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維拉德點點頭，伸出一只手牽著珊莎在床邊坐下，然后隨手將提利昂給他的金幣扔在桌子上，沉甸甸的袋子發出“嘭”的一聲響。

“他發現我了嗎？”

珊莎在里面，將外面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她知道提利昂之所以會找上門來就是因為懷疑自己在這兒，而自己也確實在這里。

“我想，應該是發現了吧。”

維拉德回憶了一下提利昂的表現，用一種不是很確定地口吻說道。他之所以覺得對方可能發現了珊莎的蹤跡，是因為提利昂走的時候看上去挺高興的，這一袋金龍就是明證，大概是高興昏頭了吧……不過又有些不確定，因為他不大理解對方為什么不直接進來把珊莎帶走呢？

他們該不會以為我會為了她和他們真的拼命吧？

所以，提利昂是認為我是一位千金一諾的忠義之士，被我的行為感動了么？

“那他為什么沒有進來把我帶走？”

珊莎和維拉德的疑問不謀而合，也許側面證實了維拉德的腦回路有時候和珊莎一樣糟糕。

“你很想讓他把你帶走？”

維拉德十分驚奇地看著少女。

“不，我不想回去……”珊莎連忙搖了搖頭，“我只是想不通。”

【其實我也沒想通，天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也許是他覺得他打不過我吧……”

然后他看到珊莎努力地掩飾著自己不相信的眼神，

“你看到我擊敗獵狗了。”

維拉德用手比了一個手起刀落的動作，隨即想起些什么，就這樣尷尬地頓在半空：“不對，那時候你還在昏迷……我殺死那些暴民把你救出來的時候你也在昏迷……”

“天哪，你怎么可以睡這么久？你平常都是這樣懶的嗎？你錯過了很精彩很精彩的片段你知道嗎？”

“對不起……”珊莎囁嚅著說道。

“算了……”維拉德頹然地擺了擺手，“也許是覺得你在紅堡中生活太糟糕了吧，提利昂他其實是個很有同情心的人，盡管他的外貌比這世界上的絕大部分人都丑陋，但靈魂卻比他們要美好得多。”

“美好的事物都不能長久。”

珊莎的聲音很輕。

陽光從窗欞瀉入，照進她天藍色湖水般清澈的眸子里，那里面什么都沒有，只有空寂，仿佛她的靈魂在這一瞬間被遙遠的天堂牽手而去。

維拉德愣住片刻，隨后點點頭開口，用很緩慢而輕柔的語調，仿佛三月里的楊柳。

“是的，美好的事情注定不能長久。”

“我不可能回到臨冬城了……對嗎？”

珊莎拿起桌子上的金幣，將它們一個接一個的倒在桌子上，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其中一枚滾到了維拉德身子前，繞了兩圈之后才倒下，刻有三頭龍圖案的一面朝上，將陽光折射到他的臉上，印下了一個暖暖的印記。

“我很想回家。”

她用手指拈起了一枚金龍，撫摸著有頭像的那一面。

“這座半死不活的城市，一座像腐爛的尸體一樣招滿蒼蠅的城市，它讓我感到害怕。無論在宮廷里還是在這擁擠的街道上，人們的眼神不管怎樣目光炯炯，總不過是充滿怨毒與虛偽的昏暗的鏡子。”

“我很想念臨冬城。”

……

瑟曦在她的寢宮里見到了喝得醉醺醺的提利昂，他的手上還拿著一瓶葡萄酒，杯子湊在最邊上，她伸出手將之一把打落在地。

來自青亭的上好的葡萄酒在房間的地磚上流淌，像是鮮紅的血液在縫隙中蔓延。

“你來了。”

“史塔克家的那個小丫頭呢？你把她帶回來了嗎？”

她碧綠色的眼睛凝視著小惡魔那畸形的身體，聲音冷得如同雪地中剛剛蘇醒的毒蛇。

“沒有。”

提利昂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嗝！”

他打了個酒嗝，臭穢難聞的味道從他口中發出，瑟曦的臉上露出了無比厭惡的神情。她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紅酒潑灑在了提利昂的臉上。

酒水從他的頭發流淌到臉上，滴答滴答地落在地面上。

“我想這會讓你清醒一點。”

瑟曦抿起了她薄薄地嘴唇，神色高傲不帶半分感情，仿佛剛剛只是將酒潑在了一個仆人，不，連仆人都算不上，仿佛只是潑在空無一人的地上而非首相的身上。

“你向我保證過，你會找到她。”

“我找到了。”

提利昂好像渾不在意自己被姐姐潑了一身酒似的，晃晃悠悠地來到一旁，拿起了裝滿葡萄酒的瓶子，然后用粗短的手指為自己挑了一個干凈的被子，緩緩滿上，自顧自地喝了一口。

“那為什么不把她帶回來？她在哪兒？”

“她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至少比留在喬佛里身邊要好得多，你看到你的兒子是怎么折磨那個可憐的女孩兒的了。”

“詹姆還在史塔克家那頭該死的小狼的手中！”瑟曦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尖利而高亢。

“我知道。”

“她會在我的控制之下，但不能是你和喬佛里的。”

提利昂仍然在喝酒，氣定神閑。

“你……你這個該死的小惡魔……”

瑟曦盯著提利昂，氣的渾身發抖。

“滾，滾出去，滾出我的房間。”

她用力地推搡了一下提利昂，他畸形的身體在臺階旁趔趄了一下。

“晚安。”

提利昂走上臺階，推開房門，轉身舉起酒杯朝瑟曦遙遙一舉杯，然后“砰”的一聲將大門關嚴。只留下瑟曦一個人在房間中，惱怒地將酒瓶和酒杯一個接一個地摔碎，最后坐在床邊無力地痛哭起來。

冰冷的淚水滑過她細膩的臉頰，苦澀的味道順著神經一路擴散填滿她的整個大腦。

不知過了多久，瑟曦緩緩起身，淚水早已干涸，她招來了她的侍女，清理房間中一地的狼藉。

“去把蘭賽爾給我找來。”王后這樣吩咐道。

侍女轉身離開，在月色下，她為自己又滿上了一杯殷紅如血的酒。

……

提利昂沒有回到首相塔。

他帶著波隆，在夜色下來到了圣堂。

他在戰士的祭壇前，拿起一支蠟燭點燃另一支。

“守護我哥哥，你這該死的混蛋，他是你的子民。”在陌客那里他也點上一支，為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