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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朱顏青鬢改,魂夢苦纏綿:曹誠英

曹誠英(1902—1973),乳名行娟,又名曹佩聲,1902年生于安徽績溪。她是胡適三嫂的妹妹(曹誠英同父異母的姐姐,胡適異母三哥的妻子)。

1917年12月,胡適結婚時,曹誠英曾為江冬秀做伴娘。這是胡適與曹誠英的初識。

曹父生前將她許配給鄰村一家富豪的兒子胡冠英,且是“指腹為婚”。17歲時出嫁。婚后,曹誠英考入杭州第一女子師范學校,夫妻離多聚稀,因此婚后三年仍無身孕。胡母即為兒子納了小妾。為此,曹誠英憤而提出離婚。

在杭州女師時,曹誠英給胡適寫信,希望在寫作上得到胡適的指點。當時在女師讀書的安徽籍學生,編輯安徽同鄉會《旅杭會報》,曹誠英寫信,請胡適為《會報》寫發刊詞。從此,胡適與曹誠英開始通訊往來。

1923年4月,胡適到上海參加新學制課程起草委員會的會議。休會期間到杭州游玩,順便到女師看望這位小表妹。在杭州的五天,曹誠英一直陪伴在胡適身邊。胡適因此對這位表妹產生了感情,臨別時寫了一首《西湖》的詩,其中有兩節寫道:

 

前天伊卻未免太絢爛了!

我們只好在船篷陰處偷覷著,

不敢正眼看伊了。

 

聽了許多毀謗她的話而來,

這回來了,只覺得伊更可愛,

因而不舍得匆匆就離別了。

 

“偷覷”,正是胡適自覺心中感情的蕩漾,因而有些“不敢正眼看伊”;

“只覺得伊更可愛”,說明胡適原來就覺得她“非常可愛”;

“聽了許多毀謗她的話”,即胡冠英家因曹誠英反對納妾,提出離婚,對她進行的“毀謗”。

詩的題目是《西湖》,寫的卻是對曹誠英的心儀、暗戀。曹誠英讀了詩,十分感動,此后的通訊也就更加頻繁了。

未久,胡適得知杭州女師暑假在即,就迫不及待地再到杭州,并且有心在煙霞洞旁的寺廟租了三間房子。曹誠英也就以陪伴表兄游覽西湖為名,到煙霞洞與胡適同居。這一住就是三個月。

曹誠英畢竟比胡適小了11歲,而且是真正的“初戀”,一心認為可以同胡適結合。但胡適則深知家中的“江老虎”不會答應離婚。煙霞洞外的山前路上,有許多梅樹,樹葉都“憔悴得很難看了”。9月26日,胡適寫了《梅樹》,借梅寄意,覺得與曹誠英的愛情很可能就像“帶著秋容”的梅樹,只是還存有一點希望:

 

我們不敢笑他們早凋,

讓他們好好休息好了,

明年仍趕在百花之先開放罷!

 

他們兩度上南高峰觀日出,7月29日第一次看到了“特別光亮”的日出,陽光“神速地飛到人間來”。兩天后,胡適寫了《南高峰看日出》,發表于8月12日的《努力周報》第65期,附記云:“奇景壯觀,又在心目。”可是,第二次《十月廿三日的日出》,就因為“濃云彌滿了天空”,“太陽今早上那一番光榮的失敗”,“從此不見太陽了”。兩首詩,反映了胡適對與曹誠英的結合,思想上存在著極大的起伏和不定感。

在杭州煙霞洞,胡適第一次感受到愛情的甜蜜和滋潤。這三個月,是胡適一生中愛情最充實和溫馨的“神仙生活”。據《胡適之先生詩歌手跡》,其有《煙霞洞》詩云:

 

我來正碰著黃梅雨,

天天在樓上看煙霧。

剛才看白云遮沒了玉皇山,

我回頭已不見了樓前的一排大樹。

 

10月3日,離開煙霞洞的前夜,胡適在日記中說:“睡醒時,殘月在天,正照著我頭上,時已三點了。這是在煙霞洞看月的末一次了。下弦的殘月,光色本凄慘;何況我這三個月中在月光之下過了我一生最快活的日子!今當離別,月又來照我。自此一別,不知何日再能繼續這三個月的煙霞山月的‘神仙生活’了!枕上看月徐徐移過屋角去,不禁黯然神傷。”三個月后胡適回到北平,即向江冬秀提出離婚。江冬秀以自殺和殺死兩個兒子威脅胡適;胡適無奈,只好委曲求全,撤回“離婚”之事。

曹誠英與胡適同居三個月,并且已經懷孕,胡適卻只能勸她引產墮胎。曹誠英遭此打擊,十分傷心,決定從此不再嫁人,希望能夠挽回胡適的心。但是,胡適在婚姻上是個“膽小鬼”,是有名的“怕老婆”。在北大和學界,幾乎無人不知。胡適也只好自我解嘲,以“怕老婆”自居,而且很有興味地到處翻閱古籍,搜尋歷史上“怕老婆”的故事。

由于江冬秀以死相脅,胡適只好借口寫作,躲到北京西山去住一段時間。他很負疚,又十分懷念曹誠英。1923年12月22日,胡適寫了一首《秘摩崖月夜》的詩,懷念曹誠英:

 

依舊是月圓時,

依舊是空山靜夜。

我獨自踏月歸來,

這凄涼如何能解!

 

翠微山上的一陣松濤,

驚破了空山的寂靜。

山風吹亂了窗紙上的松痕,

吹不散我心頭的人影。

 

胡適接到曹誠英引產的消息以后,在西山秘摩崖一夜難眠。12月24日,又寫了《暫時的安慰》:

 

月光浸沒了孤寂的我,

轉溫潤了我孤寂的心,

……

靜穆的月光,

究竟比不上草門上的爐火,

暫時的安慰,

也究竟解不了明日的煩惱。

 

進入1924年,1月15日,同一天,胡適寫了《小詩》和《煩悶》兩首詩,懷念曹誠英。其《小詩》云:

 

坐也坐不下,

忘又忘不了。

剛忘了昨兒的夢,

又分明看見夢里那一笑。

 

1月27日又作《江城子》詞,上闋過片,將在杭州的曹比作天涯海角的一顆“孤星”:

 

幾度半山回首望,

天那角,一孤星。

 

《胡適之先生手跡》中有一首《多謝》的詩,作于1924年,沒有寫明時日,但從內容看,詩中說“離別便經年”,當是1924年12月所作,深深表達了對曹誠英的感念:

 

多謝你能來,

慰我心中寂寞,

伴我看山看月,

過神仙生活。

 

匆匆離別便經年,

夢里總相憶。

人道應該忘了,

我如何忘得!

 

曹誠英引產墮胎以后,很長時間沒有給胡適寫信。雖然時間的消逝使胡適漸趨平靜,但是心中的愛情并不能忘卻,只是深藏于心底。這年七月七,胡適寫了《鵲橋仙·七夕》。上闋過片云“雙星仍舊隔銀河,難道是相逢嫌早”;結拍則說“學他一歲一相逢,那便是天孫奇巧”。看來,胡適已經知道與曹誠英的結合是絕對的無望了,因此轉而希望像牛、女一樣,能夠一年一度在銀河畔相會。

1925年曹誠英從杭州女師畢業,進了東南大學(后更名中央大學)讀農學,1931年畢業,赴美留學。胡適還特地寫信給他的初戀韋蓮司,托她關照。

1933年胡適訪問美國,到綺色佳看望韋蓮司,沒有去看望曹誠英;曹因此極度傷心而得病。

1937年曹誠英學成歸國,在安徽大學任教授,而胡適被任命為駐美國大使,依舊是兩地參商。至此,曹誠英才確信與胡適的戀情不會有結果。

曹誠英回國后,先后在安徽大學、復旦大學和四川大學任教。

1939年,曹誠英結識了一位教授,也是歸國留學生,兩人已經有了感情。后來江冬秀向男方的親戚毀謗曹誠英,男方因此單方面解除婚約。曹誠英傷心至極,上了峨眉山萬年寺,擬剪發為尼,在大哥曹誠克力勸下,方始下山。這年七夕,她填了一首詞寄給胡適:

 

孤啼孤啼,倩君西去,為我殷勤傳意。道她末路病呻吟,沒半點生存活計。忘名忘利,棄家棄職,來到峨眉佛地。慈悲菩薩有心留,卻又被恩情牽系。

 

曹誠英為情所困,怨胡適,大約有兩年多時間,沒有給胡適寫信。據胡適的日記載,那年,曹信里除了這首詞,“此外無一字,亦無地址,故我不能回信。郵印有‘西川,萬年寺,新開寺’幾個字可認”。

1943年6月19日,曹誠英已經過了“不惑”之年,為了紀念杭州煙霞洞戀情20年,曹誠英又填了《虞美人》詞,托人帶給胡適:

 

魚沉雁斷經時久,未悉平安否?萬千心事寄無門,此去若能相遇說他聽。朱顏青鬢都消改,惟剩癡情在。廿年孤苦月華知,一似棲霞樓外數星時。

 

12月2日又有《臨江仙》云:

 

闊別重洋天樣遠,音書斷絕三年。夢魂無賴苦纏綿。芳蹤何處是?羞探問人前。身體近來康健否?起居誰解相憐?歸期何事久遲延。也知人已老,無復昔娟娟。

 

詞中抒發了對胡適的無限眷戀和牽掛,責嘆音書斷絕,慨嘆己身“人已老,無復昔娟娟”。20年過去,仍一片癡情。

1949年2月,胡適經上海準備離開大陸時,亞東圖書館老板汪孟鄒請胡適吃飯,時曹誠英正在復旦大學任教。汪孟鄒知道胡適與曹誠英有這樣一段戀情,征得胡適同意,請了曹誠英作陪。這是胡適與曹誠英的最后一次見面。據說,當時曹誠英曾勸胡適留在大陸,胡適沒有聽從她的勸告,還是去了臺灣。

1949年以后,曹誠英到沈陽農學院任教,1958年退休回故鄉績溪養老,曾有《臨江仙》詞云“老病孤身難寄,南遷北駐遲疑,安排誰為決難題”語。

1973年,曹誠英病逝于績溪。生前,她曾經委托湖畔詩人汪靜之,將她一直珍藏的與胡適來往的書信,在她死后焚化,一縷戀絲也隨即煙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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