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紅樓夢》版本源流和文采
- 戴英馬
- 2509字
- 2020-02-21 17:50:27
第三回異文對比
卞藏本:作別回至館中尋邸報看真確了次日面謝如海;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作別回至館中忙-(己卯本:館中)尋邸報看真確了次日面謀-之如海。
此處文字,修改后的“謀-”字和“忙-”字至關重要。
卞藏本:若論舍親與尊兄同譜……二內兄名政字存周現任工部員外郎其為人謹恭厚道有祖父遺風非膏粱輕薄仕宦;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若論舍親與尊兄猶-系同譜……二內兄名政字存周現任工部員外郎其為人謙-恭厚道大-(己卯本:厚道)有祖父遺風非膏粱輕薄仕宦之-流(己卯本:仕宦)。
卞藏本沒有,別的本子增加的“猶-系”“大-”“之-流”,使文字大為增色。
卞藏本:雨村先整整衣冠帶了小童拿著宗侄的名帖至榮府門前報了;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雨村先整了-衣冠帶了小童拿著宗侄的名帖至榮府(庚辰本:榮府的-)門前投-了。
賈雨村至榮府遞上名帖稱為“投-了”,適當;卞藏本稱為“報了”,不夠貼切。
卞藏本:那一年我才三歲時來了一個癩頭和尚;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那一年我才(庚辰本:我)三歲時聽得說來了一個癩頭和尚。
新插入“聽得說”,因事情發生于黛玉三歲(按:應是虛歲算法,實僅二周歲)時,黛玉是自己記事后才聽說此事。這樣描寫更完善了。程甲本、程乙本、甲辰本此處作“我才三歲,記得來了一個癩頭和尚”,是后人不理解或不管原作細致用心而又妄改。這種出自程刻本系統的另一種類型文句,在本文所舉引文與甲辰本的比對中,也可以觀察到,其他脂抄本有的旁改文字也受程刻本影響。程刻本系統的刪改文字與本書所關注的主題無關。
卞藏本:只聽后院中有人笑聲說來遲了不曾接得遠客黛玉納罕道這些人皆斂聲屏氣恭肅嚴整如此這來的是何人這樣放誕無禮;甲戌本、庚辰本:只聽得-(庚辰本:只聽)后院中有人笑聲說我-來遲了不曾迎接-遠客黛玉納罕道這些人個-個皆斂聲屏氣恭肅嚴整如此這來者系誰這樣放誕無禮;己卯本:只聽得-后院中有人笑聲說我-來遲了不曾迎-接遠客黛玉納罕這里-人個-個皆斂聲屏氣恭肅嚴整如此想-來是-誰這樣放誕無禮。
從這一回描寫的具體情節看,鳳姐或榮國府別的有身份者,并未出榮國府去接黛玉。所以,卞藏本“我來遲了,不曾接得遠客”的說法有瑕疵,“我來遲了,不曾迎-接遠客”才對景。
卞藏本:熙鳳道這倒是我先料著了知道妹妹不過這幾日來我已預備下了等太太回去過了目好送來王夫人微笑點頭不語;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熙鳳道這(甲戌本:熙鳳道)倒是我先料著了知道妹妹不過這兩-日到-的(己卯本:這兩-日到-)我已預備下了等太太回去過了目好送來王夫人一-笑點頭不語。
“微笑”改為“一-笑”,“這幾日來”改為“這兩-日到-的”,可稱精確修改的標本。
卞藏本:黛玉度其房屋院宇必是榮府中之花園隔斷過來的進入三門果是正房廂房游廊悉皆小巧別致不似方才那邊軒峻壯麗且院中隨處之樹木山石皆在行;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黛玉度其房屋院宇必是榮府中之(庚辰本:榮府中)花園隔斷過來的進入三層-儀門果見-正房廂廡-游廊悉皆小巧別致不似方才那邊(己卯本:方才那)軒峻壯麗且院中隨處之樹木山石皆在(甲戌本:皆有-)。
卞藏本“進入三門,果是正房,廂房游廊悉皆小巧別致”,其他本子修改為“進入三層-儀門,果見-正房,廂廡-游廊悉皆小巧別致”。這是黛玉眼中的邢夫人、賈赦夫婦居住的房宇和花木山石景觀。另外,卞藏本之所以指出“且院中隨處之樹木山石皆在行”,與邢夫人居處的格局明顯不同于王夫人等居處相關聯。因其小巧別致,所以樹木山石也要適合整體格局,與之匹配協調。這樣的格局自然是由內行人設計制作的。卞藏本用詞“皆在行”優于別的本子,這是卞藏本可以替換現有脂抄本文字的極個別例子。
卞藏本:跟著老太太和舅母就同家里一樣姊妹們最多大家一處伴著亦可以解些悶煩;甲戌本、己卯本:跟著老太太和舅母是同家里一樣姊妹們雖-拙大家一處伴著亦可以解些煩-悶;庚辰本:跟著老太太合-舅母即-同家里一樣姊妹們雖-拙大家一處伴著亦可以解些煩-悶。
卞藏本“姊妹們最多”,別的本子修改為適當的人情客套話語“姊妹們雖-拙”。
卞藏本:只是還要過去拜見二舅舅恐領賜再去不恭異日再領亦未為不可望舅母容諒邢夫人聽說笑道這就是了;甲戌本、庚辰本:只是還要過去拜見二舅舅恐領了賜去(甲戌本:領賜去)不恭異日再領未為不可望舅母容諒邢夫人聽說笑道這倒是了;己卯本:只是還要拜見二舅舅恐領賜了飯去不恭異日再領亦未為不可望舅母容量邢夫人聽說笑道這才是。
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的此段文字各有特色,將卞藏本的“這就是了”改為“這倒是了”或“這才是”是作者著眼的關鍵處。
卞藏本:縱然他無趣不過出了二門背地里拿著他使的兩三個小幺兒出氣咕唧會子就完了若姊妹和他多說一句話他心里一樂便生出多少事來;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縱然他沒-趣不過出了二門背地里拿著他的兩(庚辰本:他兩)三個小幺兒(己卯本:小幺兒們-)出氣咕唧一-會子就完了若這一日姊妹們-和他多說一句話他心里一樂便生出多少事來。
增插“這一日”,描寫更準確了。
卞藏本:黛玉心中疑惑著這個寶玉怎生個憊懶人物懵懂頑童倒不見那蠢物也罷了心下正疑著;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黛玉心中正疑惑著這個寶玉不知是(己卯本:寶玉)怎生個憊懶人物懵懂頑(甲戌本:頑劣之)童倒不見那蠢物也罷了心中(己卯本:心下正,甲戌本:心中正)想著。
卞藏本“心下正疑著”,這個疑字用得不夠適當,與前面的“疑惑”也不是一個含義。改“疑”字為“想”字,形容貼切。
卞藏本:賈母笑道外客未見脫了衣裳還不去見你妹妹寶玉看見多了一個姊妹;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賈母因-笑道外客未見就-脫了衣裳還不去見你妹妹寶玉早-已看見多了一個姊妹。
與卞藏本相比,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增加“就-”“早-已”,語氣相差不小。
卞藏本:寶玉道妹妹尊名可是那兩個字黛玉道名黛玉;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寶玉又道妹妹尊名是那兩個字黛玉便說了名(甲戌本:便說了名字)。
卞藏本“黛玉道,名黛玉”,明顯不如別的本子“黛玉便說了名(名字)”。
卞藏本:還不好生慎重帶上說著便向丫環手中接來親與他帶上;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還不好生慎重帶上仔細你娘知道了說著便向丫環手中接來親與他帶上。
甲戌本等本子增加“仔細你娘知道了”。榮國府的最高決定者或干預者是賈母,但賈母如此說并非是場面話,而是榮國府的家庭和家族關系的真實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