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浙江歷史文化研究(第八卷)
- 盧敦基
- 7433字
- 2020-02-26 15:40:59
獨峰書院歷史遺產芻議
摘要:獨峰書院作為浙江早期書院之一,對處州地區的文化傳承發揮了重大作用,本文擬通過對獨峰書院的歷史溯源,挖掘并提煉其在中國書院文化上的獨特性,并從文化遺產方面探究其對浙中理學、道教、浙西南教育所發揮的功能及歷史意義。
獨峰書院,為仙都名勝古跡之一,書院坐落于浙江省縉云縣好山山麓倪翁洞景區內,面好溪,為宋代理學家朱熹講學地,獨峰書院因朱熹而聞名,也因朱熹的講學而發揮了紐帶的作用。朱熹兩次來縉云都在此講學,門生眾多。朱熹離開后,獨峰書院由于獨特的地理位置,成為宋代后朱熹思想在浙西南的傳播地,也是理學與心學、道學的交融之地,正因如此,探究其歷史遺產與學術流派碰撞沖突就具有積極的意義。
一、獨峰書院溯源
朱熹(1131—1200),字元晦,號晦庵,人稱晦翁,徽州婺源(今江西婺源)人,僑居建陽(今屬福建)。19歲進士,歷官泉州同安主簿、知南康軍、提舉浙東常平茶鹽、知漳州、潭州、煥章閣待制、秘閣修撰。他性格耿直,對金人入侵,力主積極抗戰,反對和議。朱熹后期主要從事教育,廣注儒家典籍,為宋理學之集大成者。
南宋淳熙八年(1181),浙東地區饑荒嚴重,朝廷派朱熹提舉浙東常平茶鹽,朱熹拜命,深受百姓愛戴。元《仙都志》載:“宋淳熙壬寅(1182),晦庵先生持常平節上疏劾臺守(唐仲友)未報,八月十八日,巡歷到縉云縣,倘徉于仙都山,以伺朝旨。”朱熹醉心于仙都美景,有:“仙都山水似武夷”和于此“藏修為宜”之語
。來縉云后,朱熹下榻唐代詩人徐凝故宅,追慕前賢,作《追和徐氏山居韻》七絕一首:“出岫孤云意自閑,不坊王事任連環。解鞍盤礴忘歸去,碧澗修筠似故山。”
朱熹平生喜山樂水,《福建通志·朱熹傳》說他“聞有佳丘壑,雖迂途數十里,必往游。攜尊酒時飲一杯,竟日不倦”。所以進入縉云,仙都、雁門山等地的旖旎風光令他心曠神怡,流連忘返,他親筆在倪翁洞題“初旸谷”三字。鼎湖峰附近有大小兩石洞,與龜、蛇兩山隔溪相望,原稱“望龜洞”。因為朱熹游過此洞,且有“解鞍盤礴忘歸去”的詩句,后人就將“望龜洞”改稱為“忘歸洞”,以示對他的紀念。
停留縉云期間,不失教育家本色的朱熹,以傳道授業為己任,《縉云縣志》記載“朱子持常平節,道經縉云,愛獨峰山水,留居講學”。朱熹在縉云時間不長,但卻先后在雁門美化和仙都獨峰設帳講學。在美化講學期間,有金竹朱氏六兄弟
同拜其門下。在獨峰講學期間,邑人陳邦衡、陳邦鑰等紛紛師尊之,永康陳亮弟子徐子才聞訊,也趕來參拜受教,可見其影響之大。
淳熙九年(1182)十一月,朱熹再次奏請奉祠以后。次年一月,朱熹又得以主管臺州崇道觀,從崇安赴臺州途中,再次路過縉云。這一年,朱熹53歲,聲望已高。第二次來縉云,他的學生陳邦鑰寫有《送考亭朱夫子赴天臺》一詩。朱熹在縉云,因公事在身,不能停留多日,從朱熹到遂昌后上《辭免進職表》中,可知朱熹在“九月四日到遂昌”。從縉云經麗水、松陽到遂昌,途中以4日計,其在縉云時間只有7日。據《朱子年譜》所載,在縉云講學期間,朱熹聽說永嘉還留有秦檜祠堂,立即發布毀祠文告,痛斥秦檜的賣國罪行,顯示了理學大師愛憎分明的剛正稟性和民族氣節,也給縉云周遭學子樹立了榜樣。朱熹走后,陳邦衡建讀書堂于仙都巖,專攻程朱理學,并初步形成了朱熹門生的學習場所。
朱熹于南宋慶元六年(1200)病逝,嘉定二年(1209)詔賜遺表恩澤,謚曰文,尋贈中大夫,特贈寶謨閣直學士。理宗寶慶三年(1227),贈太師,追封信國公,改徽國公。理宗紹定元年(1228),青田籍進士葉嗣昌以朱熹“于此有藏修之宜”之語,在鼎湖峰對岸,伏虎巖下創禮殿,作為理學講貫(講習)之所,以示對這位已故儒學大師的崇敬和紀念。據《仙都志》:“紹定戊子(1228),郡人葉嗣昌始就此創禮殿為講貫之所。”寶慶三年(1228),在青田進士葉嗣昌提議下,朱熹門生在鼎湖峰對面的伏虎巖下創建禮殿,作為講貫之所,以示對其紀念,并就此創禮殿,按照早期書院的禮制進行教義與管理,而且初步命名為獨峰。南宋咸淳三年(1267),淳祐元年縉云籍進士潛說友(1216—1288),字君高,號赤璧子,曾任臨安知府,官至代理戶部尚書,封縉云縣開國男,撥款擴建禮殿,廣而新之,正式定名為獨峰書院。也是在這一時期,縉云縣美化書院開建。嘉熙元年(1237),在丞相喬行簡(1156—1241,字壽明,東陽人)的倡議下,縉云知縣陳大猷“以俸易其地”在朱熹講學地金竹,興建美化書院。但由于陳大猷升職歷任,由當時的縉云縣尉陳實續建并完成。
不過,對于“獨峰書院”這一名稱的正式確定,目前尚存爭議。《仙都賦》和《縉云縣志》關于獨峰書院定名的時間仍存異議。據《縉云縣志》記載,朱熹曾到雁門講學,所以這里的爭議很可能是以朱熹到來定名為書院的開始還是以建房后作為書院的開始。但可以確定的是,咸淳七年(1271)書院曾予以修葺。嘉熙年間(1237—1240)縣令陳大猷于其地創書院,即定名為美化書院。其時,葉嗣昌“創禮殿”絕不會還沒有書院名稱的。所以獨峰書院之名,不會晚于宋“紹定戊子”,可能比美化書院要早一些。
元世祖至元二十一年(1284),縉云縣尹石谷重建大成殿和講堂,至元二十六年(1289)落成,立《縉云縣重建學記碑》。美化書院山長黃應元于書院舊址重建大殿,初步形成縉云縣學和獨峰、美化二書院的“三足鼎立”教育格局。元大德年間(1297—1307),孔子第四十世孫孔林,任獨峰書院山長,以善本刻孔子像,立于仙都獨峰書院內。
獨峰書院于明洪武年間毀于大火。明嘉靖三十二年(1553),時任江西道監察御使的縉云人樊獻科(1517—1578,字文叔,號斗山)之母王氏亡故,選擇在獨峰書院遺址上建“天然泉石”一院,稱仙都草堂,以供其父晚年安居和便于守孝之用。著名學者皇甫汸(1497—1582,字子循,號百泉)作《仙都草堂記》。此后,仙都草堂成為文人墨客們會文交友、詩詞唱和之地。清康熙年間又毀。咸淳丁卯(1267)縉云進士戶部尚書潛說友撥款擴建,名為獨峰書院。同治十二年(1873),縉云知縣何乃容改址在好山腳下的“晦庵先生彌節于此”之處重建。有學者提出疑問,認為獨峰書院原址(朱熹講學處)和今址并非同一地點,但這種觀點目前還缺乏有力的材料支撐,依然值得商榷、研究。
二、獨峰書院在南宋書院中的地位
書院原為士子修書、藏書之所。唐宋以后,逐漸演變成聚徒講學之地。南宋淳熙九年(1182),朱熹到縉云縣的仙都、美化兩地講學,對本區書院的發展頗具影響。由此,縉云講學之風鼎盛。書院的主持者稱山長。經費主要來自院田田租,書院的教學活動采取自學、教師輔導和講學相結合的方式進行,以自學為主,書籍資料由書院提供。詩書傳家傳統濃厚的浙江,曾經有很多個書院,不過傳承至今,保存完好的僅有不足20座,獨峰書院就是其中之一。
獨峰書院直接促進了浙西南書院的興盛和文化教育的繁榮,其中很多書院成為早期學校的前身。就處州地區而言,除了縉云的獨峰書院、美化書院外,宋淳熙九年(1182),松陽縣建明善書院,朱熹為浙東常平使者也至此講學。宋瑞平三年(1236),龍泉建桂山書院、笏洲書院、仙巖書院。元代時期,處州地區的書院幾乎沒有太大發展,但明清時期,處州書院如雨后春筍,很多地方興辦了官方書院和私人書院,究其原因,多少是受了獨峰書院的影響。明嘉靖四年(1525),知縣方時雨又在縉云建五云書院,在其中專門設立朱子祠,正中供祀朱熹神像,旁祀供高足弟子黃直卿和蔡元定,縉云的弟子陳邦衡、陳邦鑰也在陪祀之列。提學副使萬潮在《五云書院記》中寫道:“方子為是役既足特書,而崇祀文公,又所以昭示趨向,諸士子旦夕瞻仰有余師矣!”明嘉靖二十四年(1545),知府高超建紫陽書院,紫陽書院是處州第一個官辦書院,也是受了獨峰書院的影響。原獨峰書院毀后到清同治十二年(1873)何乃容集資修繕,歷時三年,光緒元年(1876)落成,正屋三間三進,左右廂二十間,朱子及本縣名人“祿位祠”三間,知縣朱廷梁、何乃容,訓導顧國瑞,拔貢樊保躬及沈懷珠、施則行等先后為《獨峰書院志》作序。院門上石刻有同治舉人趙保滋書“獨峰書院”額,獨峰書院由于在處州的歷史影響深遠,也是處州興辦最好的書院。
書院排名的說法始于宋代,山東徂徠書院、江蘇金山書院、湖南石鼓書院和岳麓書院曾被并稱為“天下四書院”。河南嵩陽書院、湖南岳麓書院、河南睢陽書院和江西白鹿洞書院曾被定為“天下四大書院”
。民國時期的學者盛朗西撰《中國書院制度》,又列石鼓、白鹿洞、嵩陽、岳麓、睢陽、茅山為北宋六大書院。史學家陳登源撰寫的《國史舊聞》一書則是在盛朗西的基礎上,加列龍門、徂徠,合稱八大書院。誠然,在今天來看,論名氣,獨峰書院在南宋確實不足一提,它最多只不過能屬于二類書院,和當時的會文書院、桐江書院、萬松書院、甬上證人書院、瀛山書院、五峰書院等在一個起跑線上,但筆者認為,其存在意義,或許并不亞于南宋四大書院之一的麗澤書院。
原因有三。
第一,獨峰書院對于傳播呂祖謙的傳播具有重要意義。1206年,朱熹于1200年去世,呂祖謙于1181年去世,麗澤書院設于宋干道初(約1165—1166)。論建成年代,麗澤書院要早于獨峰書院六十余年。但兩書院相距不遠,朱熹與呂祖謙又多有交集,既有欣賞又有沖突上的鵝湖之辯,朱熹把自己的兒子拜在呂祖謙門下,連姻緣都是呂祖謙托媒。在當時兩人名氣上不分上下,據此推斷,獨峰書院可能和麗澤書院要有思想上的交流與碰撞,而這種碰撞,正是文化傳播的關鍵。麗澤書院之所以后來能躋身南宋四大書院
,一方面自然是因為呂祖謙巨大的成就,另一方面也和其特所有的優越的地理位置有關。它處在浙中理學核心位置,與朱熹的聯系尤為直接,而且與其是南宋“婺學”正統有關,文化精粹,故而能聲名遠揚。
第二,獨峰書院是浙東南核心書院,承載著浙南浙北理學交流的窗口。書院所肩負的發展學術交流的時代使命,宋代書院尤其是南宋書院肩負著總合古今學說、集成學術、再造民族精神的時代使命。所以,書院自產生之日起,就特別重視學生讀書之事,而獨峰書院又是集大成者朱熹的講學地。縉云一直就有縣學、書院傳統,早在北宋年間,有“四舉進士皆第一”的周啟明就創辦了講學地,開啟了縉云縣重教興學的風氣。在明清時期,縉云的教化之風一直居于處州顯學的位置。所以,從這層意義上看,獨峰書院成為連接浙南浙北的重要窗之一口,是婺州學派、永康學派、永嘉學派等向處州傳播的一個窗口,而成就其擁有了獨特的歷史地位。
第三,獨峰書院為理學、道學多元融合提供了可能。朱熹在日常生活中,常與一些道士有著來往,據陳榮捷先生考證,朱熹與道學家的交集較之于北宋諸子為最多。朱熹與道士的交往包括吟詠題跋和同游,時常還接受道士提供的療病方法,與一些道士交誼頗為深厚。他還收有道士為門生。其晚年因病求醫,對道教的長生術很有興趣。他對道教的調息法進行過研究,寫有《調息篇》。
縉云仙都黃帝宇祠恰恰正是道家文化繁盛之地,鼎湖峰為古書上的為黃帝飛仙地,有“北陵南祠”之稱。朱熹在獨峰書院為中心的范圍內,有眾多的門生和求學弟子,而這些弟子,也必然是其道學思想的傳播者和研究者。
三、獨峰書院的歷史意義
朱熹兩次蒞臨縉云,雖停留時間都不長,卻影響極大,成為縉云崇教風氣形成的開拓者和奠基人。他離開后,儒學文化的種子開始在縉云大地上生根萌芽,“祭祀朱熹的書院一定以程朱理學作為主要教育內容,教育方法上便遵循格物致知的路子”,并對后來浙江的浙西南文化傳播形成積極的影響。
(一)對浙江理學發展的促進
宋孝宗干道、淳熙時期,呂祖謙與朱熹、張栻齊名,被稱為“東南三賢”。呂祖謙是金華學派的奠基人,開南宋浙東學派之先聲。清代學者全祖望在校補《宋元學案》的中說:“宋干、淳以后,學派分而為三:朱學也,呂學也,陸學也。朱學以格物致知,陸學以明心,呂學則兼取其長,而復以中原文獻之統潤色之。門庭徑路雖別,要其歸宿于圣人則一也。”慶元黨案
后,金華一批士大夫和呂氏門人建議將呂祖謙祖父呂中租住過公屋劃出一半,為呂祖謙建祠紀念。知郡李大異撥巨款專藏呂氏著述,并設“麗澤書院”。南宋滅亡后,麗澤書院由金履祥司講。金履祥系何基弟子,為金華學派之中堅。宋亡后,他即隱居不仕,專心講學于麗澤書院,兼事著述,繼續傳授和發展“婺學”。朱熹思想因其弟子黃干的承續,在金華地區一枝獨秀。
呂祖謙“丁憂”期間,曾在武義明招山幾度聚徒講學。因呂氏世家屬名門望族,一門曾有17人中進士,名揚全國。呂祖謙在明招山服喪期間,弟子門生眾多,盛況非凡。而據考察,壺鎮呂姓實為呂祖謙后人,可以據此推斷,獨峰書院門生在南宋末期以及元初曾與婺州學派、永嘉學派、永康學派必定多有交流,對推動浙中理學發展具有重要的意義。最值得一提的是,呂祖謙之弟呂祖儉也曾講學于麗澤書院,后又任職縉云縣主簿,把呂祖謙的學術成就發揚光大。這樣,朱學、呂學、陸學在浙中相互交流影響。
謝鐸是“茶陵詩派”的一位理學家,曾多次到縉云拜謁朱熹講學舊地。謝鐸繼承程朱理學,又有較高的史學修養,從而使其理學主張呈現出經史互證的特點。通過整理臺州的鄉邦文獻,他形成了較完整的臺學源流觀,這為浙東理學研究提供了重要素材。此外,謝鐸的理學思想又對浙中陽明學派有深遠影響,體現出浙東學術本身固有的特色品質,為浙東學術的嬗變、發展準備了條件,謝鐸的理學思想體現出宋元以來浙東一派重史學、重躬行的學術特點。
這些事例說明,浙中理學其正是在不斷的融合中發展起來的,他們中的門生,有部分人或其門生足跡在縉云停留過。明成化、弘治、正德年間,浙東理學由清一色的尊崇程朱之學,逐漸開始了向新起的陽明心學轉化的過程。正如何乃云獨峰書院云二記載:“‘高峰入云,清流見底’,二語已足盡之,旁及獨峰,下辟一境,所謂‘別有天地非人間者’,鄉人告余日:‘此紫陽朱子講學處’,理法淵源至今未墜。”
(二)對道教文化的影響
縉云是有名的道教文化衍生地之一,除了仙都宇祠外,南宮寺也是久負盛名的道觀。獨峰書院距離黃帝宇祠不過十里路,是道士們拜謁道教的必經之地。南宮寺原名蕩青蓮館,為道教活動中心,香火興旺。唐貞觀元年(627)廢,貞觀十年(636)復置。其后幾經興廢,先后易名括蒼觀、崇真觀、九霄觀,論道講學之風濃厚。宋紹興年間(1131~1162),觀內藏書4565卷。清康熙三十三年(1694),改觀為寺,名景云寺,又易名南宮寺。南宋王朝處于“疆土日蹙”“國勢阽危”之中,為了維護趙宋王朝的統治,他在崇尚理學的同時,仿效其前代君主加強崇道措施,希望用黃老學說的“無為”加強管理,其辦法也不外乎為一些神仙人物和道派祖師以及死去的重要道士賜贈封號。宋王朝對于當時健在的一些道派首領,除賜贈封號外,還委以官職,以示崇敬。
獨峰書院的獨特的地理位置有利于理學與道教的發展、融合。道教和黃帝文化聯系重大,縉云縣作為黃帝文化的飛升地,道教余脈興盛。獨峰書院距離黃帝飛仙地不足三公里,所以,從這層意義上說,獨峰書院的處在理學與道學的支點上,為后代王陽明心學的創建提供了一種可能。南北宗在南宋的的融合間接促生了王陽明心學的基礎。南宋政府還曾出現道教上層化傾向,道教與封建統治者的聯系達到加強。道士安世通、徐通明、饒松等,則在此危亡關頭挺身而出,以捍衛趙宋王朝為己任,置生死于度外,為之奔走呼號,最后甚至不惜以身殉國。道教的避世思想消弭,并出現國家之責任。“由于宋明理學的思想主導地位,道家道教為了生存和發展,又從宋明理學中汲取養分。由此形成了宋明理學與道家道教之間互融互攝、相資為用的關系。”
所以胡適認為,理學掛著儒家的招牌,其實是禪宗、道家、道教、儒教的混合產品。其先天太極等,是道教的分子;又談心說性,是佛教留下的問題;也信災異感應,是漢朝儒教的遺跡。
(三)對浙西南教育的作用
朱熹為官僅有10余年,教學布道卻有40年時間,成為程顥、程頤之后儒學的重要人物,同時他也是經、史、文、訓詁學的集大成者。朱熹晚年因韓胄排斥,學說遭到排斥、禁止,但后來卻成為官方哲學,元代恢復科舉后,朱學被定為科場程序;在明清兩代被列為儒學正宗。在中國儒學史上,理學的作用和影響力僅次于孔子。理學傳到了朝鮮,再傳入日本,在日本一度形成朱子學熱。朱熹的唯心論的唯理論體系對后人影響深遠,成為科舉考試命題范圍的重要組成部分,間接推動了我國封建考試制度的發展。獨峰書院周遭的求學遺風便得以保留下來,很大一種程度源自于朱熹的影響。
元至正年間(1341—1368),李陽冰裔孫李德大自仙居來縉云任美化書院山長,居縣城東郭。其時縉云縣最大的獨峰書院已毀,美化書院地處偏僻卻舉行鄉飲,延講理學,美化山鄉,成為浙江著名的十所書院之一。明代,縣城東郭李氏支分宮前,李襲在浣堰頭建鞠莊,其后李棠又辟小軒為藏修之所。民國時李官然創辦廣智初級小學,后改為景云鄉國民中心學校,學田63畝,縉云的早期學校以書院的形式得以傳承。
書院不僅僅是中國的一種傳統教育制度,更具有藏書、祭祀、國學研究、培養人才等方面的作用,“在民族自尊心達到一個低谷的現代時期,書院往往能夠成為現代教育的補充,在青年‘為己’方面多做文章”。“先賢遺跡,一旦奮焉興之,是舉,也可友一鄉之善士,即可友一國之善士,而并可友天下之善士矣,豈僅克前徽為一邑之光云爾哉?”朱熹及獨峰書院對后代教育的影響,恰恰是見微知著,不可不謂深遠。所以,一直以來,獨峰書院承擔了重要的文化教育、傳承功能,到1905年科舉制度廢除,從獨峰書院走出去的舉人進士多達200余名。
陳邦鑰就是其中一例。陳邦鑰在《送考亭朱夫子赴天臺》中寫道:“羸馬踏殘月,荷策登泮宮,入門見先生,先生何從容。循循善誘能啟下,青蒿因得附長松。短檠相對三百六十夜,高談雄辯磊落沃胸中。吾王求士苦匆匆,未許先生久臥龍。乘驄直上天臺路,只緣此去何由從。嗚唏吁,小齋從此冷如水,齏鹽朝暮怏怏爾。空留絳帳照孤燈,窗外西風起寒葦。”詩中敘述了與朱熹學習的心得體會,對朱熹循循善誘、高談雄辯的教學方法做了描述。獨峰書院三進大廳墻上有一幅“歷代縉云進士榜”,羅列了縉云183位進士,其中不少人正是從獨峰書院走出來的。他們后來有的當上禮部尚書、戶部尚書、縣令等職。南宋降后,分散于縉云鄉鎮的美化書院、五云書院、金蓮書院、崇正書院、龜山書院、正本書院、鐵城書院、右文書院、鳳樓書院如雨后春筍,在教書育人方面也各盡其能,各顯神通。
1908年,縉云第一所小學鼎湖小學在獨峰書院旁誕生。1936年,縉云中學在獨峰書院誕生。朱子及其門生以深邃的思想學說、淵博的學識素養、高尚的人格魅力在浙西南樹立了示范作用。獨峰書院為民間興教辦學之風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也奠定了深厚的尊師崇學的文化根基,進而為造就杰出人才,提供了豐富的遐想和珍貴的啟示,對浙西南教育發展功不可沒。
(王偉,中共縉云縣委黨校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