑤詢問，杜羽桓便為她解答了疑惑。

“很久以前，大概有三十年那么長吧，因為一場意外，我的祖母墜入了這條河中，落水的地方就是剛才那一段。爺爺動用了落霞山莊所以勢力，沿河搜尋了一個月，都沒有找到。后來，爺爺就拋下一切，不知所蹤了。有一年的中元節，一次偶然的機會，父親在這里看到了爺爺，那時爺爺已經神志不清。爺爺無論如何都不跟父親回去，好不容易回去了，卻又跑掉，最后父親也就放棄了。如同今天一樣，他做了許多河燈。聽說死了的冤魂怨鬼，不得托生，纏綿在地獄里非常苦，想托生，又找不著路。這一天若是能托著一盞河燈，就得托生。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爺爺雖然神志不清，四處漂泊，但每年的中元節總會在這里放燈。”

“雖然他們如今天各一方，但是他們始終活在彼此的心里，這才是真正的永恒。雖然相知相愛卻不能相伴，但那又怎樣？至少曾經相愛過，人生已然圓滿。不過，如果換成我的話，若我不幸離開，她可以選擇記得我，也可以選擇忘記我。只要她的選擇，可以讓自己開心快樂的活下去。”

林慕瑤動容：“如此深情，世間難覓。可是真的就這樣不管嗎？”

杜羽桓嘆了一口氣：“這是爺爺自己的選擇，或許我們應該尊重。我想，父親大概也是這樣想的吧！其實，對于見到爺爺這件事，我也不怎么抱希望，畢竟……”

畢竟世事無常，生命有限，爺爺還在不在都是一個未知。

杜羽桓看著林慕瑤，目光灼灼：“瑤瑤，如此深情，雖難覓，卻一直在你觸手可及的地方。只要你愿意，隨時都可以擁有。”杜羽桓挑眉道：“我們南宮家的人，個個都很癡情且深情。”

林慕瑤依然不答。

天色漸暗，臨近月落城，河邊人聲鼎沸，身后，一片河燈照亮了整條河流。

一群小孩在河邊石板上放燈，因為人太擁擠，一個小女孩差點被擠落水中，幸虧林慕瑤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小孩們拉著他們一起放燈，杜羽桓負責點燈，林慕瑤放，在燈火的映照下，能看得見她唇畔的笑意，可見，她是真的高興。

在橋上，一個錦衣華服的貴公子，自從林慕瑤出現，他的視線就沒有離開過她。目光專注，神情溫柔。

多久沒有看見過她這個樣子了？好像自從那天過后，她的臉上除了冷漠就沒有其他表情了，原本晶亮的眸子只剩一片灰白。

原來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若早知今日，還是會像當初那般選擇嗎？楚翊自嘲一笑，其實結局早已料到。

瑤瑤，其實能這樣遠遠地看著你，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轉身要離開，卻見杜羽桓斜倚在橋上，看向楚翊的眼神不甚友好，隱隱有著劍拔弩張之勢。

兩人對峙良久，終是楚翊笑道：“這里人太多，不適合打架。還有你不用對我如此敵意，其實我們目的是一樣的。”

臨河的酒樓上，三人坐在臨窗的位子，看著河中萬千燈火，誰都沒有先開口。

良久，楚翊終于開口：“瑤瑤，你穿這身衣服，很漂亮。”眼睛卻是盯著她臉上的傷疤。自從那夜之后，她的衣服，一直都是紅色的。

林慕瑤冷哼一聲：“王爺可一直都是風華絕代，貴氣十足呢！”

楚翊慘淡一笑。

舉杯對杜羽桓相邀，杜羽桓卻生硬道：“我不喝酒。”

“也是，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喝酒非但不能解愁，反而經常誤事。”

三個人中，只有楚翊在自斟自飲，其余兩人皆未動分毫，氣氛詭異到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