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哭了……對不起，我把你嚇到了……”

維拉德有些不知所措，他完全沒有預料到柏洛斯會給珊莎帶來如此巨大的恐懼。

他連忙將機械衛(wèi)士關掉，讓它重新變回了一個不言不語的塑像。

然后走到珊莎微微顫抖的嬌軀前，把她輕輕地攬進了懷中。

感受著少女的起伏，他心中有些憐惜，對她曾經(jīng)遭受的暴行與屈辱，那精神上的折磨。

沒有人應該在這樣的年紀經(jīng)歷這些，尤其是對一個女孩兒而言，未免太過殘忍了。

創(chuàng)傷是永久難愈的悲傷，痛苦是終生銘刻的彷徨。

珊莎的呼吸慢慢趨于平穩(wěn)。

她抬起一雙明星似的美眸，里面還噙著珍珠般晶瑩的淚花，怔怔地瞧著維拉德的臉龐。

“對不起，我該知道的，他已經(jīng)死了……可我，可我就是沒辦法不去想……在那一瞬間……”

她哽咽著斷斷續(xù)續(xù)地訴說著自己的壓抑。

維拉德?lián)嶂男惆l(fā)，，耐心的安慰：“好的，好的，都過去了。”

……

太陽從跳蚤窩的邊緣升起，陽光下，新的一天在破敗又擁擠的跳蚤窩中拉開帷幕。

維拉德看了看床上沉沉睡去的珊莎，沒有吵醒她，躡手躡腳地出去，順勢將房門關緊。

時晨還早，但是作為跳蚤窩中十分有名的醫(yī)者，尤其是他的收費近乎于免費。這讓許許多多的病人天還未亮時就開始在他門前等候。

他們看到維拉德出來，人群原本的竊竊私語變得喧雜吵鬧起來。

維拉德連忙將食指豎在唇前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珊莎昨晚的精神狀態(tài)很差，睡得也很晚，他可不想讓這些人吵到她。

隨著他的手勢，人群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某種意義上，他在這兒的威望比國王本人要高得多了。

大家都有求于他。

“早安，老約翰，你的胃痛好點了嗎？”

“還有你，蒂芬妮，你的痛經(jīng)有改善嗎？”

“哦，克魯斯，你的右臂感覺怎么樣了，能動彈了嗎？”

“豬頭，你是來給安德魯領藥的的對嗎，等等我，一會兒就給你，你先去旁邊歇會兒。”

“這么早就來了，大家一定很累了吧，都歇會兒，我慢慢為你們診治。。”

維拉德穿行于人群之中，熟絡地和他們中的每一個人打招呼，親切的神色，溫和的態(tài)度，仿佛每一位都是他的親朋。

眾人在他走過時紛紛投來感激與企盼的眼神，小聲訴說著各自的病痛與對維拉德的救治衷心的感謝。

他們中的絕大多數(shù)人得的是脾胃病，像之前的外傷反倒不多。

只有在暴亂結(jié)束時最初的那幾天才有比較多的需要縫合消毒的患者。

脾胃病的原因倒是很簡單，可是治療卻不好治。

因為饑餓本身帶來的，不可能通過簡單的針灸或者手術來解決。

食物短缺的君臨城，藥物也同樣短缺。對此，維拉德沒有任何辦法。

不過，他倒是不會因為這個就感到自責什么的，畢竟他救人是為了積攢聲望而不是因著普世的善良。

“老霍弗，你的病我沒辦法治療，很抱歉，你需要的是吃的而不是醫(yī)生。”

他站在一個身形枯瘦，肚子卻離奇地膨起的老者面前十分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

“是嗎。”霍弗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苦笑，“我知道的，我活不久了對嗎？”

維拉德沉吟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得到了心中早已確定的答案，霍弗的臉上倒是沒有太多悲傷，反而帶上了些許解脫之色。

“這樣嗎？也好，我終于能去見天父和圣母了。”

“我會見到你的神嗎？”

老霍弗突然抬起頭看著維拉德問道。

“你想見到星期五先生？”維拉德一時沒反應過來，有些詫異地反問了一句。

“為什么？我記得你是七神虔誠的信徒啊。”

不僅僅是維拉德有些驚訝于他的話，不遠處的幾個病人聽到了他的話，神色也變得有些莫名。

似是驚訝好奇，又帶著些許不屑不滿與厭惡，很有點復雜。

“當然，我是從小就信仰七神，可是這一輩子除了一個比豬還能吃的大主教之外，七神從未向我展露過任何神跡。”

說到這兒他自嘲地笑了笑，旁邊的幾個病人臉上的不滿少了一些，變成了隱隱的憤慨之色。

顯然，在對于大主教的痛恨這一點上，大家是全站在統(tǒng)一戰(zhàn)線上的。

“而您，維拉德大人，您居然能從手中釋放火焰，這是那些自稱掌控魔法的火術士與博學睿智的學士們也做不到的事情。”

“還有那僅憑一根小小的細針就能治好許許多多的疾病的本領。”

“這是真正的善良的奇跡。”

老霍弗越說越激動，臉色有些漲紅，他忍不住咳喘了幾聲，只因?qū)嵲谑瞧⒛I虛衰，話說多了又耗氣。

“所以我很想在死后見見祂，我想向祂道謝，也許，祂確是真神。”

“星期五先生當然是真神，老霍弗，不要懷疑這一點。”

“呵呵，我信了許多年七神了，在臨死前，忽然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很難再堅信什么了。”

“如果你想見到祂的話，我想，你至少應該在心中為祂留下一席之地。”

維拉德說著轉(zhuǎn)向眾人，聲音揚高了一點：“星期五先生是一位寬容而慈愛的神靈，祂從未要求你們在一開始就只信奉祂一位。”

“祂曾對我說過，信仰并不是一座空蕩的教堂，而是一座擁有許多樓層，每層樓有許多房間的屋子。”

“你可以有很多信仰，只要你們能讓自己，在走進這間屋子中的時候，得到平靜。”

“那么，你就是有信仰的，虔誠的人。你就擁有一個可貴的靈魂。”

“而如果你愿意為神留了一個房間，神也自然會為你留下一個房間。”

……

隨著維拉德的話語，眾人陷入了沉默，老霍弗的臉上帶著若有所思的神色。

一時間，人群完全安靜下來。

突然，一個聲音從人群的后面?zhèn)鱽怼?

“說得真好。”

“你真是給了我太多驚喜了！當我以為你是一個武藝精湛的士兵時，你搖身一變，變成了一位醫(yī)生，當我以為你只是一名醫(yī)生的時候，你又變成了一個富有哲思的神學家。”

“你是一個多才多藝的家伙，不是嗎？”

“我想，接下來的戰(zhàn)爭中，你也許會給我些啟迪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